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钱侗汗出如浆,吁吁喘着:
“可是……可是……化龙,这么一来,我们的血本就全泡了汤了……”
马化龙也急得全身冒汗。
他焦的不安的道:
“大掌柜,你老看看,眼前的局面,由得了你顶抗么?到头来除多赔两条人命,仍然落个一场空,你老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怎么不掐指算算,划得来、划不来?”
钱侗定了神,直愣愣的瞧着马上那三尊凶煞,忽的双颊往上抽紧,两眼涌出痛泪,他用衣袖掩遮面孔,哽咽着声音道:
“罢、罢、罢……我认命就是,车上装有现银一万五千两,另一个皮搭裢里是一千两小金钞子,要拿,你们都去拿吧……”
屠长青斜着眼道:
“就只这些?”
吸了一口凉气。
钱侗抖索索的道:
“好汉爷,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刨根挖底都给了你,莫不成你还嫌少?”
屠长青重重的道:
“不错,我当然嫌少,姓钱的老王八蛋,你不用在这里哭哭啼啼,扮一副可怜像,大爷们不吃这一套,现在把你身上的荷包递过来!”
退后一步,钱侗本能的拿手去压住左腰侧,惊恐交加的犹待辩说:
“好汉爷,好汉爷!我这荷包里只有几文零碎钱,是准备日常开销使的,实在很少,就求好汉爷给我们留下做盘缠吧……”
屠长青阴鸷的笑了:
“钱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荷包里放了多少钱?‘大兴银号’的包兑庄票五万两,且是一万两一张的面额,一共五张,对不对?”
钱侗刹时面如死灰,他双唇翁合,鼻孔大张,有似涸辙之鱼: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屠长青得意洋洋的道。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姓钱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又是如何能够准时适地的拦截银车,步骤拿捏得这般精确?此中当然是经过一番踩探卧底的功夫,整个行动方始完美无暇,你打谱诓我,却到哪里诓去?”
咽了口唾沫。
钱侗吃力的道:
“呃,你,你是说,我们店里……有内奸?”
屠长青不耐烦的道:
“这不是多此一问么?难不成我还会把刺探的过程告诉你?真他娘的!”
马化龙又凑到钱侗的耳际,悄声道:
“大掌柜,事情业已到了这步田地,瞒也瞒不住了,我看,你老还是把荷包给了他们,求个财去人安,也好保个百年之身--”
钱侗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木然的手伸进后腰下摆,扫弄了好一阵,总算摸出一只椭圆形的锦绣荷包,他将荷包交给马化龙,这小管事立刻双手捧起,趋前几步,乖乖呈献在屠长青马头之前。
姓屠的接过荷包,启开页扣略加检视,满意的塞入自己怀中,然后,他向许荣及那麻脸仁兄丢了个眼色,冷着嗓调吩咐:
“上事啦!”
许荣回应一声,招呼同伴翻身下马,一个将车把式拖下座来,另一个钻进篷里检点金银财宝,两人的动作都挺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老于此道的行家。
片歇之后,许荣从篷车里跳了出来,向屠长青比了个手势。
边道:
“头儿,正好对数。”
点点头。
屠长青道:
“好,走人吧。”
于是,麻脸仁兄抖起缰绳,赶了篷车便“唿隆隆”朝前驰去,许荣骑一马牵一马,也同屠长青押尾离开--谁也不会回头再看一眼。
又是尘沙飞扬,又是蹄声如雷,只留下钱侗他们三个,呆呆站在灰土迷漫中,活脱三条丧家之犬。
这一幕抢劫过程,从头到尾,竹丛后的毒魄与南官羽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等篷车驰过,二人不禁对看一眼,南宫羽笑道:
“怎么样?要不要发笔横财?”
毒魄迟疑着道:
“这种钱,不好拿吧?”
南宫羽皮里阳秋的道:
“我们并非黑吃黑,毒魄,我们拿的只是苦主心甘情愿的酬谢,又做好事,又有钱赚,正乃一举两得,你的意下如何?”
毒魄无可无不可的道:
“随你了。”
从灰石上跃身而起。
南宫羽扮了个鬼脸:
“兄弟,轮到我们‘上事’啦!”
两个人以竹丛为掩护,迅速脱离现场,毫不耽搁的衔尾追蹑上去--他们的身法都快,窜掠起落之间,仿若飞鸿,又似狸猫,不一会便已双双吊缀在篷车之后。
篷车载重,所以走不快,虽然驾车的人尽量设法想叫它快。
车后头,屠长青和许荣仍在押尾,两个人还牵着另一匹马,不住的连声催促赶车的麻子加鞭使劲,果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德性。
掩身路旁往前趟进,南宫羽一面端详着与篷车间的距离、角度:
“我看,转过前路那个弯道,就差不多可以下手了……”
毒魄道:
“听你的就是;玩这种把戏,你比我在行。”
不须臾,篷车已到达转弯的路段,拖车的马匹正顺着曲度前奔,毒魄及南宫羽也即时加快了去势,准备就在前路截击--
这当口,却任是谁也不会料及,奔行中的篷车竟然猛古丁停顿下来,但闻马儿声声嘶叫,有人暴喝连连,情况显得有些混乱。
南宫羽急忙煞住身形,并拖了毒魄一把:
“且住!”
二人齐齐向斜刺里跃出,就地隐伏下去,视线所及,正好可以看到篷车前面的景况。
双肘撑持着上半身,南宫羽自一片杂草堆后朝外观望。
口中喃喃的道:
“娘的,只怕是出乱子了……”
毒魄也在探视,他和南宫羽刚巧同时看到那驾车的麻脸仁兄从座上跳起,亦看到屠长青、许荣两个气急败坏的绕到篷车之前。
于是;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令篷车停下来的情况。
那是因为有个人站在篷车前的去路上,那个人,是个老人,白头发、白胡须的老人,圆脸团团,五短身材,看上去福态十足。
老人手中执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钓竿,竿子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质料所制,抖抖晃晃的似乎颇具韧性,竿端还绕着白色的鱼线,线头尚缀有一枚特大号的鱼钩,老人一袭青土布短衫裤,正笑呵呵的冲着来人打招呼哩。
屠长青骗腿下马,两眼死盯着老人,又是声如霹雳般暴喝:
“老不死的,你无缘无故拦在马头之前,阻止篷车行进,你要没有个好理由给我,就绝对死定了!”
老人笑容可掬的先欠欠腰身,是一副颇为慈祥和蔼的形貌:
“贵当家的可是姓屠?”
屠长青恶狠狠的道:
“我正是姓屠,你有什么指教?”
老人眯着眼道:
“指教不敢当,屠当家的名号可是屠长青?‘血爪金刀’屠长青?”
屠长青粗声道:
“不惜,连名带号,你算一个字也没有说岔。”
老人频频点头,仿佛十分满意自己的办事成效:
“这就对了;屠当家,我老头子今番冒味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屠长青没好气的道:
“我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鞭子打不着,五竿子捞不着,素昧平生,你却是凭了什么来求我?”
老人笑颜不改的道:
“凭的是江湖一把伞,两道如花叶,屠当家,同为草莽飘零人,难道说,你就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老人一遍,屠长青是越看越觉不起眼,越看越有火:
“倒是瞧不出你也属于道上混的,年纪一大把,亏得你还能搅合--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干咳一声。
老人道:
“实不相瞒,屠当家,近几年来,江湖上讨生活,可谓一无比一天要难,这碗刀头饭,吃得叫人心酸,尤其老朽如我,欲待虎口分食,更是谈何容易?有时候但求图个温饱,都几不可得……”
屠长青两眼一翻。
道:
“你给我提这些于啥?这又关我什么鸟事?”
老人堆起笑脸道:
“看我又犯了唠叨的毛病啦,是的,这原本就不关屠当家你的事。怪就怪在老头子我实是穷得发慌,潦倒终日却无计可施,只有厚着这张老脸,来向屠当家的乞求施啥一二,尚请当家的看在同为江湖一脉的份上,惠于周全……”
哼了哼。
屠长青道:
“我操,这不是把我当成济善堂的啦?老家伙,你说说看,待要多少银子?”
老人伸出一只巴掌、反复比了三次,又竖起食指单顶向上,然后,他五指撮合,作了个心形的手式,跟着意似惶恐的躬了躬身。
屠长青看得满头雾水,两眼发花,火气马上就冒升起来。
“老不死的,你少给我打哑迷,大爷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你扯淡,你他娘比来比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人笑嘻嘻的解释道:
“回屠当家的话,这一只巴掌是五个指头,比一次,数五千,比三次,可不就变成一万五千了?单指竖起,只代表一千,我的意思是,只求当家的赐赏纹银一万五千两,黄金一千两,至于五指撮合,是为心形,心形象征荷包,老朽斗胆,请当家的把身上那荷包也一并施舍了吧!”
屠长青先是一呆,一呆之后,那张窄长的马脸蓦地鼓涨起来,而且紫中透红,红里泛青,一股气直冲胸膈,差点便呛出一口血来!
老人忙道:
“当家的千祈珍摄--”
骤而狂吼一声,屠长青暴跳如雷,手指老人,破口大骂:
“我把你这装疯卖傻的老鬼活拆了!老王八蛋,我早就怀疑你来路不正,别有所图,果不其然,你打的正是这等恶毒主意,嘴里说的一码事,心中想的又是另一码事,竟待大小通吃、刨我的根底!我操你个娘,你以为我姓屠的是什么人物,把我当做了哪一类的瘟生?”
者人毫不慢怒,一派和气生财的模样:
“屠当家且请稍息雷霆之怒,老朽我自觉提此要求,并非逾分,试想当家的乃是无本生意,一分一厘,俱皆取之他人,转手倒把,不费吹灰之力,而老朽我困顿穷途,晚境凄凉,当家的何妨慨然周济,也算收到借花献佛的功德?”
屠长青气极反笑,笑得其声宛如狼嗥:
“一张嘴两片皮,翻云的是你,覆雨的也是你,扮猪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