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尔达敲了敲门,接着就打开了马克监房的门锁。屋里的灯仍然亮着,这立即就让她感到恼火。她向里跨了一步,朝床铺扫了一眼,可是马克却不在床上。
这时她看见了抽水马桶旁边的他的两只脚。他的身体紧紧地弯曲着,双膝抵在胸脯上,一动也不动,唯有呼吸急促而又沉重。
他双目紧闭,左手的大拇指含在嘴中。
“马克!”特尔达叫了一声,突然感到害怕起来。“马克!啊,天那!”她赶紧跑出监房去找人帮忙,几秒钟后她就同她的搭档丹尼一起赶了回来,丹尼迅速地看了一眼马克。
“多琳曾担心会发生此事。”丹尼说,同时伸手摸了摸马克腹部的汗水。“该死,他都湿透了。”
特尔达捏住了马克的手腕。“他的脉搏快得吓人。你看他呼吸的样子,快叫救护车!”
“这可怜的孩子受了惊吓,是不是?”
“快去叫救护车!”
丹尼跌跌撞撞地走出监房,地板都摇晃了起来。特尔达将马克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下铺上,哪知他上床后仍然弯曲着身体,双膝抵在胸口,他的大拇指一直含在嘴里。丹尼手里拿着一个上面带着夹子的留言簿回来了。“这肯定是多琳的笔迹。上面说每半小进就要察看一下他的情况,如果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立即将他送到圣彼得医院,并且给格林韦医生打电话。”
“这全怪我。”特尔达说。“我不该让那些该死的执行官进这里,把这可怜的孩子给吓死了。”
丹尼在特尔达的旁边跪了下来,用他那粗壮的大拇指将马克的右眼皮给掀了起来。“啊呀!他的眼睛都向后翻了。这孩子可麻烦了。”他说话时神情极其严肃,就像一名脑外科医生。
“快拿一块浴巾来。”特尔达吩咐道,丹尼照她说的做了。“多琳告诉过我,说他弟弟就是这个样子。他们看见了星期一枪击事件,两人都看见了,那个小一点的打那时起就给吓懵了。”丹尼将浴巾递给了她,特尔达用它擦着马克额头上的汗。
“见鬼,他的心就像要炸出来一样。”丹尼说着又重新跪到了特尔达的身旁。“他的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
“可怜的孩子。我当时要是把那些执行官赶走就好了。”
“要是我就会把他们赶走。他们无权到这层楼来。”他把另一根大拇指捅进了马克的左眼,这时马克发出了一阵呻吟,身体还不停地扭来扭去。接着他又开始呜咽起来,那情形就和里基当初一样,他这副样子使他们两人更加害怕起来。马克的喉咙深处不断地传出一阵阵低沉而又单调的响声,他还使劲地吮吸着那根大拇指。
一位医护人员从一楼主监区跑进了马克的监房,他的后面还跟着另外一名看守。“怎么回事?”他问特尔达和丹尼,这两人正在忙碌着。
“得送他走。”护理员说道。他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开始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话:“赶快带着担架到四楼来。”他简直是在朝着对讲机吼叫。“这里有个孩子的情况很糟。”
丹尼把那本留言簿塞到护理员的眼前,说:“这上面写了,送他去圣彼得医院,找格林韦大夫。”
“他的弟弟就在那儿,”特尔达补充道。“多琳把一切情况都告诉我了,她一直担心会出这种事。她说今天下午她差点就想叫救护车了,她还说在整整一天里他的情况越来越糟。我要是更加留心一点就好了。”
担架来了,并且又来了两名医护人员。他们立即将马克放到了担架上并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他的大腿和胸脯分别被二根皮带横绑着。这期间他的眼睛一下也没睁开,可他却设法将拇指一直含在嘴里。
他也设法做到了不断地发出一阵阵痛苦、单调的呻吟,这声音把那些医护人员吓坏了,赶紧推着担架急匆匆地走了。担架迅速地滚动着,穿过前面的值守区进了一架电梯。
“你以前见过这种病症吗?”一位护理员小声对另一位咕哝道。
“好像没见过。”
“他浑身滚烫的。”
“一般受了惊吓的人皮肤是凉的,尽是冷汗。而这种样子我可从来也没见过。”
“是的。也许损伤性惊吓的情况和那些不同。查看一下那只大拇指。”
“那帮匪徒追逐的就是这孩子吗?”
“是的。今天和昨天的头版新闻讲的都是他。”
“我想,他的处境很危险。”
电梯停了下来,他俩推着担架急匆匆地穿过了好几个小门厅,那里一片忙碌,充满了市监狱通常在星期五晚上才会出现的狂乱。两扇双层门打开了,他们进了救护车。
开车去圣彼得医院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他们到了医院后等待的时间却比它要长一倍。还有三辆救护车等在那里,等人来把车里的病人卸下来。孟菲斯城里被刀砍伤的、被枪打伤的、还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妻子以及周末车祸造成的血肉模糊的躯体,绝大多数都由圣彼得医院收治和处理。平时这里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闹哄哄的,然而从星期五的日落至星期六的夜晚这段时间,这儿更是一片混乱。
那两个医护人员推着马克走过底坡来到了铺着瓷砖的楼面。他们让担架停了下来,然后就等在那里并开始填写表格。一小堆护士和医生乱糟糟地围在一个新送来的病人旁边,都在大喊大叫着。到处都有人在走动,有五六个警察在人堆里转来转去,还有三个担架杂乱地停放在宽敞的大厅里。
一位护士壮着胆子走过来,停了一会儿,她才向那两个护理员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中的一个朝她递过去一张表格。
“原来他没流血呀,”她说,好像除了流血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似的。
“没有。看起来像是紧张或受了惊吓或是什么其他的毛病。他家接连不断地出事。”
“他可以等一等,把他推到收诊处去,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她就走了。
他们推着担架车在众多的其他担架中穿行,离开大厅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在那里停了下来。他们将那几张表格交给了另一名护士,她连看都没看马克一眼就草草在上面不知道划了些什么。“格林韦大夫在哪儿?”她问那两个医护人员。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朝那个护士耸了耸肩。
“你们没给他打电话?”她问。
“哦,没有。”
“哦,没有。”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接着就圆睁起双眼看着他俩。真是一对蠢驴。“你们瞧,这里就是战场,懂吗?我们鲜血直流、内脏都露出来的病人多得很呢。在过去的三十分钟里我们这儿已死了两个人,就死在那边的大厅里。精神病急诊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头等大事。”
“你要我朝他开一枪吗?”他们中的一个朝马克点了点头,问道,这话可把那护士给气坏了。
“不要。我要你们俩离开这里。我来照管他,你们这两个家伙都给我从这里滚开。”
“女士,请在这些表格上签名吧。他就归你了。”他俩朝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向门口走去。
“有没有警察和他在一起?”她问。
“没有。他只不过是个少年。”说完他们就走了。
马克设法将身体翻到左侧,让膝盖抵在胸口。那两根皮带绑得并不紧,他稍稍睁开了眼睛。在房间的一角一个黑人正躺在三张椅子上。一辆空担架车紧挨着喷泉旁边一扇绿门停放在那里,上面的床单上尽是血迹。那个护士正在接电话,她讲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问。马克迅速弄开了皮带上的钩子,一跃下了地。在这里到处走动并不算犯罪。他如今是一个精神病人,所以即使那护士看见他下了地又能把他怎么样?
她刚才拿的那些表格现在正放在柜台上。他抓过表格,推着担架车出了那扇绿门,这门通向一条两边都有房间的狭窄走廊。他丢下那辆担架车,又把那几张表格扔进了一个垃圾桶。出口的箭头指向一扇有窗子的门,打开这门就到了精神病区的入口处。
马克暗自笑了笑。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他透过窗子注视着那一片混乱,他认出了他和哈迪一起呆过的地方,那天当格林韦大夫和黛安带着里基走后他们就呆在那儿。他蹑手蹑脚地穿过那扇门,漫不经心地从那一群乱糟糟的人中间走了过去,那些都是些病人和伤员,正迫不及待地试图入院治疗。无论是急跑还是乱冲都会惹人注目,所以马克一直冷静行事。他乘他喜爱的自动楼梯下到大楼的底层,在楼梯边找到了一辆空轮椅车。这轮椅车是供成人使用的,然而他设法转动了轮子,推着自己走过自助食堂来到了太平问。
克林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节目即将结束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雷吉抓起话筒,说了声“喂”。
“嗨,雷吉。是我,马克。”
“马克!你怎么样了,宝贝?”
“我很好,雷吉。好得不得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伸手关掉了电视机。
“我给洛夫妈妈打过电话,是她给了我这个号码,这是克林特处的号码,对吗?”
“对。你是怎么弄到电话的?现在已经很晚了。”
“哦,我不再呆在监狱里了。”
雷吉站了起来,走到了吧柜前。“亲爱的,你在哪儿呀?”
“在医院。在圣彼得医院。”
“我明白了,你怎么会到那儿去的?”
“他们用救护车送我来的。”
“你没病吧?”
“一点也没有。”
“那他们干嘛要用救护车送你?”
“刚才我出现了损伤性惊恐症的初期症状,所以他们就急急忙忙把我送来了。”
“要我来看你吗?”
“也许要吧。大陪审团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好让你开口。”
“哦,它倒的确有用,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