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两人相视无语几秒,都呵呵呵笑出声,那令狐冲笑完收臂揽过林平之后背,拥住道:“我刚才就想啊,我也有神机妙算的时候,虽我救不了向大哥的相好。却抱回自己的知已,真是上天眷顾,平之,我这辈子能与你相识相知,好幸运。”
林平之被令狐冲抱在怀中,只觉被一团温暖包裹,不禁心里热流滚运,慢慢伸过手回应。
“平之,你不高兴?咱们以后能天天一起了。”
“令狐冲,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林平之在令狐冲怀中抬头,慢慢开口,“你说过,你相信我,是不是?”
“嗯,那是当然。”
林平之望向一脸坦诚的令狐冲,想起半年来的经历,千言万语,惴惴不安中无从开口,只能吱唔道:“我对不起岳灵珊——”
“小师妹?”令狐冲转念想了想道,黯然道:“是了,小师妹喜欢你,而我们在一起了。这不怪你,当初我知她心仪你时,还吃味过你呢。唉,原来你为这事忐忑不安。也是,我们一起回华山,她见着一定会生气伤心,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中忽‘咕噜噜’一声饿肚子响起,在两人之间响起。两人都怔住了,大眼瞪小眼后,令狐冲抓抓后脑勺讨好道:“林师弟,我饿了,咱们能不能吃过早饭再说啊。”
“……”
令狐冲意外,林师弟没有生气反如释重负后,松口气道,“算了,这事说来话长,等哪天我伤好了,慢慢跟你讲。”
“嗯,好好。来,我叫小二打水,给你梳洗。”
令狐冲虽大大咧咧,却是个心细之人,两人被囚西湖底半年,衣衫破烂,他便叫小二早去买两套换洗衣裳,等二人梳洗完,令狐冲照常挽袖子,抱起林平之出房门下楼时,突然间豁喇一声,一盆水向他们身上泼将过来。令狐冲抱林平之背身一转避开,只见一个军官手拿只木盆,四十来岁,胡子拉扎,挺胸啤酒肚,满身肥肉,显然平素作威作福贯了,眼睛长到天上,开口就骂:“咯老子的,走路也不带眼睛!不见老爷在倒水?”
林平之‘咦’一声,吴天德?——不会吧。
“看什么看,不认得老爷么?”
令狐冲气往上冲,随即眼珠转了两转,反倒坏坏笑起来。林平之暗知他坏水冒上来,扯扯他衣衫:“走了。”
“好,林师弟,嘻嘻嘻。”
二人下楼,叫小二与掌柜都看直了眼。令狐冲莫名其妙看这二人,很想抓后脑勺扯乱发带,却因抱着林平之,只得忍住。心里暗想,莫非自己倒拾倒拾的弄坏了。他哪里知道,旁人眼中,只见令狐冲一身深蓝素布大氅,束腰带拢剑袖,身材壮硕,眉宇熠熠,竟显出行走江湖的深藏不露,头发随便扎个尾,不束不冠,散开的发显出一份浪子的随性来,挽袖面卷至肘中,露出一双粗壮的前臂,横抱一位病弱俊美的公子,一身江南的轻纱罗锦,茧丝苏绣,越发衬出林平之的飘飘若仙。
令狐冲抱林平之寻一处靠窗,小二过来麻桌子,上茶碗,满脸堆笑:“二位公子,吃甚么?”
“先上一盘馍馍,再来些小菜,还有小米粥。”令狐冲摸摸肚子说,“饿坏了。”
小二‘呃’一声:“馍?客官,你说的是什么?”
林平之噗笑一声,道:“小二,上四笼小笼,两碟香醋,两碗小馄饨,油条、豆浆。”
“好咧,二位等着。”
令狐冲抓抓头,他是北方人看门前的油条和豆浆无从下手,林平之笑笑,撕半根油条递过去,令狐冲咬一口,‘嗯’声:“脆!好吃。”
“这油条又叫炸秦绘,秦绘是南宋的大奸臣,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名将岳飞。百姓恨他入骨,便把这两指油炸面条,叫炸秦绘。也是江南苏杭一代最有特色的早点。”林平之慢慢说着,又勺子喝口咸豆浆,啧啧舌将油条泡进豆浆,就着喝。
“林……师弟,你懂得真多……”
林平之眯眼笑看令狐冲吃得开心,开始吃小二端来的虾肉小馄饨,点了香芝麻油和香菜,真是久违的好吃,随即望向窗外,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又逢春意盎然的五月,翠柳白堤,桃红湖绿之景,湖边雷锋塔静静矗立。
林平之一时游性大起,慢慢咬筷子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嗯,坐画舫游完杭州后,还能去扬州。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我早想去扬州玩玩了,那可是隋炀帝喜欢的地方。还有金陵,六朝古都,当年朱……怎么了?”
只见令狐冲筷子举一半正想着什么出神,那小笼包掉在醋碟子里汤汁溢上桌面。经林平之一问,令狐冲这才回神蹭蹭鼻子,收回坏笑咳咳两声,道:“小二!”
“二位客官还需要什么?”
就听令狐冲先付下饭钱,然后低声打听道:“小二,刚才那个将军是什么来头?”
小二瞧四下无人,随即咬牙切齿道:“哼,谁知他什么来头?说是京城来的,只住一晚。我服侍伺候,平白无故,倒吃了他三耳光。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掌柜说了,他大鱼大肉又吃又睡,唉,也不知他付不付房钱。”
“哦,没事没事,再上一壶茶。”
“好。二位客官稍等。”
令狐冲随即托下巴,坏坏笑起来,道:“平之,咱们都被圣姑追杀,回华山路上若被识出也是麻烦。刚才我见那将军蛮横无理,不如,咱黑吃黑,劫了他,装扮成他的样子。江湖人怎么也想不到,咱们扮成他的样子,你说好玩不好玩,哈哈?”
“……”
“平之,怎么了?不好玩啊,嗨嗨,哈,还说我,你走神了。”
林平之吸口气,慢慢问:“你很想回去见你师父师娘,是不是?”
“那当然,不过,平之,得等你把腿养好么。正好,从杭州至陕西华山那么远,这盘缠,你有什么主意?”
林平之定定打量令狐冲捣后脑勺一心只想着怎么回华山,良久扯嘴角才微笑,道:“你师父师娘不在华山,他们在福州。”
“啊?他们在福州。”林平之看到令狐冲眼睛一亮,算道,“这里去福州,近了不只一半。太好了,呐,平之,自今日沐浴后,我要给你双腿推宫活血,让你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早点见到师父师娘了!”
“……那,”林平之踌躇,若不让令狐冲去劫吴天德,错过时机,恒山一派恐怕不保。可自己若随令狐冲一同归福州,灵珊……心中一痛,仿佛江南的烟雨蒙蒙伤迷了双眼。
那头令狐冲仍无心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小师妹?不管,小师妹性子我知道,到时,好好劝她就是,平之,你能说会道,好好劝小师妹,我再哄哄她,过一段日子,她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候,咱们多担待小师妹的任性脾气,也就是了!”
“好。”
正文 挚爱信守(上)
夜晚福州百里郊外的凉亭中,从土财主白剥皮‘化缘’满载而归,恒山派一群十六、七的小尼姑们兴奋的唧唧喳喳,只有仪琳默默识出令狐冲虽也大笑,却满眼的悲哀,整张脸胡子拉扎,苍白憔悴。
终等夜深无人时,她咬咬唇无言走至喝闷酒的令狐冲背后,抱膝坐到一旁轻声道:
“令狐大哥,对不起,我也听闻了你小师妹的死讯,都怪我太笨,没识出你就是吴将军。否则,一定、一定……”
小尼姑仪琳说到这里,咬咬唇把头埋进膝盖,闷闷道,“令狐大哥,你这个样子,我……我好担心。我想林师兄跟我一样,不愿意你伤心,才……才瞒着你。”
令狐冲听仪琳这凡劝说,想装潇洒却对上仪琳一双清水似的双眼,那笑便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又闷灌一口苦酒道:“仪琳师妹,我和林师弟、小师妹之间的事,你不明白。你总以为世上人人如你一般心善,其实,呵呵呵……只怪我太蠢,自杭州西湖之后,早该想到。”
“想到什么?”
“一年前的他曾经在洛阳金刀王家,亲口对我说,受困西湖是因为将有一天……”
……哪怕,将来一天,我倒行逆师,杀了你小师妹?……
相及此,令狐冲闭上几夜未眠而充血干涩的双眼,暗咬牙关,一边是江湖传闻的言词凿凿、一边是师父师娘的血泪控诉。一闭眼却又闪现杭州西湖之畔那日——
一月前的那日,两人望窗外西湖美景,吃早饭中却各揣心思,待茶后令狐冲抱林平之回客房,林平之端详抱自己回房神游太虚打鬼主意的令狐冲,默默无语,令狐冲说要回去探吴天德的底,独留他在房间便出了门。他坐在床沿,怔怔出神中,忽瞥见令狐冲衣物中竟是那本《笑傲江湖》曲谱,回想方证方丈一别时的禅语:
……禅机未到,随点即不中的……
不由苦笑也不知他俩还要经历多久才能一生相伴。
搬上自己的腿,盘腿坐床上,目观鼻、鼻观心,左手抚胸、右手按腹,修练易筋经的内功心法,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一点一滴,七经八脉如绢绢溪流,一汇支流,支流汇大川,循环往复。
练了足有两个时辰,林平之收功慢慢吐息,撩衣搬腿下地,然后试着慢慢伸直膝盖,然后转动足踝,重复复健运动直至夕阳西斜,才停下松口气,抬臂拾袖试掉额头汗水。
良久之后门外令狐冲跨步客房,仍是一身去的衣裳,气忿之极的握拳搓胳膊细说那吴天德的详情,林平之越听越气愤直说句:“岂有此理,那吴天德竟敢强娶民女!”
“林师弟,那户人家真是可怜,咱们一定要救位无辜的姑娘。”
“那还用说,”林平之义愤填鹰,“遇见不平,拔刀相助。”
闻言令狐冲转即嘻皮笑脸:“那就请林师弟换装喽?”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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