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 第146部分

萧律施的是晚辈礼，恭敬地行礼：“萧律见过婉妃娘娘。”

秦婉如仔细地打量了萧律一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然而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满意的目光。秦婉如无奈看了云卿一眼，摸了摸她沾满露水的头发：“还不赶紧回房。”

苏云卿吐了吐舌，回头向萧律眨眨眼睛，有些揶揄，用眼睛传达的意思是今天这杯茶是不用想啦。

萧律好笑地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直到她和秦婉如回到房里，这才施展了如鬼魅的轻功离开宫中。

“云卿，你老实跟娘说，今天怎么回事？”一回到苏云卿的房间，秦婉如冷着脸开始盘问。这样的美人娘亲绝对是第一次啊第一次。

苏云卿心虚，抖了抖惊恐地说道：“父皇赐婚了。”

秦婉如柔能克刚的眼风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二章　聆听训诫

第二十二章　聆听训诫

“然后，我就和我未来的夫婿约会去了。”苏云卿继续抖了抖，砰地跪下来，勇敢地说出事实。

秦婉如默然。虽然知道这个女儿一直叛经离道，可没想到叛得这么远。这么直白的话只有她能说得这么毫无遮掩。她疲惫地扶住额，扶起她：“云儿，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娘希望你这辈子过得快快乐乐的，不要像娘一样被锁在宫墙里没了自由。”

苏云卿的眼睫毛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心一颤，抱住她，声音哽咽，多了几分委屈：“娘。”

“如果你不愿意，不嫁也没什么。”秦婉如淡淡地说道，语气里有一丝的坚韧决绝。苏云卿一直以为她的娘亲是江南烟雨下的一树栀子花，需要人怜惜呵护。此刻她才发现，柔美苒弱的娘亲才是这世间最伟大最坚强的女子。

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会因为儿女而变得超乎所有的强大。

“云儿，娘懦弱无能，一直以来不能给你什么，反倒是我的云儿，为了娘一直委屈着自己。有的时候看到云儿这么聪明早慧，娘会很欣慰，可更多的是心疼。若是娘的本事再高明些，我的云儿也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头，娘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云儿。”秦婉如叹息了一声，眼底涌出一缕怜惜疼爱。

苏云卿泪盈睫眶：“娘，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不住您。”

秦婉如温柔地擦**的泪痕，强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呀就是性子倔，有什么事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不告诉娘亲。你虽然没说过，但娘看得出来你一直喜欢的是洛家那个孩子，其实娘更中意龙扬。他性格莽撞了些，但是真心对你好，只是……唉，只怕云儿你只是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待的。”

苏云卿心底一暖，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为女儿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可却不能代替她选择人生。她也看得分明，只是做不到。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娘只问你一句，云儿，你究竟想不想嫁给燕王？你若是不想，娘无论如何也会让你留下来。”秦婉如定定地看着苏云卿，眼底复杂深沉，悲喜莫辨。

直到很久的后来，苏云卿听素绫说起，她才知道，这个晚上她的娘亲在此刻竟然动了自缢的心思——只有这样她才能以守孝的名义留在南翌，伺机逃婚。

苏云卿此刻心思纷乱，没有留意到她娘亲的神色，脑中回忆起遇见萧律的点点滴滴，有些迷惑，于是挫败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她又轻咬下唇气狠道：“反正我不要留在京城。”

如果这辈子嫁得远远的，再也看不到洛谦玉，也许她会爱上别人，会心甘情愿地披上鲜红的嫁衣成为别人的妻子，那也不失为幸福吧？

第二天一早，苏云卿接到皇后懿旨，入凤翔宫聆听训诫。

秦婉如莫名地一惊，下意识拉住云卿的手。

苏云卿笑了笑，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对前来传旨的细君道：“有劳细君姐姐带路。”

一路景色如昔，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到凤翔宫请安的情景。那时她才十岁，转眼间她已及笄，将嫁至他国。她有些迷茫，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前面的细君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停止，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苏云卿微微一笑，再次提步：“无事。”继续若无其事地走过。刚刚有一角白色的衣袍，很像他的，也许，也许是她看错了。

在凤翔宫中听皇后的训诫，又听掌管礼仪的嬷嬷说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向皇后请辞告退，却出乎意料洛皇后留下她道：“此次婚礼是我南翌与北煌的大事，皇上也十分重视，特意吩咐不能草率了事，靖容还是留下再仔细学习完宫廷礼仪以及北煌的风俗人情。”

苏云卿微一思量，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微微蹙眉：“母妃那边……”

洛皇后笑得雍容娴雅：“我已派人去西桐宫和婉妃打了招呼，十一安心住下即可。”

苏云卿心底却是淡讽：皇后呀皇后，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不但防我防到这个地步，而且以我娘亲的命作为威胁。她心里虽然恼怒，却没有表现半分，只是顺从地点头道：“也好。”

她在凤仪宫偏阁待了三天，没有踏出一步房门。苏云卿表现得如此顺从，让洛清秋有几分满意，又隐隐有几分不安。苏云卿从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控制，特别是以她在意的人为把柄更会引起她的反骨，不然当年苏云卿就不会反出助了洛谦玉。可现在苏云卿竟是出奇的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苏云卿被软禁在凤翔宫，西桐宫里乱成一团。秦婉如向皇后几次求情，都以“靖容公主在凤仪宫里学习礼仪”为由不肯出放。后来连洛谦玉洛芊凝兄妹也被惊动。洛谦玉凝思了一刻，虽然理智上清楚苏云卿未必有事，可心底到底不安稳，默许芊凝上凤仪宫给姑母请安。

洛芊凝见到云卿的时候，她正拿着一本书站在窗台，神色有些飘忽。洛芊凝叫了几声之后才惊动了她。

“云卿，你怎么了？”洛芊凝担忧地看着苏云卿，才几日没有见，苏云卿神色看起来疲惫很多。很多事压在她心底，累倦且沉重。

苏云卿放下书，倒了一杯茶，弯了弯嘴角，算是勉强笑了：“芊芊，你怎么来了？”

“二哥担心你，让我过来给姑姑请安时看看你。云卿，你还好吗？姑姑是不是为难你了？”洛芊凝有些难过，眼睛红红盯着苏云卿泪水汪汪。

苏云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怎么会？母后待我自然是不错的，别胡思乱想。告诉我娘，最多两天我就会回宫，让她不要担心。”

洛芊凝乖巧地点头：“我记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苏云卿了然，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芊凝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低头笑了笑：“芊芊，你不用劝我，没有用。”

她抓住苏云卿的衣袖，焦急地道：“二哥很关心你——云卿，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三章　俱成灰烬

第二十三章　俱成灰烬

苏云卿动作一滞，然后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惨淡地笑：“芊芊，这句话是你二哥说的，还是只是你想说的？”她的脸上静止如水，已经看不出波澜起伏。

洛芊凝避开她的眼睛，低头：“二哥……”

“好了，别骗自己。芊芊，你难道不知道你一撒谎就不自觉地眼睛眨呀眨，你看你睫毛动得多厉害——呵呵……”苏云卿忽地笑了起来，又拍了拍她的手，倒下另一杯茶。

当日洛谦玉没有在金殿上阻止这门婚事，就已经宣告了她和他的最终结局。他从来是落子不悔，走到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了。

她应该死心的。

芊凝的声音有一丝的哭腔，抓住她的衣袖不甘心地说道：“可是云卿，你喜欢二哥的，你这么喜欢我二哥……有一年我们三个出宫放莲花灯，我偷偷地看你许下的心愿，你写下‘此生只嫁洛郎，白首不离’。从那一刻起，我就希望你会是我的嫂嫂……”她的声音说得极低，从哭腔中隐隐才能听清。

苏云卿叹息了一声：“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当时少年骄傲气盛，以为自己想要的就能得到。你看，很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有因必有果，很多事早就已经注定了。”她语气平淡，如流云一般安静飘渺：“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遇见他，如果我没有与他做那个交易，如果我没有倾心于他……如果一开始我他和之间没有心结，如果我没有去西北边城，如果我不是一个手握兵权的公主身份不被人忌惮，也许我和他之间的情路会轻松很多。可是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一件事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转机，在无数个路口，她是有机会选择其他，可是偏偏她的选择造成了如今陌路相逢的局面。

她有遗憾，却没有后悔。

苏云卿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几日我也想通了，不怨谁。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用自食恶果。世间循环，报应不爽。我以前不相信天命一说，现在看来冥冥之中真的会有天谴。我这双手染的血太多，此生不得所爱，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啦。”她故作轻快地说道，脸颊上的笑意淡淡，似乎真的无所谓，真的不在意。

苏云卿冷静地看着肋骨下的那颗心脏流血，但只是安静地，微笑地看着，不管不顾，不施援手。

痛过去了会结痂，那就让它痛过去了就好了。

“云卿云卿”洛芊凝害怕地叫着她的名字，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此时的云卿会让她感到绝望，从心底涌起的，无助的绝望。

两天后，苏云卿容颜憔悴地走出偏殿，径直走到主殿，行了一个标准到近乎苛刻完美的宫礼，然后一字一句背女则》。等女则》背完，她又背女诫》、宫劝诫》、北煌史》……

直到最后一本书背完，她抬头目光直视洛皇后，扯开嘴角：“不知道母后满意否？”容颜刹那绝艳逼人，眼底是宁为玉碎的决然。

毕竟是个刚及笄的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洛清秋满意地笑笑：“看靖容的礼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