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南宫羽道:
“老冯特别解释,那叫李乘风的家伙,为人拗执,性情古板,常以正派君子自居,行事喜欢明鼓大锣,不愿偷偷摸摸,这次任务,是由他带队,仇再生只好随着他的习惯进退,依李乘风的脾气,断不会跳墙挖壁或绕走后门,正派君子,都是排闼直入的!”
毒魄忍住笑道:
“又等‘豹房’这两个拎着人头出门,我们就迎面一举歼之!”
南宫羽道:
“要小心李乘风的轻功特佳,仇再生的什么‘跳尸步’亦得留意,我们哥俩久经风浪,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毒魄沉声道:
“我不大容易阴沟里翻船,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轻敌的习惯。”
南宫羽又向外张望了一阵,道:
“奇怪了,天已落黑,怎的屋里不见掌灯?也没有见有人进出,别是事情起了变化吧?”
毒魄摇头道:
“开赌坊的,作兴通宵达旦,天刚落黑,在他们看还早着呢,得再过一阵才会有动静;‘鬼王旗’既待行事,岂有不摸清对象底细之理?”
南宫羽道:
“说得也是……”
摊棚里相当阴暗,还泛着一股霉气味,于止水似的寂静下,毒魄的眼睛在黝黑中发亮,冷森而锐利,宛似一双豹眸。
南宫羽一向有这种感觉,每当毒魄准备出手夺命之前,眼神都会大起变化,变得冷硬,变得残酷,变得寡绝,变得更像一个屠杀者!
这时,屠杀者又开口了,却不沾半点腥,竟带着深沉的感触:
“南官……你看得出冯德恩与春花十分恩爱?”
南宫羽道:
“当然,我也看得出你是多么触景生情,心怀感伤。”
毒魄一声叹息:
“过去的日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并非事如春梦了无痕,没有春梦,春梦只是化做一笔血债……”
南宫羽深为同情的道:
“我明白,所以我们在这里。”
毒魄管自言语:
“飞星是个好女人,她一直都是那么好……”
沉默俄顷,南宫羽低叹道:
“她是好,而你们之间的恩爱,尤其甚于冯德恩和春花。”
毒魄的挫牙声在黑暗里清晰传出:
“那些天杀的!”
南宫羽以抚慰的口气道:
“用不着愤恨,毒魄,想想飞星的冤死,要拿多少条人命来填补,你就会觉得好过些了。”
毒魄幽冷的道:
“便杀尽这些狗头,也换不回一个飞星……”
温和的笑笑。
南宫羽道: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毒魄,活着的人日子还长,等你心情平静下来以后,何不考虑再去寻求一个比较知心的伴侣?”
毒魄沉沉的道:
“你也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
是的,沧海的水,巫山的云,乃蕴育着最真挚,最原始、最赤裸裸的情味,别处的水,别处的云,便往往欠缺那份情韵了;南宫羽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他赶忙抹一点脸,强笑道。
“要是飞星地下有知,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也必会安然瞑目了……”
毒魄嗒然无语,黄泉有路,相隔迢远,飞星真的能感应到阳世间的这份伤怀么?
这时刻,南宫羽又在向外觑视,声调马上兴奋起来:
“毒魄,你说得不错,屋里亮灯了,也有人影在晃动进出……”
毒魄低声道:
“庄大宏命危矣。”
收回视线。
南宫羽道:
“姓庄的倒霉固然倒定了,但说不准尚有一番挣扎,他本身是练家子,手下还有一批人,叫他乖乖献上脑袋,恐怕不大可能……”
毒魄道:
“庄大宏有多少斤两,‘鬼王旗’必已掂得清清楚楚,就材料合面,对付什么角色用什么伙计,分量上早经算足,姓庄的不管怎么顶抗,亦决无幸理!”
南宫羽刚要开口说话,外面街道上已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蹄声不徐不缓,悠游有致,鞍上骑士,似乎专为欣赏夜间雨景来的。
毒魄道:
“可能是来了。”
轻轻拨大竹围的隙缝,南宫羽伸出半个脑袋朝蹄声滚动的方向探看,嘴里边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毒魄道:
“来骑奔驰不急,故示从容,顺便也展现出他们的气势,有一种笃定的味道,这些,不止合了李乘风行事的习惯么?”
借着大街两侧映炫的模糊灯影,南宫羽聚集目力瞧去,分辨出果然是有双骑来近,一前一后,只是光线不足,距离稍远,一时还看不清骑士的长相。
毒魄问道:
“两个人、两匹马?”
南宫羽点头:
“不错,让我再看仔细点。”
过了片刻。
他稍稍侧脸回来道:
“你说对了,就是李乘风和仇再生,姓李的瘦长,姓仇的枯干,马上那一对正是这副德性,老冯的消息还真不含糊!”
毒魄道:
“别叫他们发现了你的形迹。”
缩口头来,南宫羽目光不移,一面在为毒魄做现场叙述:
“两个家伙快到赌坊前门了!他们在探头探脑,大概是观察环境,嗯,下马了,李乘风不知夹着嗓子向仇再生交待什么……推门进去啦,姓李的在前,姓仇的押后,没有顺手关门,必是打谱随时外闯……”
一只脚踩到板凳上。
毒魄道:
“就快了。”
南宫羽嘴巴不停:。
“好像还没有动静……呃,有了,你听到喧嘈声啦?乖乖,敢情动家伙了,有什么东西被碰翻,哈,这八成是把桌子掀噗……”
对面的三合院里,隐隐传出一片惊呼骇叫的声浪,其中尚夹杂着兵刃的交击声,物体的碰撞声,而灯光闪晃、人影奔掠,好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
南宫羽定着一双眼喊道:
“干开了,看情形姓庄的并不甘心引颈就戮,屋子里热闹着呢……”
毒魄从长板凳上站起来,道:
“我们准备吧,庄大宏挺不了多久。”
从枪囊中抽出银枪,南宫羽推开竹围,由内而出,毒魄紧跟着走向右边,两个人互为犄角之势,迅速往对街的三合院门前逼进。
两匹黄马便倘徉在院墙边,没有拴系,显然是为了方便尽速脱离现场。
南宫羽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叶阴影下,毒魄则倚于墙脚,这两个位置都相当有利,可以先行察觉状况,也可以在对方目睹不及的角度下施展狙击。
三合院内,仿佛一锅热水般沸腾着,不片刻,两条人影破窗而出,快如飞鸿也似扑门强闯,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提着一个圆形的布包,布包的大小、外观,可不正像一颗人头?
闯至门外的两人动作如电,各自腰身一扭,已双双跃上那两乘黄马的马背,马儿骤而长嘶,扬蹄奔发,眨眼间已冲出丈外!
就在马儿的四蹄腾扬下,一抹弯月形的寒光与一溜星尾似的冷芒,已自两个不同的方位猝然罩射向鞍上的两名骑士,来势之急,无以复加!
拎着圆形布包的这一个,人在马背,竟能于千钧一发间突兀向后仰身,手上一柄双刃斧带起半道弧形,凌厉回圈,毫不含糊!
攻击此人的正是毒魄,他的“祭魂钩”尚未够上位置,对方的反应已至,但是,由于情况的不同,他却不能像寻常那样取迂回变化,当今之计,绝对须要速战速决!钩刃“霍”声翻滚,“锵”的一记削去了半个马头,而系于钩柄的银链舒卷,宛似一条活蛇盘缠,刹时已绕上了双刃斧的斧头!
马上的这一位显然是又惊又怒,他在坐骑倒前的顷刻有如大乌般掠空飞起,一边猛力扯动手中家伙,边对准毒魄,兜头掷出那个圆形布包。
毒魄跨步便是七尺,同时银链倏松,让敌人的兵器回翻,不可测的是他的“祭魂钩”,锋刃“唆”声从下往上旋斩,波波光涛扩散,尚在空中的这一位受到自己兵刃反弹的挫力,甚至还来不及看清“祭魂钩”的样式,已被拦腰砍成两截,鲜血腑脏,漫天喷落!
南宫羽搏击的对手,面容枯干、五官呆滞,其僵木灰槁的外貌,犹如活尸,不过人家的功夫却生动老辣,一点也不痴凝,几个回合下来,南宫羽非但未能即时奏功,连逼敌落马都未办到!
“祭魂钩”凌空而下,取的正是这人头颈,刃口破风,恍若鬼位!
活尸似的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长丧门剑,他人在马上,蓦地吐气开声,双手握剑,硬迎来钩,黑夜中光华一映,“锵锒”一声爆出点点火花,南宫羽银枪骤然吞吐,仿若毒蛇闪缩的蛇信。
对方借着长丧门剑磕击的震力,整个人侧翻向马腹之下,南宫羽七枪落空,他的剑锋已自马腹下排出,剑尖所指,是南宫羽的咽喉!
气得南宫羽大骂一声,却不得不长枪点地,身形向后弹出--
于是,“祭魂钩”又似残月一落,从斜刺里带着一抹幽光猝斩而下--斩过马背,斩过马腹,当然也斩过了马腹下那位仁兄的头颈!
鲜血透着热气在进溅,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当赤瘰瘰的马肉和人肉混成一团,毒魄跟南宫羽早已奔入了深遂的夜色里。
冯德恩举起手里的茶杯,脸上充满了敬佩与叹服的神色:
“两位老兄的本事,我真叫服了,想那‘豹房’的李乘风、仇再生,是何等样响当当的角色!平时连我们各堂的‘巡检’都要让他们三分,不料在二位老兄手下,走不上几招便一个拦腰两断,一个人头落地,这样的威猛,这样的奇功,难怪消息传回,整个堂口全都震动起来……我且以茶代酒,恭贺二位旗开得胜!”
坐在竹椅上的毒魄望了对面斜倚炕床间的南宫羽一眼,两人齐齐擎杯就饮,南宫羽放下茶怀,有些无精打采的道:
“这等恭维,我可不敢当,本事大,是毒魄的本事大,我只不过随之骥尾,聊做搭配而已,什么威猛、奇功,与我沾不上边。”
怔了怔,冯德恩道:
“不是南宫兄和毒兄一块行动的么?既然连手为战,南宫兄又何须如此谦让?”
南宫羽兴味快快的道:
“我从来遇事当仁不让,没那么些假客气,不过,这次上阵,却确定搞了个不上下下,弄得老大的面子无光,唉!”
冯德恩不解的问:
“此话怎说?”
南宫羽苦笑道:
“李乘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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