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俯身磕头,这礼数委实到家。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上头的男人有所反应,不由得抬起头望过去,委屈的唤了一声,“王上……”
司马徽冷哼一声,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让他心烦,同样是哭泣,他反而觉得那日赫连真抱着他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更让他动容。
自然,他不会知道,世上有一种美人儿,即使不顾形象的举止,也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更何况,有心为之。
“王后还是起来吧,初秋的天气虽然很好,但地上还是有凉气的。”司马徽重新打开奏折,边道:“至于你哭诉的这桩事,寡人自有主张,跪安吧。”
许芯竹一怔,不可置信,紧紧捏住衣角,他这是要包庇到底了!!!他果真在意那个女人,根本不同于对宠妃的喜爱……这便是威胁了!
“王上!”许芯竹又气又慌,再也不复方才的委屈模样,反而有些凌厉,挺直了背,大声道:“臣妾不服!赫连真乃是敌国太后,又处心积虑毒害臣妾,王上被她的美色所惑进而包庇她,无视臣妾,这是何道理?莫说臣妾受不得,便是臣妾的父兄,若是知道臣妾这般境况,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是气急了,乱极了,第一次受挫,还如此彻底,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司马徽听了这番话,重重的拍下奏折,阴森森道:“寡人被美色所惑?包庇?你的父兄不会善罢甘休?恩?”
许芯竹忽然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大变,本来她的父亲便有些功高震主,一直被王上忌惮,她方才竟然……
惨白着脸,忙道:“王上,臣妾知罪,臣妾一时口不择言……”
司马徽却也不听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解释,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过来,居高临下的看她,仍是阴着一张脸,问:“寡人问你,你的父兄不会善罢甘休会怎样,恩?”
“王上……”
他弯身,掐住她的下颚,望着她一张惊慌的脸,道:“王后,往往口不择言之时说的话才是真话,原来,寡人是要忌惮着你的父兄的,所以,理所应当的要让你做寡人的主,是吗?”
这话严重得万不是许芯竹可以承受的,扯着司马徽的袍摆,解释道:“王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
司马徽一把甩开她,道:“你不过是要讨个说法。”微微一哂,“既然王后不想安生过日子,寡人便同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桩事。”
“大黎太后是被寡人囚在幽兰轩的,寡人在她的饭食里下了软骨散,更是限制了她的行动,偏偏你要去幽兰轩,你去做什么?”呵呵笑了两声,笑意凉薄,“可巧的是,你去过之后,转身就中了毒,她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你么?”
许芯竹忙道:“可臣妾确实是在幽兰轩喝了一盏茶才毒发,王上可派太医一验便知。”
司马徽冷笑,“你是说那杯茶么?可惜的是,茶里并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转而厉声道:“反而是你,趁着寡人不在宫里,便自导自演了这场戏,迫不及待将人押到天牢,竟敢买通狱卒置她于死地,届时,便作出她畏罪自杀的假装瞒天过海是也不是!王后,你可真是让寡人失望,你当寡人是傻子么!”
许芯竹听完这番无中生有的指责,呐呐不能语,她明明是受害之人,这会子竟然颠倒黑白,反倒是她解释不清了,为了保住赫连真,王上竟然这般对她么……
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她摇摇头,低声道:“臣妾是无辜的,臣妾并未收买狱卒。”
“够了!”司马徽打断她,许芯竹这般的模样反而像是理亏词穷,原本想着此事就算是她做的,但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以及她父兄的忠心上,便委屈赫连真,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她当真是不死心,竟还以一副受害者的无辜姿态来给他添堵,最可恨的是,利用她的父兄来威胁他,他给她几分脸面,她倒是得寸进尺了。
“不要喊无辜,几个狱卒全都招供,是奉了你王后的旨意,你还妄想抵赖么?”司马徽冷冷道:
“王后这般容不得人又心思恶毒,你还是好好在星耀宫思过吧,没有寡人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许芯竹死死咬着唇,忍着没有再多辩解一句,王上已经咬定是她所为,方才又惹了他生气,只怕再争执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她站起身来,挺直脊背离开了信宫,秋日的阳光仍是刺眼,她只觉得遍体生寒,这般下来,她早已明白她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至于这人是谁,王上?大黎太后?亦或是后宫妃嫔?她不得而知,可以明确的是,此人手段委实高明,如果是后两者便罢了,若是王上所为,是不是代表王上要拿她的家族开刀了……不,她很快否定这个猜想,两国交战,王上正要大力倚靠她父兄之时,断不会如此做,否则,也不会只是罚她禁闭,不管是不是大黎太后,凭着王上的在意,便是留不得!
***
这厢,赫连真听闻王后许芯竹被禁足星耀宫的事微微勾起了唇角,虽然如今司马徽仍是给她喂软骨散,也不让她在宫里大肆走动,但自遭遇了上回之事,不但在幽兰轩附近增派了侍卫,也允许她在幽兰轩附近活动散心,就怕她又像当日那般梦魇。
太阳晒得她暖洋洋的,她坐在池边,脱掉鞋袜,一边戏水,一边将手头的鱼食洒向池子里,惹得游鱼争先恐后来抢。
这般玩耍了一阵,方才还上翘的嘴角,又慢慢垮下,变得黯然神伤起来,伤着伤着便掉起了眼泪。
身旁伺候的小宫女儿忙上前安慰,赫连真又变成了话唠子,口里十句八句不离那个将她弃置于不顾的负心人,那肝肠寸断的模样,不似作假。
自然,她这里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司马徽的法眼,每日都有宫人到信宫将幽兰轩的情况一项一项事无巨细的告之。
司马徽拄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想来,李墨那日未来,倒也伤了她的心了,欣慰一笑,他巴不得赫连真越死心越好,如今两军交战,李墨无知小儿,也妄想拿下邺齐,也是时候让大黎帝京变变天了,届时,他倒要看看李墨如何顾得两头。
他想起赫连真的父母好似被困在大黎天牢,他突然有了个让赫连真死心的主意。
另一头,宫里宫外谣言渐起,这事还得从王上下旨要纳大黎太后为妃说起,本来嘛,众臣皆是反对这荒诞的旨意,但碍于王上的威势,意见便被吞进了肚里。
可没想到,一向举案齐眉的帝后二人竟然因这大黎太后闹了不愉快,素问大黎太后国色天香,王上被其迷惑得晕头转向,妖女毒害王后,王上非但不治罪反而将王后狠狠的斥责了一顿,更是将王后禁足在星耀宫,王后申辩无门,受了这莫大委屈,莫说大司马一家子看不下去,便是朝中诸臣,也觉得王上有失公允。
自古红颜祸水,更何况还是敌国太后,不知道是故意煽动亦或是正直良言,总归是朝堂上大臣们通通劝谏司马徽将赫连真就地正法,亦或是用她威胁大黎皇帝,令其退兵,如此,闹腾了几日,司马徽终于在朝堂大发脾气,拂袖而去。
司马徽面色难看,回到信宫仍是没有缓和一分,他下令彻查这番谣言从何而来,定要严惩,然而,他心头却是明白得很,除了王后有这个本事和胆量煽动朝堂,还能有谁!仗着父兄在朝中的影响力便如此给他难堪,这还是头一遭!心头对许芯竹更是厌恶了几分。
然而,星耀宫的许芯竹听到此消息,大惊失色,王上最是痛恨后宫之事牵扯到朝堂,更是容不得被朝臣威胁,传言如此沸沸扬扬,必定会动摇军心,然而,若是王上被逼得妥协,届时,秋后算账,不但是她,便是整个大司马府,一个也逃不掉!
如此过了几日,司马徽仍是没有动作,然而突然有一日,噩耗传来,大司马被人暗杀,头颅被砍,悬挂在大司马府,吓得众人魂飞魄散。
一瞬间,朝堂更是掀起滔天波澜,莫说大司马府守卫众多,便是大司马自己亦是武艺高强,竟然一夕之间被人砍掉脑袋。
众大臣纷纷拭汗,精明的大臣很是明白这是出自何人的手笔,果然,王上给他们几分颜面,他们是不能够开染坊的,王上逼不得……
于是,朝堂静默,再没有大臣敢提出惩治大黎太后为王后平反的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2)
大司马猝然而死,掀起滔天巨浪,这头司马徽还在同群臣商议如何安抚大司马府,那头大司马的几个儿子已经打着清君侧为父报仇的旗子反了司马徽。
大司马一府,皆是能征善战在马背上讨天下的主,且各自手里握有兵权,几人一反,朝堂哗然,司马徽生平第一次大惊失色。
邺齐正同大黎交战,本就处于劣势,此番内里一反,可谓之雪上加霜。
不管这桩事是如何发展至如斯地步的,当下要紧的却是清兵点将,镇压反贼。
星耀宫的许芯竹闻此消息,彻底的晕死过去。
***
赫连真这段日子乖巧得紧,不管外头如何飘摇动荡,她缩在屋子里飞针走线,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晃得随侍在侧的宫人们心神荡漾。
突听一声巨响,她惊了一惊,针尖已经刺进了手指,惹得她痛呼了一声。
周围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怒气腾腾的男人视而不见,直奔表情无辜的女子。
他揪住她的衣襟,厉声质问:“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司马徽不是傻子,一番前因后果细细一串,自是明白几分,这宫里,除了她,谁又有这样的动机,这般的本事。先是挑起他同王后的矛盾,而后谣言四起,大司马遭暗害,所有矛头皆指向他,许氏兄弟为了自保,只能走谋反这一条路,如此,便给大黎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他怒气愈盛,恨不得一把捏碎了她。
赫连真被他提着很是难受,柔软的小手覆上他骨节突出的大手,想掰开,可惜没什么力道,她一头雾水,很是不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