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却是没多说话,反而挥挥手道,“既是吃好了,你们且去玩去吧。”
弘昼连忙谢了恩,拉着弘历便出了屋子。他本就有意想出门,如今却是有了块尚方宝剑,连忙道,“四哥,明日五里外有个大集,张胜说热闹的很,阿玛既是叫咱们且去玩吧,不如咱来去逛逛?”
论起来当皇子却是规矩多多,一年到头,每日寅时上课,除了元旦一天和腊月二十九、三十两个半天皆要上课,平日里没有皇命更是不得出宫。圣祖时的阿哥们还好些,圣祖每年都会出巡,皇子们还可以跟着出外逛游一圈,也算见得了市面。而胤禛却是除了圆明园连宫门都不出,皇子们自然也只能跟着当宅男,因此,弘嘉不能来才气成了那样。
弘历本来心情就不错,虽然被弘昼吓出了句阿玛来,可终究也掩不住他高兴。又瞧着弘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又自来跟弘昼关系亲近的很,他心里便同意了。只是皇子出行,却不是件小事,弘历跟他约法三章,“一是必须带侍卫,必须紧紧跟着他,不准私自离开,随意走散,二是不准多管闲事,不让去的地方不准去,三是早去早回,不准流连忘返。”
这三条牢牢地将弘昼限制了起来,只是弘历再弘昼面前向来说一不二,弘昼想了想,便蔫吧的答应了。这事儿却是不能不通报,傍晚的时候,弘历又返回跟胤禛报备了一番,却是没想到怡亲王竟是还没走,兄弟两个头对头下围棋呢。怕是到了关键时候,没时间跟他啰嗦,只是交代让带够了侍卫,便不在理会他了。弘历自己退下后,终于明确知道了件事儿——怡亲王是自己追寻感情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没有之二。那双放在便宜爹腰间的手,弘历现在还没忘呢。
可绊脚石也有办好事儿的时候。因着大集早上天一亮便开始了,听人说那时候是东西最全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因此弘历和弘昼起的破早。可没想到到了门口,却见到穿着普通常服的胤禛和怡亲王已然站在门口了,瞧着两人竟是愣着,还是怡亲王好说话,笑道,“却是我听着有大集起了兴趣,央了四哥一起出来了,你们莫在意。”
弘昼只是想着自己回去跟弘嘉说阿玛陪着自己逛街了,还微服私访,弘嘉便会气得像个被烧了尾巴的兔子般活蹦乱跳,心里便美极了,哪里还敢有意见。也顾不上看弘历的表情,连忙请了怡亲王上车,一行人这才“轻装上阵”,向着大集走去。
乡间的集市其实简朴的很,并非如同京中那些占据了街道两旁的店铺一般,东西多又全,而是谁家多摘了两把菜,谁家鸡多下了两个蛋,谁家编了个箩筐,都可以拿到集市上买卖。四人带着十个隐在周围的侍卫,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胤禛和怡亲王还时不时地问问价钱,怕是当做体察民情来了。
弘昼却是收罗了不少小东西,譬如面人,小的木刻摆件,他已然十四岁,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可禁不住有个今年才八岁的六阿哥弘嘉。弘昼只想着他拿着这些东西,弘嘉怕是要眼红死了,心里便又高兴了几分。
一群人晃荡了半日,眼见着人越来越多,为了安全起见,怡亲王便道,“如今人太多了,刚刚苏维去了前边打探,有个酒楼还算干净,也有临街的二楼,不如去那里坐坐,也能瞧着这底下的热闹。”
一行人出来早,如今却也饿了渴了,胤禛当即便应了下来。只是却不想转身之间,有个人竟扑了过来,被一旁的侍卫挡住,冲着这边喊道,“求求您,救救我吧。”
58、晋江原创发表23
那是个瘦的如芦柴棒一般的小男孩;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和成的污迹,除了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五官了。十一月的初冬天气;这孩子仅穿着件快破成了缕的棉衣;黑色的绵花透过破洞露了出来;又被脏东西黏住,看起来极为窝囊。
他凄厉地冲着这边喊叫;“大人;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他们要把我打死了,我要死了,疼啊,疼啊。”
约是这孩子喊得声音大了点,引得了打他的人的注意,远远地便见了一男一女两个看着极为朴实的庄户人小跑了过来。瞧见了一脸严肃的侍卫,又看到了里面几个似是贵人的人,那两人立刻吓得脸色发白,极胖的女人一巴掌拍在了孩子的后背上,骂道,“死孩子,就知道惹祸,贵人哪里是你冲撞起的?找死啊!”
孩子仿佛极为怕她,刚刚明明喊得厉害,此时却是咬着嘴唇,竟是一点声音都不肯发了。那个长得黑瘦的男人却弓着身子陪着不是道,“原是孩子不懂事,偷了人家东西,小的教训了几下,他便起了性子,竟是自己跑出来了。还冲撞了贵人,贵人大人大量,千万别见怪,小的给您磕头了。”
说着,那人竟是真的向下跪去,只是膝盖下到一半的时候,胤禛等一行人却无一人让他免礼,这人便有些着恼,一脚踢过去,恰恰踢中了那孩子的膝盖窝,便听得扑腾一声,孩子竟是额头先着了地。旁边不少看热闹的人立刻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有个人眼尖,当即说道,“哎呀,那孩子头破了。”
弘历向孩子看去,果然,本来就焦黑的脸上,此时有道血慢慢流了下来,与刚刚的污迹混在一起,一张小脸更是没法看了。
立时,便有不少路人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起来。有骂着父母的,“出手这么重,这肯定不是亲的。”
“就是,亲的怎会给孩子脏瘦成这样,穿得这么寒酸。你瞧瞧这两人,倒是干干净净、胖胖乎乎的,这孩子在家不定过得怎样呢。”
当然,亦是有人对侍卫围住的弘历一行人觉得不岔,明明没多大事儿,却让这孩子又挨了一下,可弘历等人即便换了常服,穿得还是光鲜,何况又有这么多侍卫,这些人虽是乡民,可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知道这些人不能惹,便只有眼光刮着他们,并不出言。
而弘历这边并非是铁石心肠,实在是圣驾在此,谁敢让个不知底细的人靠近,自然会拦着这孩子。至于后面的,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人又离得远,侍卫有皇命在身,自不能随意管闲事。只是,瞧着孩子那惨样,人心都是肉长的,胤禛便示意怡亲王出了面。
只听怡亲王问那孩子,“这两人是谁,他们为何打你”
孩子还未回答,那为首的妇人却抢着道,“小的们是他爹娘,他不学好,小的们才教训教训他,否则养出了个败家玩意,日后不学好咋办。”说完,还推了那孩子一下,“死孩子,还不说话。”
苏培盛当即骂道,“你这妇人,问孩子呢,你答个什么劲儿。”
那妇人似是被他尖细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立时变得灿灿的,冲着苏培盛道,“不是怕他不会说吗?咋的这么凶?”她还想说,却被苏培盛又瞪了一眼,便不自在地住了口。
怡亲王依旧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一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已然咬破了,又有血流了下来,被他舔进了嘴里,似是在想着什么。因着他犹豫,那男人便狠狠地咳嗽了一下,又瞪了他一眼,怕是因着刚才的事儿,他并未说话,反而嘴巴里张合了几下,应是警告了什么。那孩子显然看懂了,吓坏了一般,身体发起了抖。
怡亲王此时却是极为和蔼,温言道,“别怕,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想要跟着父母回家也成。”那孩子听了,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选择,一把推开那女人,冲到了一个侍卫的身后,大声喊道,“他们不是我爹娘,我是被拐来的,他们要卖了我。”
这话一落,那两人便知要不好,当即便冲着人少的地方用头撞去,生生地挤开了条路,跑进了人群中。两个护卫当即跟了上去,不过落了几步远,前面跑着,后面追着,不多久,便被赶集的人群淹没了,不见了踪影。
那两人走了,那孩子却留在这边,他们也不方便带着这孩子,只是既然碰上了,总是要管到底的,否则又落回那两人手中,这孩子不知要吃多少苦,怡亲王便又问道,“你多大了,还记得家里是哪里的吗?”
那孩子仔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被卖了好久了,都忘了。”他似是害怕怡亲王不要他了,当即便冲着他道,“您别让我回去,让我做牛做马都成,我力气大,吃得少,可能干了。一天两顿,不,一天一顿饭就成。”
这孩子怕是急的厉害,头上的口子竟是又崩裂了,流出不少血来。怡亲王瞧着他这样,怕是根本记不起来了,又不想被人贩子再带回去,想了想便拿了自己的印信,和一块银子递给了身后的一名侍卫道,“你将这孩子先带去看看身上的病,然后带着去徐成那儿,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替他寻寻父母,若是找不到,务必再将孩子送回来。”
他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圣驾身边的确留不得这孩子。谁料这句话还未落,却听得咕噜噜几声,那孩子便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弘昼毕竟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瞧着这孩子可怜,便求情道,“阿玛,先去酒家吧,总要让他吃顿热饭,洗个澡,换件衣服再说,他又冷又饿又有伤,怕是要冻死了。”
这话在场谁都知道,可为了圣驾安全谁也不敢说,唯有弘昼却说出了。怡亲王一向是以胤禛的安危为己任,当即便道,“我瞧着还是不好,还是……”
他话未说完,那孩子便跪了下来,冲着几人磕头道,“我家里怕是根本都找不到了,若是留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弄死我的,大人,”怕是听见了弘昼和怡亲王都对胤禛恭恭敬敬,这孩子明白了胤禛才是拿主意的人,竟是跪着向着胤禛的方向爬去,边爬边道,“大人,求求您,收留我吧,我什么都能干,吃的也不多,大人,您既然已然救了我,别把我再扔回去,大人,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啊,大人。”
他头上有伤,刚刚便裂开了口子,如今这样,怕是那伤口裂开的更大,竟是有血洒到了地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