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秋当机立断:“把她们拉开,如果拉不住,就捆在椅子上。”
立刻有两位嬷嬷把两人牢牢按在椅子上。
一群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织锦的凤尾裙裾拖过地面,皇后步履从容走向全场唯一安好的梨花厚木椅。
细君细心地铺上柔软的虎皮毡子,又端来香茗汗巾。众人一一起身,唯孙太傅跪在地上,后背冷汗涔涔,不敢起来。
“好,好,你们倒没教本宫失望,堂堂皇家书苑平素就是教导皇子相互欺凌打架闹事的吗?今日真让本宫开了眼界了。”
孙太傅俯首磕头连称不敢。
洛清秋嗤笑:“不敢?你倒胆子越来越大了,堂堂一国公主都在学堂书苑不顾身份大打出手,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我南翌的脸!本宫正想问问,你这一朝太傅、三品伺书中郎是怎么教的?念你年迈愚钝,也是应该向陛下呈请让你早日告老还乡含饴弄孙去了!”
孙太傅重重磕在地上,一声比一声清脆,“臣有罪!臣有罪!”
洛清秋厌烦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别来这些没用的,先一边呆着去,你有什么罪皇上自有圣断。可叫人通知了丽妃妹妹?这会子她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小太监跑进来通报:“丽妃娘娘到。”
苏曼楚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挑衅般地看向苏云卿,哼了一声。
步伐急促,转过回廊时已然缓了下来。一步步,轻盈不失庄重。
苏云卿没有抬头,目光凝在脚下,仿佛白玉青石上开出一朵花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雪白的纱衣,轻软如笼烟,静静地躺在地上,泻出万点银光。
宫中相传丽妃甚喜“软烟罗”,皇上为她觅尽江南织匠,耗费大量人工物力织成百丈“银绡软烟”。
所谓“银绡软烟”,是以上等银丝混以南疆特有的一种蛛蚕编织而成。银丝也倒罢了,最难得的是这种蛛蚕,小如米粒,只在南疆沧庾山附近生存。终其一生,吐丝也不过半尺之长。其丝柔韧纤亮,浣洗如新。苗人女子自五六岁便开始饲养这种蛛蚕,至出嫁十余年间方成半匹,足可见珍贵!时有人颂:寸衣寸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丽妃拜见皇后娘娘。”裣衽屈膝,声音清冷。即使躬身行礼,也折煞不住一身的尊贵。
苏云卿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移,不禁轻叹了一句。
美人如花隔云端,很久以前读过的诗蓦然涌上心头。她如世间最华丽的薄刃。惊艳于出鞘那一刹的光摇影乱,就算被剑气灼伤,也在所不惜。
苏云卿释然,无怪她艳绝天下,无怪她宠冠六宫,那样的冷清矜贵已足以夺目摄神。
皇后虚扶一把,笑得温婉和煦:“妹妹请起。”
苏曼楚挣脱身边的嬷嬷,扑进沈萱华的怀里,撒娇唤道:“母妃。”
沈萱华一直紧皱的眉渐渐舒缓开来,虽有责备到底是无可奈何,任她拉住衣袖。
“云卿是本宫向苑长大人引荐的,出了这等事,是本宫教管不严,督管不利,有失职之过,定会给丽妃妹妹一个交代。云卿,你可知错?”
“我没错,是她辱我在先。”苏云卿异常平静。
“你偷了我的凤镯,还把它弄碎了,是你先动的手。”苏曼楚激动得大叫,一开口就给她定了三宗罪。
“你丫二百五呀?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傻到这种地步?我偷了东西不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我明目张胆地放在书桌里?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我脑子进水了?玉镯是谁放在我书桌的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你别那么幼稚了行不行!”
“就是你就是你!!”苏曼楚歇斯底里地大吼。
“够了!”皇后脸色不悦重重喝道。“云卿,你素日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可人儿,今日竟在学堂动起手来,平日的圣贤诗书读到哪去了?眼里可还有师长?本宫不从严处罚,将来还何以服众?细君,不遵苑规打架生事该如何?”
“销除名籍,逐出书苑。”细君低头轻轻说出八个字。
“好,云卿,你听见了吗?”
“皇后姑姑,不要。。。”洛芊凝下意识地喊出。
“芊凝,你不用求情。”洛清秋威严地扫了她一眼轻斥道。苏云卿嘴角若有若无挂上一丝冷笑。
好一个“定会给丽妃妹妹一个交代”,好一个“将来还何以服众”,为了彰显皇后娘娘的公正严明无私正直,她这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自然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二章 哀莫过于心死
“让开!放我进去。”门外喧哗渐渐清晰。
“放她进来。”外面侍卫听令放行。秦婉如提起衣裙急急跑进来。
苏云卿错愕,惊叫:“娘,你怎么来了?”
秦婉如视若无睹,恭恭谨谨行了一礼:“罪妾拜见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起来说话吧。”
“臣妾不敢。臣妾有罪,教女无方,辜负了皇后娘娘对云卿的栽培之心,也辜负了您的一片厚爱,请娘娘治罪。只求皇后娘娘念在云卿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望皇后娘娘开恩,求丽妃娘娘开恩。”又是重重一叩首。
“娘,你起来,我没错!”苏云卿生生看着自己最牵挂的人跪在别人脚下,心如刀割。
清脆的一掌打在她脸上,一向温和贤淑的美人额娘怒斥:“你给我住嘴!”
苏云卿愣住了,捂脸静静地望着她的娘亲。那一掌,狠狠地扇在她心上,以至脸上的疼完全没有感觉。她咬着牙用尽所有的自制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疼。
不是脸。
心疼。
她的心和脸一样木木的,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她异常倔强的,没有哭。只是定定地看着秦婉如,定定地,看着她,不怒也不悲。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了吧?
一时间,她万念俱灰。
秦婉如闭上眼睛不敢望她,再次拜下。“丽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云卿素来顽劣,做事不知轻重,求丽妃娘娘宽恕。”
皇后洛清秋平静地看着拜在面前的人,没有说什么。
沈萱华淡淡开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闹而已,没必要小题大作。”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秦婉如说的还是另有他指。“皇后娘娘素来宽仁体恤,从不轻易责难人,不如绕过她这一回吧!”
洛清秋看了一眼苏云卿,不紧不慢说道:“既然丽妃娘娘求情,本宫暂且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罚你在静思堂禁闭十五天。半月之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苏云卿神色冷漠,站在原地心不在焉。
洛清秋见状,柳眉一拧,正欲训斥。秦婉如忙领旨谢恩。
丽妃微微曲膝,淡淡道:“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先行告退了。”也不等皇后开口,果真带着苏曼楚及一大帮宫人“先行告退”。
皇后似乎司空见惯,一脸平静,只是笼在繁复朝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殷红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不觉疼痛。
沈萱华呀沈萱华,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跪拜在我面前,求饶。
眼角瞟见跪在一旁的秦婉如,不禁越发不耐烦了,声音也愈加冰冷:“秦美人,好好管住自己的女儿!”
苏云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往洛清秋看去。皇后毫不意外,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姗姗离去。
苏云卿被两位嬷嬷带进了静思堂。禁闭的日子过得颇为悠闲,有吃有喝有睡,不用上学,还不用天天和苏曼楚相对两厌。
闲暇之余感慨万分:来到这两个多月了,还是头一回享受到了公主的待遇。吃喝有宫女呈上来,睡觉有侍卫把守,连出房如厕都有一大帮子人跟着,这辈子做公主也算圆满了。
拈起一片金丝糕,正往唇边送去,堂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云卿,云卿,我们来看你了。”
这样中气十足的嗓门,除龙扬之外再无别人。苏云卿大乐,往外面走去。
没几步,被年嬷嬷拦住:“十一公主请回屋。”
苏云卿刚跨出一半的脚讪讪收回:“年嬷嬷,让我出去一下吧,就一小会。”
年嬷嬷满面橘皮皱纹的脸纹丝不动:“皇后娘娘有旨,请十一公主回屋。”
好,好,拿皇后娘娘压我。我敬你你年长你反倒倚老卖老。苏云卿收起可爱的笑脸,唇角勾起:“是吗?”
挑衅地望了她一眼,慢慢说道:“我记得皇后娘娘不准我出屋,可没下旨不许其他人进来。”
倚门抱胸,提声应道:“我不方便出去,请你们进来吧。”
“这……”年嬷嬷迟疑。苏云卿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凌厉。
年嬷嬷被她的眼神逼得一窒,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龙扬、芊凝、洛谦玉三人完好无损出现在面前。
苏云卿兴高采烈上前抱了抱芊凝,笑道:“感谢同志们来探望我啊!”
伸手接过龙扬手中的食盒,假意说道:“其实没必要撒,人来了就好,还带这么多好吃的过来,真是太破费了。”
一边说,一边揭开食盒,一脸陶醉:乳鸽汤,瑶柱羹,茯苓糕,双溪银鱼,还有香辣开胃的泡椒凤爪。
见她生龙活虎,洛芊凝担忧的心放下大半,眼睛亮晶晶,仰起小脸:“云卿,快趁热吃吧,这可是秦美人一大早起来做的。。。”
苏云卿的笑容凝在片刻,脸不自觉阴沉下去,重重地盖上食盒,不吃了!
洛芊凝无助地看向洛谦玉,盼着她二哥解围。又瑟缩地望着苏云卿,楚楚可怜。
苏云卿见她如此,反倒不好说什么。
洛谦玉轻叹,无奈苦笑。
沉寂了一会,苏云卿重新笑道:“算了算了,来来来,我们进去说话。”
龙扬不明就里,一旁接道:“是啊是啊,我都快渴死了。”
苏云卿斜了他一眼,笑骂:“切,有你什么事啊?赶紧给我守门去。”
龙扬气得跳起来大声嚷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不辞辛劳来看你,连杯水都喝不到不说,到头来还要替你守门?”
苏云卿无奈。傻瓜,我毕竟是受罚禁闭,少一个人进去就少一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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