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登记回来的同学带给我一封信,是谢亦清的。
谢亦清是高中少数几个男生之一。那时我正失恋,几乎没注意过他。他以“妇女之友”的身份生活在我的周围。枯燥的学业几乎把这群不知升学愁滋味的半大孩子逼疯了,老师在上面抄数学题,下面就用扑克复习巩固12345JQK。他是我的最佳“牌搭子”。
后来,上了大学,几个出来上学的同学相互联系联系。大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谢亦清把张子涵她爸爸寄给她的东西寄给了我,我估计是他寄错了,所以又寄了回去,还好心地告诉他张子涵的地址。虽然那个地址我也记不清了,但好歹还记得省份、院校和班级,估计有这些信息应该不会再寄错了。
没想到谢亦清回信说他想请我转寄给张子涵,因为他觉得直接寄给张子涵不太好。我理解这个“不太好”的意思就是他怕人家说闲话。
张子涵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谢亦清这种明显的马屁行为让别人不说他都不行。我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的同学的,而且受席绢的影响,我在信里还鼓励他勇敢大胆地追求好了,不然张子涵被别人追走了,他会后悔的。信的末尾,我很有文采地添了根狗尾巴:有花堪折直须折!
那封信,成就了我和谢亦清四年的通信史,几乎无话不说的通信史。
信的内容我大致可以猜出来——无非是他又如何挣钱,如何勾搭他们学校的某个女生了,尤其是该女生有可能是某市市长的女儿,可以帮他留校,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光荣事迹。
如果说有不好的,那一定是我的不好。
这几年往来通信,我曾经几次“不留神”透露自己旷课、走后门、半夜突击、和英语老师斗气的事情,现在都成了他###我的“证据”。
谢亦清要留在北京,所以他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努力搞好关系,为自己找路子。他说他一定要留在北京,并劝我也去北京,感觉就像当年高考,不仅要考出来,而且一定要留在北京,才能算风光。
我觉得北京很远,就像另一个世界,家里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北京?那是个不相干的地方。所谓不相干就是既没想过去,也没想过不去。
谢亦清的信就是一篇连载的小说,我不过是看别人的故事,想别人的心情。我发现“妇女之友”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神秘。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他有了这些变化。
明天是班级例会,我已经向公子润请假,代价是要在下个月的系总支会议上替段姜说情。
段姜是公认的美女,因为她能写一手飘逸的书法。自她入学,学校所有手写的公告之类的东西,都被她一手包办了。
我之所以注意她,完全是因为她和公子润之间若隐若现的关系。公子润从来不承认自己喜欢段姜,却以请假威逼我在下次例会上为段姜说话。这不是公子润第一次帮她,从入学后,公子润就在背地里不知道帮了段姜多少忙。
我觉得他们就像那些女尊小说,段姜就是人见人爱的女主,公子润是她身边默默奉献的男配。
这一次说话是因为武书记对段姜有意见,而我是武书记比较相信的人。
按照上面的比喻,我岂不是男配身边随时准备找女主麻烦的“坏女人”吗?幸好,这是我的故事,我才是主角!
说起我和武书记的关系,还得先说说我们系的“官僚结构”。
我们管理系比较小,没有院的建制,系主任相当于各院院长。学生管理工作由学生的自治组织——学生会,和“官办”学生组织——团总支统一管理。系书记兼任团总支书记。团总支就负责上传下达、原则性指导,学生会具体执行。
因此,这两个组织成员的产生方式也不相同。
学生会的干部由学生直接差额选举产生,然后系书记通过团总支的名义进行民主评议委任。也就是说,如果选举结果是二,而实际名额只有一,那么两人中谁来做这最后一个一,就由团总支决定。
团总支里除了书记之外都是学生,这些学生都是团总支书记自己点名要来的,基本上是终身制。
这两个机构在学生中间被戏称为下院和上院。
我大一上半学期当了半年的班书记之后,就被叫做“团总支”,一直干到现在都大四了,结果还是宣传委员。
这么老的资格,又从来不闹事,还动不动跑到市里的各大媒体送个报道宣传一下我们的书记,他老人家不信任我信任谁呢?连校长都没这个待遇啊!
至于为什么那些媒体会用我的稿子,也不是因为我写得好,只是因为我二舅的小姨子在一家报社当个主任什么的,人家当然给面子。
这些我当然不会讲,大家都以为我的笔头子厉害,这点我只能欣然接受。
既然是我的故事,我是女主,那么段姜就是坏女配。我理直气壮地讨厌她!
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公子润带着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互相喂食,但他俩那德行——尤其是那个女孩幸福得意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也不知道她是公子润的第几个女友了,想想我也算公子润身边唯一不换的女友,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孟露,吃什么呢?”再抬头,公子润已经笑嘻嘻地坐在我面前,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这厮还不错,从来不带着女朋友在我面前腻歪。
()免费电子书下载
“你女朋友呢?”我喝了口米粥,没话找话。
他夺过我的菜盆看了看,说:“你吃得还真多!”说着,拨了一些到自己的盆里,“难怪没人要。”
“是啊!可是你不觉得像你这么有人要的,和我这种没人要的,结局都差不多吗?”
“什么结局?”
“都没人要。”我吃了一口馒头,怎么这么难吃?
“你看你,酸溜溜的,不就是被人家说多吃了两根火腿肠吗?”
“打住!打住啊!”我赶紧拦住,“咱不说这个话题行吗?要不我现在把那十根火腿肠吐给你?”
公子润立刻端着盆子站起来,“别!我这就走不成吗?嗨,不就是十根火腿肠嘛!要是我,我就养得起。”
我没理他,在他眼里我连性别都没了,要是再要他养的话,估计连人都不算了。一顿饭十根火腿肠,那不是宠物犬吗?
要说这事,其实也怨不得别人。
大三那年,我心血来潮参加了大型班级活动——爬山。
到了山顶,湖光山色熏得我得意忘形,手舞之,足蹈之,顺手从书包里拽出一捆春都火腿(最细的那种)——是老娘托人带来给我补充营养的,一根不落地全吃了。
公子润说他当时就在我身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我,希望能分享一根。当时大家年轻力壮,爬山不吝啬体力,上了山顶,饿得应该不止我一个。所以,我估计当时跟他心情差不多的人应该不少。然后,他们开始报复我,“孟露不能娶,娶回家养不起——一顿吃十根火腿!”
一群小人!
公子润刚走,段姜就过来了。过来就过来呗,还扭着头看着公子润走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是找谁。万能女主都这样,自己喜欢人家不说,非得弄得周围蜂缠蝶绕的才好,然后再做一脸忧郁状,登高望远,托腮幽怨,嫁谁呢?
靠,男人都是柜台里的衣服,想穿哪件就哪件吗?就算可以用钱买,不也得看经济能力吗?
想不通公子润为什么那么迷她,也想不通段姜为啥这么矜持?
“公子润找你什么事?”段姜问我。
“没什么事!”我还没有傻到说公子润认为我是狗,“那不是找了女朋友吗?让我帮他参谋参谋。”
段姜歪着头看我,嘴里啧啧有声,“瞧你,咱们要不是同学,谁不以为你是公子润的女朋友?”
我只能嘿嘿傻笑,公子润是你衣橱里永远少一件的衣服,却是俺高高在上的星星。咱俩不是一个档次。
段姜不打算放过我,“孟露,你觉得公子润的女朋友怎么样?”
美女八卦起来和丑女是一样的,或者说八卦面前不分美丑。
我压根儿就没注意过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还不错吧。个子挺高的。”
段姜笑了,“当然了,他每个女朋友的个子都很高,和你一样高。”她冷不丁来了句,又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武书记对我有些意见?”
吼吼!我就知道段姜和黄鼠狼一个颜色,自动忽略她话里的异样,赶紧打马虎眼,“是吗?怎么回事?”
“别装了,你是武书记跟前的红人,还能不知道?唉!要说我们这些学生会的,都是给你们打下手的,苦活累活干了,还不落好,处处被人揪着尾巴。”
“段姜,你不会是想说是我打你的小报告了吧?”
“嘿嘿,你倒不会。你要是肯打小报告,武书记还不高兴坏了!不过,这种人是一定有的。我不就是找人写了几张通知嘛,就说我偷懒不干活儿。你也知道,校学生会那里也有很多活儿,我忙不过来,找几个人帮忙也不对吗?”
我能说不对吗?只好咬着馒头点头。
()好看的txt电子书
其实这些事不是说行不行的事儿,而是态度问题。武书记心高气傲,所有进校学生会的同学都被他视为“叛徒”,你那么积极地“响应”校学生会的号召,就算在武书记面前发誓一百遍,他也不会理你的。这还用别人打小报告吗?
段姜叹了口气,推心置腹地跟我说:“孟露,你找工作了吗?”
我继续摇头,和这种人精说话,动作比嘴巴好用。
“孟露,不是我说你,只在系里混,混不出来。上届他们找工作,校学生会的那帮家伙都把最好的招聘单位留下来给自己,根本轮不到各系挑!我算了算,校学生会那帮人百分之九十都进了北京,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去的上海。”
我知道,她所谓的“进京”就是落户。
看我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压低了嗓门低声说:“你知道那个XXX去的哪儿吗?”
我继续摇头。
“机械部。”段姜无限神往,“那可是中央部委啊!”
在我印象里,机械部就是课本上的机械工业出版社,“哦,好单位啊!怎么去的?”至少买课本不用花钱了。
段姜美丽的大眼睛一翻,“她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长得那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