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低头,怯怯地说声:“谢谢。”然后,她就想走。
福临还很多情呢,他坚持说:“你放心,博果尔去守陵,什么时候回来,得我说了算。他想对不起你,那是做梦!”
乌云珠的心,因为这样颤抖得更厉害。
福临一定不知道她真正在想什么,也许更不知道,他自以为的英雄表现,正是一把扎向她心口的钢刀。
心爱的人,在挽救她和别人的缘份,她还要跟他说谢谢。哈哈,居然是谢谢。
这有多疼,多苦?
乌云珠低头敷衍了一句“不能在外边待久,得赶快回去”,然后她就跑了。
福临一下子很失落。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百日宴上的那一瞥。当初还以为是错觉,难道,真不是?
她的难过和伤心,和我有关?
岳乐站得很远,表情复杂,脸色很沉。
福临望见了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愧起来,又找汤若望说了一会儿话,所以迟归。一回来,就直奔慈宁宫。
他找对了人。可是,还没听几句,他就急了。
“皇额娘,博果尔要升亲王我不反对,可是他不能娶新的,我都……”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说答应了乌云珠,而且是主动包揽的。
这下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不能告诉皇额娘让她知道我闯祸!
来个人帮我说句话呀。福临急得如猫挠心。
慧敏像是心有灵犀般地在这时出现了,她的笑像一阵及时雨,撒在他的心田。
太好了。福临真是高兴得要跳起来!
他急急地跑过去,想拉她去一边,单独说话,结成同盟,一起来帮助乌云珠。
可是慧敏却不给机会。只向太后走,而且开口很快:“皇额娘,给您请安。苏麻嬷嬷好。”
“怎么来了。”这个时辰,根本就是散步来的。太后笑笑,慧敏坐下来,福临像个跟包似的落在她后边,没人理睬。
太后恨他没出息,也有心晾晾,这边说上话了,她才转头:“皇上还有事儿啊。”
“有!”福临被激得不再多想,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你们是不是要商量博果尔的亲事,我……”
“说对了。”慧敏看着他,把他的心摸得透透的,响亮地截断了他,还很高兴地跟太后表明福临的觉悟,令人高兴:“皇额娘,您看,原来谁都没咱们急,皇上,这是要急着亲自做大媒呢!”
第三三章 自相残杀
“谁要做大媒了,谁要做大媒了,就你嘴快!”出了慈宁宫,福临一肚子火。
慧敏就像没听见似的,走得慢悠悠,等他回头,她还在后边晃呢。他被气得直瞪:“你怎么回事!”
“我现在是两个人啦,”挺起腰来给他看:“您吵得我耳朵疼,我得离您远点儿。吓着孩子。”
“你!”表面的斯文和谦让,实际嚣张无比的表现,福临一下子冲回她身边。
慧敏的手还在肚子上轻轻摸呢,福临越望她,她就越悠闲,越傲慢,他真的不能忍了:“你狠!难事扔给我了,我怎么办?”
“这有什么。我挑人你点头,就这么简单。”不过拿你当个幌子,抬高新人身份,踩扁乌云珠的心,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慧敏扬高了脖子,心中暗笑。
福临急岔气了,又喘又咳的:“我点头?好,你这么说,我决定了,亲事不算,不娶了!”
“您没听明白。”慧敏直视着,很平静地气他:“我挑人,您点头。皇额娘都答应了,累事我来干,您点个头就没事了,不累您,累我。”
“你!”福临这下明白他只不过是个摆设,他的尊严又成了狗|屎,他不干,他得找回来:“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的事,你那么上心干嘛!”
“您不也一样吗?我也不明白了,博果尔是您亲兄弟,您不给他挑个好的,您怕花钱啊?”慧敏把手压上他的心口,这么一揉,又像调|戏又像拷问,福临羞得向后退。
她好强,他害怕。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此情此景,还不知道苏麻喇姑会怎么笑话呢。她正走过来。
“嬷嬷。”慧敏又抢了先机:“您亲眼看见啦,皇上他欺负我!我不干,您可得告诉皇额娘,他骂我!”
“好啦,好啦。”苏麻摸摸她的手,把带着的两个暖炉塞到她手里:“现在暖和了吧?太后特别让我给您送去的,没想到你们才走到这儿,那我就不跑啦。”
“暖和了。心都暖和了。”撒娇要抓好时机,慧敏搂她脖子亲脸颊上去:“嬷嬷,您真好,就想着我!”
“我想着您,也想着皇上。”被冷落的福临正委屈呢,苏麻一手牵着一个,笑了:“好啦,说句实话,我心里你们是孩子,可自个儿不能这么想啊。还吵嘴,不怕人笑话。”
福临叹了口气,不作声了。他总不能也来这么一口,只好看着她得意。
慧敏拉着苏麻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留他在这儿罚站。过会儿她回来,他又熬不住好奇心,主动黏上去问:“你们说什么啦。”
她等他问了两遍才回头,却只是神秘的一笑。
女人之间的秘密,怎么会说给男人听。还没办成的事,老早地嚷出去,那是砸自己的脚。
这是福临干得蠢事。他在想要怎么跟乌云珠交待。输在老婆手上,这下不但不能帮她,还要把她越害越惨。
英雄变成狗熊,还要变成凶手,这可不仅仅是面子的事,说严重点,人品都败坏。
乌云珠一定对他很有期待,他相信。他又想起她流泪的样子,懊恼得恨不得去撞墙。
确实,现在她能指望的,也许只有他。连娘家都没有脸回的人,还能指望谁。
那件大事之后,鄂硕只来过一回,还是赶着博果尔走了才来的,乌云珠瘦了很多,他很心疼,可是他也帮不上什么。
除了相信女儿的风骨,其他的,还能怎么样呢。他的脸,其实也丢光了。
奶娘在乌云珠出嫁后就回乡下养老去,看来,还是要请回来。万念俱灰,身边又有一个不是心腹的盯梢,她的恐惧加大了十倍,她很怕。
随喜是个小姑娘不假,看上去也笨笨的,很有同情心,很听话,乌云珠却总有一种感觉,她的将来,早晚毁在她手上。
“秀姑现在生着病呢。你等过一阵子,我再写信回去。”鄂硕想着先将就吧:“家里还有别人,我给你再派两个。”
“不用了。”太妃是个多疑的人,这么干,是自己找死。乌云珠太怕她了,可以说,现在没有一个她不怕的。谁都可以往她心上捅刀子,她真觉得,她的命,比黄莲还要苦。
眼下要想挽回博果尔,只能指望皇上的本事了。可是福临没脸让人传话,告诉她,他帮不上忙反而当大媒帮倒忙一起毁她,那么,除了自救,苦苦挣扎,也许再干不了别的。
然而,更痛苦的事也会来的。最痛苦的,不是万千折难加身,而是,要被迫自己毁自己。
闷在王府要发疯的乌云珠终于忍不住又想出门了,可是她只走到院子里,就被吓疯了似的往回跑。
因为她听见下人很可怕的议论,他们在议论一串头珠,可是这串头珠却很要命。
“谁知道,看着像,不记得了。”捡到它的厨娘抱着一盆鱼,以为周围没人所以在跟绣房的绣娘忙里偷闲:“蓉妞的吧,我见她戴过,蓝色儿的,从前聊过,福晋赏的。”
“戴过就戴过呗,放在咱们家大门口干嘛。”“咱们家”当然指的是王府,在这儿工作的人都这么说,按照她们知道的说法,蓉妞是回了乡下,她的头珠突然被放在门口,还拿布包着,教人捡回来,这也太奇(…提供下载…)怪了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兰姑拿回房去啦。”她们说着,预感到乌云珠又要倒霉,两个脑袋碰在一起,声音更低:“咱要不要跟福晋说一声,太妃肯定要找她麻烦。”
“别,咱别再说了,小心传到太妃的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绣娘拍拍胸口,似乎在想她有多可怕:“走吧,咱散了得了。”
在这个家里,乌云珠还是很被同情的。只是她们敢怒不敢言。她温柔,善良,体谅下人。她们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太妃总是不喜(…提供下载)欢她,反反复复地折磨。
兰姑是太妃的心腹,随喜的娘。这下,不知道要怎么样对付她呢。
乌云珠听到这些,不敢再往前走,马上掉转方向,往回跑,进了房,关了门,她把随喜一扯:“你帮帮我,帮帮我!”
随喜被她吓坏了:“您,您要我,偷?”
太妃出门去了,得趁她还不知道把这事压下来。乌云珠诉了一摊苦,随喜被她感动了,想想同伴传的那些她真的不容易,于是就傻乎乎地去冒险。
等头珠拿在手里看,真的是她给蓉妞的,乌云珠一下子疯了,马上就进宫。
这是有人嫌她不听话了,她得去表忠心。
寒风凛冽,她在宫门外站了很久,也没有人来传。她也想到这是必然的,只能忍只能等。
慧敏正在里边跟花束子说话,今天是请例安的时候,多留了她一会儿,现在也还舍不得放走。一双巧手,献上的,是最诚心的礼。把那金龙飞舞的小肚兜拿在手里看,慧敏的眼睛都湿了:“你这手也太快了,四个。”
“那是。”耷拉吴忍不住,走到前边来:“皇后,咱们谨妃娘娘天天晚上没合眼,您看她的眼睛。”花束子把他推了一把,他还要说:“您可得对她好点儿。”
“好不好不是给你们看的。”慧敏面容绷紧了:“这手艺,绣房里的绣娘,也能做。嫌辛苦,不是我让干的。”
耷拉吴顿时不服气了,花束子喝道:“下去!”
不成。看见这么欺负她的,就不成。
他大着胆子把这句话嚷出来给她出口气:“您嫌弃,别抱着咱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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