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湛服下药,气色好转,如此,她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她扶着李湛转身走人,却听见刀锋出鞘,瞬间便被包围了起来,入目所见,全是明晃晃的刀尖。
她权衡着彼此力量,若是她一人,逃出生天不难,可带着虚弱难行的李湛……
她朝远处望了望,早已嘱咐了高尚伺机而动,可为何却不见动静,关键时刻给她掉链子?
她哪里晓得,情况突变,她前脚出门,高尚点兵整装待发,却被高太守拦住,绑着他关了起来。
“赫连真,且不论旧怨,便是如今你知晓了大皇子的图谋,你觉得还能放你活着离开么?”
玉棠夫人拢了拢翠色的坎肩,妙丽多姿,嘴角噙着舒心的笑,“不妨告诉你,高太守已经知晓你同皇帝的身份,你觉得虎头铡都架在他头上了,他还能稳坐不动如山呐?莫说是高尚,便是皇帝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你还能盼着谁来救你?”
赫连真面色巨变,大皇子竟然同高太守勾结,他们人在荆州,强龙终是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还有那时刻威胁着的燕云三十六骑,若李墨同李湛在这里有个闪失,大皇子便举事而起,除掉没有威胁的李玄轻而易举,狼子野心,可成矣。
只是,她微微一笑,从容淡定,她信得过李墨,绝非这般无用之人,只是觉着好笑,李墨千方百计得到这账本儿,暗里算计着大皇子同李湛,顺水推舟,生了一局,却不想,大皇子又联合高太守,来个一网打尽,局中局,她的存在至关重要,若不是她,这两场局面便也生不成,偏偏,她的无心反而推波助澜,成就如此局面。
个个心思不轨,究竟谁算计了谁,谁又落了最终的好,还遥遥未知,而李湛,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布了一个怎样的局?
她只觉得,疲倦。
理不清这其间的弯弯绕绕,更识不得这隔了几重的人心。
“玉棠夫人,你必输无疑。”
话音刚落,只闻几声闷哼,刀光剑影闪过,方才还气势凌然用刀剑指着她的护卫们跪地倒下,而身后,是动作划一,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刀尖还滴着护卫们鲜热的血液。
侍卫们让开道,李墨在阴沉的天色下踏步而来,目光定在倚靠在赫连真身上的李湛,心思难测。
如此大费周章,他又岂能让李湛如愿以偿,不消这一刻,便是这一生,江山美人儿,他决不拱手送人,尤其是李湛!
他定要让李湛满腹心思付诸流水,白忙活一场才好。
赫连真眼见着胜券在握,却不想,马蹄阵阵,挟着风雪而来的是燕云三十六骑,杀气凛冽,个个顶尖高手,又岂是大内侍卫能阻挡一二。
她担忧的望向李墨,而男人回她一个安定的微笑。
☆、第七十七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7)
狂风起,枯叶翻飞,伴随着噗噗声响是应声而倒的侍卫,燕云三十六骑以雷霆之势所向披靡,林间愈发萧瑟。
李墨早已同燕云三十六骑缠斗在一起,对方招招狠厉,意在置他于死地,众人围攻,已成颓势。
扑哧一声响,又是谁皮开肉绽?赫连真护住李湛,对面缠斗的众人招式变幻莫测,她一时竟也瞧不仔细,只觉黑压压一群人,快要将那抹冷峻挺拔的身姿掩没。
再也无法坐以待毙,将要动身,手腕却被李湛紧紧扣住。
“娘娘,危险。”
来不及反驳,已有几名高手朝她袭来。
推开李湛,忙应付起来,她本无内力护身,又无轻功傍体,所依仗的不过是近身间的快、狠、准罢,若是单个来战,她定是应对自如,群起而攻,她则吃力难捱。
李墨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尽管□□乏术,亦杀出血路护到她身边,他的目光冷冽而又夹着阴狠定在掩唇咳嗽的李湛身上,杀意弥漫。
两人杀红了眼,并未注意到一旁玉棠夫人的动作。
彼时,李墨近身到了李湛身旁,凌厉的剑锋直直刺了过去,到了如此这般田地,他倒要看看李湛要藏拙到什么时候,竟然能置那个女人的安危于不顾,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他命丧于此?
李湛从容不迫,甚至勾起了一个算得上春风如意的微笑。
“小心,是炸药!”赫连真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李墨只见那如玉的面容越过他,扑倒在李湛身上,滚了几滚,然后轰隆一声,大地震了几震。
他本能毫发无损躲过这劫,却在原地愣了一愣,待再闪身移开,便又晚了那么一瞬。
“李墨!”
女人尖锐得几乎变了音色,她急急起身,待那浓烟滚滚散尽,依稀能辨认出那长身玉立的男人,微微狼狈。
她悬着的心还未落到实处,便被男人那凉薄到刺骨寒冷的眼神定得动弹不得。
她的嘴唇开了又合,在清楚瞧见男人唇畔逸出的点点血迹之后,似乎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
她方才只是见李墨用剑指着李湛,那时玉棠夫人点燃炸药,李湛身体虚弱,若没有外力,根本躲不过,而李墨,明明可以避过的,不是么?
炸药埋得足,连带燕云三十六骑也损失了一大半。
赫连真咬牙,好毒的心思,竟是要所有人葬身于此!
余下的人马,眼尖的发现李墨受了内伤,再一次拔剑相向,群起而攻之。
赫连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却见李墨不为所动,深邃如海的眸光紧紧缠在她的身上。
寒风中箭矢簌簌破空而来,密密层层的箭海网住了蠢蠢欲动的燕云骑,随后马蹄阵阵,竟似地动山摇。
赫连真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名长相精致,身穿铠甲的少年将军,与之齐头并进的乃是冷漠如霜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身后,竟是兵甲凛凛的一方军队。
燕云骑死伤大半,余下生还者也全权拿下,如此,这一场生死浩劫总算渡了过去。
只可惜,那玉棠夫人审时度势,早已没了踪迹。
“臣弟救驾来迟,望皇兄恕罪。”
李玄下马,单膝跪地,身姿挺拔,那一身银色铠甲,替这少年郎添了几分威严,让原本过于精致艳冶的容颜多了三分浩然正气。
三呼万岁的声音在军人的口中喊出来,别是一般声势浩大,激动人心。
“玄王有功,当赏。”李墨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颇为欣慰。
阿凝的注意力早就凝在赫连真身上,这般紧赶过来,就怕她有个闪失,如此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那头李墨交代完正事,李玄才过来这边,抱着头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挨个儿唤人,“母后,二哥。”
“小六真是出息了。”
李湛尽管面容惨白没有血色,却仍是扬起和煦的微笑,只是没想到,疑心颇重的李墨竟然会将兵符交给小六……
“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哥又怎么会在这里?”
“湛王私自出京,有负朕重托,罔顾皇命,该当何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叙话。
“臣知罪。”掀袍,跪地,不辩,不怒。
“既如此,朕便削你爵位,贬为郡王。”目光扫过低头不语,并未开口求情的赫连真,又道:“既然你身体欠妥,便留在帝京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济州大小事务朕自会着人替你分忧,湛王妃已在来京途中,很是惦念,郡王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莫要让太后同朕时时挂心。”
这样一番连消带打,架了湛王的权,扣了他的人,明上冠冕堂皇养病为由,实则监视为质,甚至祸及湛王妃。
赫连真无法坐视不理,终是启唇,端了太后的架子,“湛王有过却也情有可原,皇帝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何至于动怒削其爵位,且湛王由来病弱,济州山清水秀也好将养,何苦留在帝京受政事所累,皇帝万寿已过,藩王长久滞留京中终不妥当,哀家的意思,便送湛王回济州,也免了王妃的车马劳顿。”
一时静悄,李墨沉着眉,并未言语,只是本就清冷的表情愈发下了几分,心中冷笑连连,如此维护,话却漂亮得紧,让人拿捏不了半分错处,还没回宫,便又同他虚与委蛇,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两人僵持间,几枚暗器以迅雷之势朝两人射/了过来,众人惊呼。
李墨轻易闪过,倏尔脸色蓦然大变,手指截住两枚,旋身挡在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面前,闷哼一声,身子一僵,随即软了下来,整个人扑在女人身上。
赫连真承受不了重量,两人双双倒地。
阿凝反应过来,刀光剑影一过,那身负重伤拼着最后力气洒出暗器的燕云骑已然身首异处。
“赫连,你的心当真如此偏妥。”方才受了内伤,现下又替她挡了暗器,伤在要害,可即使到了如此地步,男人终究道出了心头的郁结不平。
从他口中溢出的血迹不断滴落在她身上,而男人胸口处血迹亦是不断蔓延,染了一片,她突然间失了力气般,无法推开身上的男人,抓着他袖子的手微微发着抖,“李墨……”
“赫连,爱上我真的就这么难么?我到底哪里比不得李湛,比不得他?”
底气已然不足,气息急促而无力,他的质问那般的苍白,表情却又凄楚黯然,这年轻帝王,要江山,运筹帷幄,百般计谋,千般算计,却义无反顾替她挡住血雨腥风,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李墨,那样纯粹而不掺异色的情爱,如同起初那几年般,在心惊心惧的同时,又怎能抵挡住那魔怔,她早已弃械投降,否则,她那样的心性又怎会冒着危险替他生下惜贝。
赫连真,这个男人爱惨了你,即使如今没了从前的记忆,又有了帝王的枷锁,可他能为你出生入死不是么?信他一回又何妨,放任自己一回又怎样,六年,便这般不清不楚过了,还想继续欺负他下去么?
见她白着脸闪了神,失望之色从男人脸上一闪而过。
这番是切切的痛楚,“罢了,便是这般死在你怀里也足了。”
“不要胡说!”赫连真急急忙忙用手堵他的唇,眸间隐隐闪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