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瑶此刻打定了主意,吩咐道:“道边歇息,就在这里等消息。”
红亯恳求道:“还是回城吧,这里距前敌太近了,万一有敌兵窜过了,咱们这里只一百来人,还别说有什么闪失,就是惊吓了长公主我们也担待不起呀。”
苏夕瑶不为所动,坚持道:“不回去,我没那么胆小,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红亯再向小竹递眼色,小竹轻轻摇了摇头,道:“依命行事吧。”
红亯无奈只得与侍卫头领择了个险要地势驻扎下来,选好了营地,红亯不敢大意,派了几个人作前哨,距营地十里探望,万一前面真败了,也好及时用骨哨给侍卫们报警。
小竹本想劝苏夕瑶在车内等候,可苏夕瑶想到胜败即将见分晓哪里坐得住,登上一处高地静静的伫立远眺。
小竹与红亯在坡下相对摇头,小竹抱怨道:“你还侍卫长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有意思,还你猜的,长双眼睛就能看到兵马调动,这还用猜啊。”
红亯面带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调动兵马可不是长双眼就能看到的,不信你去试试,还别说你,有时我都察觉不到,你当出兵是呼朋唤友的去赶集市啊?告诉你吧,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叫治军严谨,要不咱们怎么总打胜仗呢,自己大营的人都听不到动静,那敌方哨探就更别想知道了。”
“看你这得意劲,那你告诉我这一仗胜负如何?”
“肯定大胜呗。”红亯想也不想的说。
“你就是有个猜的本事,问你也是白问,还不如问钟峆呢。”
红亯不服气道:“得了吧,他还没我知道的多呢。”
小竹望了望坡上的苏夕瑶,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落什么的,还有红霞什么的是暗语吗?”
红亯一脸神气的低声道:“这就不能跟你说了。”
小竹不屑道:“不说就不说,我回头去问他,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红亯立刻就不神气了,嘿嘿笑讨好道:“小竹姐想知道那谁还敢瞒着,谁不知道军师待你比亲妹妹还亲呢,不过我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也不能跟军师说,否则我就不是挨骂的事了。”
小竹变得神气了,故意矜傲的撇了下嘴。
红亯耳语道:“‘落风’就是安全,‘日边之霞’就是特指我们这些近身侍卫了。”
“嘁,就这个呀,猜也猜到了。”
红亯不服气道:“我说出来了当然没什么了,这套暗语上百句呢,别以为简单。”
小竹心中好笑,这红亯还真是个最快的。这时突闻骨哨声连绵传递而来,她的脸色不由一变。
第四十二章 无奈之失(下)
看到小竹神色紧张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探寻之意,红亯又神气了,挤眉弄眼道:“有本事你再猜猜这哨音传递的是什么消息?”
小竹见他这副神情料想该不是凶信,但毕竟心里着急,没心思跟他说笑,皱眉道:“快说,我这都急死了,再废话我就让军师把你调牧虎关去戍边!”
红亯有意卖弄,眉飞色舞道:“我说,我说,你别听哨音急促尖锐就担心,要想让哨音远传就得使劲吹,骨哨这东西吹得力气大了别想能悦耳,主要听的是长短变化”
“我懂!”小竹瞪起了眼。
这时苏夕瑶从坡上飘身而下,这坡是没有路的,且多大石,上去的时候她是选好走的地方曲折而行的,现在则是使出身法几个起落就下来了,衣袂飘飘如凌空而舞,姿态甚是曼妙。
红亯听说过长公主会轻身之法,可不想竟至如此高超,一时都看傻了。
“哨音是何意?”苏夕瑶在这个时候神色依然很平静,语气也不显怎么急切。
红亯暗自折服,从显露身法这一点可知长公主内心已经急得不能再急了,可一开口还是那么平和,不失高雅仪态,这份修养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难怪军师对她如此爱慕。
回长公主的话他不敢啰嗦了,躬身道:“禀长公主,是军师来了。”
“什么?!气死我了,不早说!”小竹喜极而斥。
苏夕瑶则什么也没说,快步朝大路走去,小竹瞪了红亯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没多久贺然就到了,他已听前面的哨探说长公主在此了,见她在路边迎候,忙催踏风紧跑过来,下马后不无责怪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天寒地冻的,连在城头守望我都怕你受寒,连番打发人回来说明,你可倒好。”
苏夕瑶见到他平安回来什么都不计较了,面带笑容道:“我夜间做了一个噩梦,所以就呆不住了。”
贺然能体谅她当时的心情,遂温言道:“走吧,有话回去说。”
小竹见他眉宇没什么喜色,轻声问道:“仗打得怎么样?”
贺然叹了口气,道:“回去说吧。”
小竹心中一沉,她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极大的坏事,贺然不会这么懒得开口,遂不再多问,与苏夕瑶上了车。
回到府院进了屋,贺然深情的对苏夕瑶说道:“害你担惊了。”说完又转向小竹,“这几天你也不好过吧,下次她要再提随征,你可得帮我劝着点,受累给我拿点酒来,我想饮一点。”
小竹小心的劝道:“胜败兵家常事,你都打那么多胜仗了,偶有失手也算不得什么,想好计策再扳回来就是了。”
贺然笑道:“谁说我打败仗了?”
小竹皱眉看着他道:“何必瞒我,看你现在这笑容都很勉强。”
苏夕瑶插口问道:“是不是有些不顺?你这神色是不太好,难怪她猜疑。”
贺然又叹了口气,道:“不是,战事很顺,暮峪城打下来了,只剩一座北营,临川那些兵军心已散,不用攻打,估计过几天就逃散了。”
小竹不解道:“既是打了大胜仗,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贺然面露愁苦的摇了摇头,坐到几案边不再说话。
小竹心里很着急,见苏夕瑶递来一个眼色,只得出去拿酒了。
苏夕瑶坐到他对面,过了一会才问道:“可是有得力将领殉国了?云野没事吧?”
贺然苦笑了一下,恰好小竹取了酒进来,贺然抓过酒壶自己满了一樽,仰头一饮而尽。
小竹夺过酒壶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能饮冷酒?你倒是等我温了再喝呀!”
贺然抹了抹嘴,道:“樊博死了。”
“樊博?”小竹一时没醒悟过来。
苏夕瑶对她低声道:“樊媖的父亲,快温酒吧。”
小竹这下明白了,不再说话,闷头温酒。
贺然一旦开了口就开始吐苦水,“我真是没法跟她交代了,出征前她几次来府中见我,每次都嘱托我无论如何要保全他父亲的性命,战前我也特意嘱咐那些将领了,一定要活捉樊老将军,可,唉,谁能料到他会亲自领兵出城救援南营呢,又是深夜,乱战之间将士们哪能分辨出他来呀,还是被俘虏的一个亲兵哭着请求寻找老将军的尸首,这才知道他死于乱军之中了。”
苏夕瑶皱眉问:“确认老将军战死了吗?”
“尸身找到了,我是见过之后才回来的。”
“这也不能怪你,回头跟樊媖好好解说一下吧,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怨你。”
贺然取过尚未温透的酒,又饮了一樽,小竹也不好拦着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心里觉得亏欠她,人死不能复生,闻听父亲战死的噩耗她该多悲痛啊,我想她一定会自责,赵慜选她来和亲,派其父来抗拒易军,说到底全因她在情花会上送了我一朵情花,她心里肯定也是明白的,这样算了,其父之死倒是她害的了,我就怕她认了这个死理,那就不好办了,她可真是够倒霉的。”说到这里他自责道,“当初我要是不去情花会就好了。”
苏夕瑶劝道:“已然如此了,就别想这些了,你写封书信给她吧。”
贺然发愁道:“这书信怎么写呀,说心里话,我真想立刻回去当面跟她谢罪,要不你回去替我说说吧。”
苏夕瑶沉吟了一下,道:“我不擅劝慰言辞,不如你给音儿送个信,让她去解说吧。”
贺然想了想道:“也好,老将军是该送回祖茔安葬的,樊媖得讯后肯定会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等她来了我再当面谢罪吧。”
小竹此时温好了酒,递过一樽道:“你的心已经尽到了,战场上的事本就无法掌控,要怪也只能怪樊老将军太不小心了,干嘛非得亲自领兵出城呢。”
贺然接过酒,道:“我还没来得及审问降将,老将军这样做无非是两种原因,一个是习惯了身先士卒,另一个就是对手下将领不放心,当初我领兵打仗时,手下无得力之将,也只能亲力亲为,哪像现在,有东方鳌打理,我部署完了就能安心回来了。”
苏夕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下次你不用这么牵挂我,都安排妥当了再回来就是了。”
贺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这话你可真说得出口,我这紧赶慢赶的还差点迟了呢,再晚点恐怕就要把你冻成冰块了。”
苏夕瑶难为情的垂下了头。
小竹白了他一眼道:“别不知好歹,你当我们愿意挨冻啊!”
贺然忙陪笑道:“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嘛,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一定给我拦着。”说着拿起笔架上的一杆毛笔递到她面前,“这是军令,到了前敌容不得她摆长公主的威风,有我这支军令,你就放开胆子阻拦吧,一切有我担当。”
小竹巴不得他能不去想樊媖的愁事,笑着接过来对着苏夕瑶比划着道:“看见了?”
苏夕瑶一把夺过来,笑着道:“你们兄妹合起来欺负我,快去让厨下准备饭菜,他这忙了一晚了,吃点东西好歇息歇息,打了大胜仗也该庆贺一下,咱俩为他庆功,顺便听他吹嘘一下是怎么神机妙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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