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听闻游族飞可汗不日也会来京。”
“那又如何?”尹君月眉眼浅笑。
竹子深吸了口气,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奴才知道主子定然早已经成竹在胸,可是奴才还是不得不提醒主子,若是她当真是那姑娘,主子这般筹谋也算是怜香惜玉,可即便如此,主子也仍是危险重重,更何况,她若并非是那姑娘……奴才自小便是跟着主子,不敢让主子置身如此险境,还请主子明了奴才之心。”
说罢,竹子叩首在地。
尹君月低眉看着跪在面前的人,眼中划过幽光亮芒,
从他出生到如今,尤其是这些年,跪倒在他面前的人不计其数,可又有几人一腔热血,不为财,不为权,不为性命,只单单为是他的缘故呢?
“你可知我为何给你起名为竹子?”尹君月浅浅一笑,俯身把竹子扶起来。
竹子惶恐茫然,“奴才不知。”
自从他跟在主子身边的第一日起,便就改成了这个名字,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要主子改了这个会让人误会的名讳,可主子只是轻轻一笑,说什么这个名字不错,怎么,难不成你嫌弃?——于是便只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而这回,他不知主子为何提起。
尹君月拍了拍他的手背,眸光转向墙角宫灯。“‘竹子’乃‘主子’,当初朕给你起这个名字,便是要朕永不忘自己曾身处的那些,所谓主子,奴才,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若是有为,奴才也可变成主子,而若是无为,主子也便是奴才。——是以,朕又怎么不会珍惜如今所有?”
说话间,尹君月看向竹子,此时竹子眼中也已经满是湿痕。尹君月按住他的肩膀,颔首一笑,“也便是说,你勿用担心,且你的心思,朕懂,朕会收着。”
“是,谢主子,谢皇上。”
竹子却也只能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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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卓府内外一片寂静。
明玉躺在床上,眼前轻纱帘帐,半掩的窗前隐隐风色吹入,便好似嗅到泥土的气息。
自从到了卓府之后,她这还是第一夜嗅到那般清澈悠然的味道。
远处隐隐传来三更时分的更声。明玉抿着的嘴角轻勾起淡淡的弧度。
不多时。
一道黑影从她窗前掠过,明玉飞速起身。
身上墨色的夜行服便犹如夜色里的一道轻烟,飞出窗外。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便快速在屋顶上飞过,转眼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
……
京城一处偏僻角落,人烟宁静中,鲜有犬吠之声。
便是在一间最普通不过的民舍间,两个黑衣蒙面人相视而立。
其中一蒙面人先摘下面巾,赫然正是明玉,但见她盯着面前不远处的那黑衣男子,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浅笑,“雷宇哥哥。”
淡淡吟喃宛若清水浮动,只瞬间,那黑衣男子眼中已浮上泪光。一声不可查的哽咽过后,他揭下了面巾,露出原本刚毅俊美的面庞,“明玉,离开这里!”
“为什么?”明玉仰头,依旧淡笑轻吟。她的雷宇哥哥,看起来已经痊愈了。
“明玉!”雷宇一急,身形便已经到了她跟前,“你可知我是如何寻到你的?”
明玉轻笑,抬头看向他,“是因为我去了端王府。”
既然端王爷和尹君月自幼便是有着仇怨的,那端王府附近定然有皇帝的手下,今日她那般明显昭彰的去寻端王,定会引人注意,而雷宇哥哥既然是皇帝的侍卫统领,能察觉到她是谁,并非一件难事。
她是知道雷宇哥哥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她的,不会和她在一起,可凭着这多年的师兄妹相称,他也定会来寻她。而此时看到雷宇哥哥,听到雷宇哥哥的劝慰,她也便是满足了。
“明玉……”雷宇自是知道他的明玉是聪明的,只凭他这句话,便能知道如此原委,可更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担忧不已。他看着面前这样对他来说并非陌生,更是熟悉的几乎刻到骨子里的模样,胸口便犹如刀绞般的痛楚。而此时耳边又听到她如是说道,
“雷宇哥哥,不要劝我……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
只这一句,便让他更是痛苦的几若窒息。回想当日是他的家人让他无力踏出那一步,而如今,便是要他也亲自品尝到其中的苦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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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局(二)
事到如今,他方知道,所有的便都是他的错。若是当时他再勇敢一些,若是在她第一次和他表明了心事之后,他便明白自己心中所想,那此时便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那夜里,他不顾病痛奔到将军府,却是只得到她已然离开的消息。他伤心,失望,只听到那讯息的霎那,便觉得好似全身的精神都给剥离了开,幽魂无依。
他的明玉,他的十三,从此便离开了他,是不是?
那夜里,他便是在边城的城里游荡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直到天亮,他才恍惚的回了神。
不错,明玉她只是暂且离开,只要他有心去找,便定然能寻到。
只是他没有想到三日后,皇上竟然下了那般告示,他更没有想到皇上他当真对明玉,对十三有了心思。
他是臣子,皇上是主子,是君王。
皇上这道告示明着是要逼着明玉躲到更加久远的地方去,可实际上无不是在告诉他,要他想办法寻到她,并给带到皇上的面前。
他静下心来,回想明玉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渐渐的,痛的几乎麻痹的心房寻到了一方宁静。他知道她的明玉是万不会让他寻到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到了京城,那个传言美貌惊人,那个传言种种的卓家义女竟是她,竟是明玉。
他的惊喜只那么一瞬,而后满心满怀的便是担忧,自从边城大捷,朝廷时局便开始纷乱,而纠其缘由又都是冲着卓家,冲着卓家的义女,冲着她而来的。
此时此刻,他面前站着的人儿娇媚如花,美艳倾城,卓然生姿,只是他的眼前只有他这一生都想守护的女子,雷宇上前一步,紧紧的拉住明玉的手,眼中再也忍不住的滑下泪水,“明玉,我后悔了,今日我来,就是想要带你走,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明玉看着面前的男子,只是他眼中的泪水便像是银针般刺在她的心头。
刚才他说什么?
————我后悔了。
————带你走,
————带你离开这里。
————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些话,哪怕是其中的任何一句,都是她曾经百般期望的,可现在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雷宇哥哥,并非只有男子才有责任,有担当的……”她痴痴地看过去,面上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也不自知。
“当初我一次一次的对你说想要和你离开这里,就是怕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的我无牵无挂,可现在我有父母,有兄妹,你让我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们不管——何况,还有你!”
明玉一把擦去面上的泪水,强压下自己心头的哽咽,“若是你真的带我走了,就算是你可以抛下你身上背负的那些仇怨,可是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管最后我是成为囚犯还是什么别的,你的罪名便是让你身边的朋友无一幸免,而你一直忠心的那个皇帝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可想过?”
雷宇怔怔的看着她,听着她的一字一句深深的刺到自己的胸口上。
所有这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他真的带她离开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或许卓家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从此在朝堂上失信,可是他雷家又怎么会沉冤得雪,他雷宇又会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又或许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那个庙堂上睥睨众生的人便早已经洞若观火。
……而这一切,终究都是他的错!
明玉又何尝不知道雷宇哥哥此时的伤,此时的痛。若非是她的雷宇哥哥是真的喜(。3uww。…提供下载)欢她,是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着如此危险和她说这样一番话的。
可惜……竟是晚了。
她慢慢挣开雷宇只紧紧的攥着,越来越沉,越来越痛的手,缓缓摇头,“所以,不管是为了谁,雷宇哥哥,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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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野清空,好似万里无云。
明玉坐在酒楼之上,头上只是简单束着一枚碧玉簪子,青丝缭绕间,恍若似仙。
头上是好似清朗的碧空,脚下是熙攘的人群,身上翩然男装犹如惊鸿,只惹得四周围一片女子的惊声低赞叹。只是这般惬意情形,她倒不知道能享受多久了。
明玉举杯,杯中酒一饮而尽。芳香带辣,直直的冲向她的喉咙。
这些日子,她的酒量当真是好的紧了。
———今日我来,就是想要带你走,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耳边再度闪过昨夜里雷宇说过的话,明玉只能摇头轻叹。
这便是所说的有缘无份,又或者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若是当初他早些说出来,若是那夜之前,他便把心事告诉了她,那她又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境地!
只是转瞬,她的脑中却不自禁的闪过她在边城的最后一夜里的癫狂,她曾以为她是神智不清,却偏偏连那么细小的神情都记得那么清楚。明玉一手捂住胸口,低眉苦笑,这……还当真是她悲催人生的最完美开端了。
而后,她不得不面对她十三年不曾相识的家人,再而后也不过只是上佛寺中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什么大臣之子,却偏偏赶
上卓府风头最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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