“不许哭!主子不会有事的!”瞳儿已然变得激动,猛然转身,指着悦儿的鼻尖大声喝止,尾音却已弱弱的走调。
主子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不会有事的!
“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作东西!平时哈巴狗儿一样巴结着咱爷,如今却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悦儿的牙咬得咯吱作响,怀中各色大红锦缎的盒子生生被指甲抓出了划痕,不少地方居然露出里面华美的雕花漆盒。
“走吧。”瞳儿迎着风一直向前走,额前松散的发丝被风吹乱,遮住眼睛看不清情绪。
“瞳儿。”悦儿快走两步追了上去:“瞳儿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去吃碗馄饨吧。”
瞳儿顺着悦儿的眸光望去,大酒楼外小小的馄饨摊子,三两张桌子,年迈的妇人,简陋的馄饨摊子。
真巧。
两人坐了原来的位置,胡乱扒拉着碗里瘦瘪的馄饨。偶尔被馄饨汤呛到,也懒得去擦嘴。
“两位姑娘快些吃吧,老婆子我要收摊了。”妇人满脸褶皱,正蹒跚着收拾碗筷桌椅。手上冻裂的口子比元宝街的车轮印子还多。
“婆婆,才过了晌午就要收摊吗?”悦儿纳罕,喝了口汤水,掏出四枚铜板放到桌上。
“你们小姑娘家的,怕是平时不太出门吧?”老妇人叹了口气:“早点回去吧,你们看看,街上的铺子都在准备打烊了。”
瞳儿和悦儿抬头望去,大街上果然人人行色匆匆,人迹稀少。原本便宽阔的大街,更显现人烟寥落。
“婆婆,今儿才大年初三,大伙儿都不出来逛庙会么?”瞳儿想起了回京那天,那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那时候,多好啊。
瞳儿发烧了。
“婆婆,今儿才大年初三,大伙儿都不出来逛庙会么?”瞳儿想起了回京那天,那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那时候,多好啊。
“哎,我告诉你们啊,京城出妖怪了。”
妖怪!
瞳儿心中骤然一疼,沉声打断道:“没有妖怪!从来就没有妖怪!”
“哎呀,你们有所不知啊,大年初一那天那个月王府的二爷魔性大发吃了个姑娘,听说当时那个惨哟,肠子都扯出来老长。”老妇人收了钱,转身回到挑子前,开始收拾作料碗筷。
“后来那妖怪被抓起来了,照说该平安无事了吧?谁知道!哎!谁知道整个京城闹妖怪闹得更厉害了,听说不少人家平白无故的,一夜之间就全没了。今儿早上,还有两个孩子的尸体,挂在花子胡同巷口的树上直晃悠。听说这两孩子的爹去北方打仗就没回来,娘呢,丢下他们跟人跑了。这造的什么孽哟!”
老妇人一边收拾,一边摇头。
瞳儿缓缓的放下碗筷。胃里的馄饨的暖意还未化开,心便已凉透了。
那两个孩子死了。
“悦儿,我们走。”瞳儿默默起身,朝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
街角边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冷风一吹,又硬硬地上了冻。瞳儿停在一堆冻雪边,站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开始飘起雪来。
“下吧。。。。。。”瞳儿立在雪中,望着天喃喃自语。下吧。好好埋了那两个孩子,下辈子投生个好世道,好人家。
回家的路那么长。再回到明墨轩时,衣襟上已沾满了雪花。蕙儿拿了掸子帮瞳儿掸落身上的积雪。
瞳儿摇摇头。拢了拢棉衣,安安静静的坐在火盆边,任由雪水染湿了衣裳。
夜色渐渐浓重。棉衣的水渍渐渐淡了,轻轻的,冒着若有似无的白色雾气。
瞳儿笑了。
主子,你看见了吗?
初四一大早,明墨轩便闹成一团。
瞳儿发烧了。
爷什么时候回来?
初四一大早,明墨轩便闹成一团。
瞳儿发烧了。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爷不在家你们一个个都皮痒了是不是!”悦儿杵在门口大声训斥,惊得树上的麻雀一哄而散。
“悦儿,悦儿。”隔着门帘儿,瞳儿嘶着喉咙,不住地咳嗽。微微一用力,喉咙火烧一般疼。
悦儿慌忙掀了帘子进屋,急急的,给瞳儿倒了一杯热热的白水:“躺着罢。坐猛了头疼。”
瞳儿摇摇头,抓起外套随便一裹,便跌跌撞撞的往门口去了。
悦儿急了,叫了蕙儿一起,将瞳儿按上了床:“药正煎着,你好生躺躺吧。”
“我要见皇上。”两颊烧得通红,头疼的要炸开。瞳儿努力睁大了眼,无奈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
“大爷许是胡诌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蕙儿怯生生的端了药来,直瞅着悦儿的脸色,懦懦地不敢上前。
悦儿焦躁地唤过蕙儿,接过散寒汤,舀了一勺小心地吹了吹,细细地喂给瞳儿,低眉间,甚是无奈:“这两日,连城一直在外忙活着,先等等他的消息,如何?”
这一等,便又是一天。
初四掌灯时分,连城回来了。
“瞳儿,我托了几个牢头兄弟照应着爷,放心,咱爷他好着呢。”当连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已是满脸胡茬。
“悦儿,给连城大哥倒杯茶。”瞳儿咳得厉害,心却是欢喜的。连城本就有伤,这几日委实辛苦了。
“咱爷什么时候回来?”悦儿接过了连城的斗篷,殷殷地递了一杯热姜茶。
“快了。”连城咧嘴憨笑,目光停在屋外光秃秃的菊花杆子上。
“真的?爷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可要好好准备准备!”悦欢喜地无可无不可,拍着手,突兀的清脆的笑声让屋外铲雪的粗仆们频频探头。
“爷他。。。。。。”连城缓缓蹲下,双肘支在膝盖上,将头发抓地囚犯一般落魄。
爷从来不骗人!
“爷他。。。。。。”连城缓缓蹲下,双肘支在膝盖上,将头发抓地囚犯一般落魄。
“爷怎么了?”瞳儿自床上探起身,攥着被角的手没来由的沁出满手冷汗,心中一突。连城啊,你可千万别吓唬我们!
“爷要被问斩了!”连城捂着脸,痛哭失声,年近四十的粗大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明日午时去城西公开行刑。”
瞳儿一窒,连哭都忘了,滚下床抓着连城的肩膀使劲儿摇晃,如疯了一般:“你撒谎!你撒谎!爷说了他不会骗我的!爷从来不骗人!”
爷从来不骗人!连城你太坏了!大过年的这样消遣我们!
“连城你怎么办事的!”悦儿放声大哭,连踢带踹的,拳头雨点般招呼了过去。
连城也不躲,任由悦儿踢着,打着。眼泪溅到悦儿手上,瞬间冰凉。
瞳儿忍着巨痛,赶紧护住连城,奋力推开了悦儿,撕扯着喉咙,连肺都要咳出来了:“你们都醒醒罢!明日就要问斩了!大家都静下来想想办法行不行!”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年还未过完呢,哪有大正月斩人的!瞳儿也渐渐冷静,三人席地而坐挨挤着围着炭火,互相取暖。主子的事,月王爷不管不问,大爷一问三不知,那些文武百官更是避他们如洪水猛兽。此刻能互相依靠的,就只有咱们三人了。
千万不能再乱了。
没有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通红的竹炭炸开一串儿漂亮的火花,那哔哔剥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沉默。
“连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要瞒着我们吗?”悦儿坐在两人中间,紧紧牵着身边两人的手,哭累了,将头靠在连城肩上,微合着眼,不愿再睁开。也许,我只是在做噩梦,睡醒了便什么都好了。
“主子如今已是人人唾弃的妖怪。怕你们担心,又怕你们被卷进来不得脱身,所以不让我说。”半晌,连城沉了沉声音,低声说道:“如今到了这个境地,我再瞒着你们也没有意义了,索性都告诉你们吧。”
连城沉默了一会儿,整理好头绪,娓娓道来。
连城独白1
其实还在南方时,爷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腊月二十八的家宴,我站在爷身后,老王爷的无奈,大爷的歉疚闪躲,已有端倪。
老王爷说,寒儿,你是我的儿子,更是相云国的臣子。后面的话,王爷没有说出来,我明白,爷更明白。
那一夜,爷喝得尽兴。
那天爷和瞳儿在月亭吟诗小憩,我是多么不想打扰。
边关又出事了。大爷的幕僚打了败仗,边关又突然发生哗变。咱爷顶着压力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如今想想,又有谁记得他的好。
大年三十,原本是个好日子。可谁知道居然有边将打开了北关大门,让夏国军队进了踏上了我相云国的土地。几乎同时,边关各省的请战书纷至沓来。
可笑这些封疆大吏请的不是夏国的战,国难当头,他们没有想着要去保卫国土,一个个打着斩妖除魔,保护皇上的旗号,挥兵向京城而来。
所有的皇亲和二品以上的大臣都被宣入宫中了。
爷请兵出战,皇上不允。
可笑的是,皇上问,谁可出战?俯视一周,颁下重赏,那些文臣武将皇亲国戚,竟然没有一个敢应声的。
除夕宴照常开宴。依旧富丽堂皇,歌舞升平。明知爷有危险,我也只得回府等待。
听说宴会结束时,皇上在南书房召见了咱爷。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初一一大早,我便急不可耐地去宫门口迎接主子了。
我在雪地里站得都快冻上了。正午的时候,主子跟着龙撵返宫了。
等回太庙祭完先祖,午时已过。王爷和大爷,咱爷,在宫里用了午膳后,一起出了宫。
王爷和大爷乘车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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