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惊虹亦急步走了过去,只看伤口,他便已知道高义已无可救药。
高义靠坐在那边,一双眼睁着,目眦迸裂,一身衣衫早已被鲜血湿透,胸瞠那一道口子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条白森森的肋骨,就是这一剑,已足以夺去他半条命,他且只凭着一口气,支持到现在。
“祖兄——”他的语声很激烈:“是徐大人要你来的?”
“来得总算不太迟。”
“真人府那儿我也觉得事情实在太顺利,想不到果然是一个陷阱……”
“幸亏得大人及时看出来,否则,不堪设想。”
“徐大人到底眼光独到,有徐大人祖兄等扶助,我高义还有什么放心不下?”高义大笑起来,连笑三声,便自气绝。
扶着他的两个侍卫一齐跪倒,祖惊虹一声叹息,伸手抹下高义的眼帘。
门外即时一阵骚动,脚步声响,徐阶张九成先后急步闯进来。
张九成目光一扫,面色惨变,徐阶的面色亦很难看,脱口得问:“惊虹——”
祖惊虹应道:“大人放心,属下总算及时赶到来。”
徐阶长吁了一口气,张九成仍问:“皇帝真的平安无事?”
祖惊虹冷冷的瞟了张九成一眼:“全赖高义拼了命,死守到那个时候。”
“高义——”张九成奔前去,手一探,那支手突然停在半空,死人他虽然没有见过几个,但亦不难看得出高义已经是一个死人。
徐阶目光一落,嘟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
祖惊虹道:“他一身本领,但远不是南宫绝的对手。”
徐阶道:“不出我所料,对方志在必得,高手尽出。”
祖惊虹目注暗门那边:“对这附近的环境他们俱都了如指掌,若是说没有人在这儿卧底,绝不可能这样。”
徐阶摇头:“这件事我们可管不到。”
张九成霍地回头,道:“你们去两个人,立即将刘总管抓来。”
门外两个侍卫应命奔出,张九成咬牙切齿的道:“除了刘丰,没有别个的了。”
徐阶看着张九成,叹了一口气,他是叹息这个所谓聪明人,非独看事看不准,用人同样用不当。
张九成听得真切,垂下头,他这内心却很难过,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死了许多人,可以说完全是由于他的错误判断。
徐阶叹着气,道:“这并不是难过的时候!”
“大人神机妙算,还望可以教我。”张九成长揖到地。
徐阶背负双手,缓步踱了开出:“南宫绝一击不中,立即撤退,可见他们已考虑到失败,也是说他们已另外作好了准备。”
张九成追问道:“又会如何?”
徐阶道:“首先当然是严密监视这附近一带,随时准备在途中袭击,阻止你们将圣上送回皇城,王爷的安全,亦甚成问题。”
张九成脱口道:“他们乃是兄弟……”
徐阶冷笑道:“裕王既然已忍心弑父,又怎会在乎再负上杀弟的恶名。”
张九成心头一凛,冷汗从头上滴下,徐阶接道:“若是有可乘之机,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
“那我们如何应付才是?”
徐阶缓缓转过身,忽然问:“掳劫皇上这件事,你们是否已经得到王爷的同意?”
张九成头又垂下:“这……”
徐阶看着他,叹息道:“你们也未免太大胆了。”
张九成汗流浃背,道:“这件事……”
徐阶道:“我明白你们目的在胁持皇上,要皇上下旨传位给景王爷。”
“消息传来,皇上有意在日内宣召裕王进宫,据说就是为了传位一事。”
“那位刘总管的消息?”
张九成点头:“他一向负责打听皇城方面的事情,也一向忠心一片,五年以来,未尝犯过任何过失的。”
徐阶道:“小错也没有?”
张九成摇头,徐阶冷然道:“这样谨慎的人倒是罕见,若非天性如此,其狡猾可想得知。”
徐阶接道:“我倒是喜欢信任那些偶而犯些小过错的人,那最低限度,除了长处外我还知道他短处的,知道可以让他做些什么事。”
“大人教训的是。”
徐阶叹息一声:“我还在奇怪,王爷怎会做出这种事,原来你们瞒着他,擅自作主张。”
张九成道:“王爷的性情,大人相信也很清楚,我们若是先跟他商量,他非独不会答应,而且还会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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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护主情切,是值得原谅的。”
张九成道:“方今道士得宠,太监专权,民不聊生,皇上每天只顾炼丹吃药,不问政事……”
“住口!”徐阶断喝。
张九成仍道:“裕王爷平日只懂得吃喝享乐,又爱与道士太监混在一起,所以才甚得皇上欢心,若是由他来继承王位,大明江山,势必不保,只有……”
徐阶道:“景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张九成道:“王爷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徐阶冷笑道:“那你们是存心做成事实,强迫王爷负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如大人认为这是大逆不道,九成无话可说。”张九成惨然一笑。
徐阶淡然道:“除了掳劫皇上,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了。”
张九成道:“我们只是上了刘总管的当。”
徐阶道:“就因为看出你们的疑点,刘丰才能够令你们上当。”一顿摇头接道:“处事不周,用人不当,张九成,你有几颗头颅?”
“只得一颗。”
徐阶道:“王爷也是只得一颗。”
张九成后背衣衫湿透,徐阶接问:“王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九成道:“昨天正午离府,入山狩猎,真人府事成同时已着人追回,如无意外,拂晓必归。”
徐阶摇头道:“这狩猎相信也是你的主意。”
“正是——”张九成并没有否认。
“王爷回府之时,米已成炊,当然只得由你们摆布了。”
张九成叹了一口气说:“大人明察秋毫。”
徐阶沉着睑:“我倒要看看,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又如何说话。”
张九成只是叹气,两个侍卫即时进来禀告:“刘总管遍寻不见,据说事发之前已离开,一直都没有回来!”
“好一个刘丰,果然早已有安排。”张九成双拳怒握。
“意料中事。”徐阶毫不在乎。
张九成道:“不管怎样,我也要将他抓回来治罪。”
“何必动气。”徐阶笑接道:“这种人反正是活不长的。”
张九成一怔,徐阶又说道:“裕王府那边是绝不会留他活口的。”
“他到底有功劳。”张九成不以为然:“裕王爷只怕巳视之为心腹。”
“那更就绝不会留下这个心腹之患。”
张九成沉默了下去,不能不同意徐阶的说话。
徐阶继续说道:“一个人卖主求荣,有一次,亦会有第二次的,既然已再没有用处,自然是杀了省事。”
张九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徐阶移步到暗门之前:“我们也该下去看一看皇上,方才一番厮杀,皇上相信已经受了很大的惊吓了。”
张九成苦笑,欲言又止,徐阶方待问,一个侍卫已匆匆进来以急速的语声道:“王爷回来了。”
徐阶吁了一口气:“也正是时候。”
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接传至,景王在十数个侍卫护卫下,迅快的奔入书斋。
他长身玉立,一脸正气,目光闪亮,举止矫活,内外功显然都很不错!
张九成急忙迎上,景王目光一转,落在徐阶的面上,一怔:“徐大人。”
徐阶欠身施礼:“王爷安好。”
景王一笑:“只怕很不好了。”
“王爷言重。”
景王目光从徐阶身旁落下,再浇在高义身上,面色一变,脱口一声:“高义——”急奔前去,也不避血腥,将高义的尸身抱起来,神情激动,绝不像是做作。
张九成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南宫绝率领杀手连夜到来偷袭,又有刘丰做内应,高义他们措手不及……”
“南宫绝为什么突然前来偷袭?”景王迫视张九成!
“王爷恕罪——”张九成跪倒地上。
“你们到底闯了什么祸?”
“九成该死。”张九成拜倒。
“快说!”景王厉声催促。
“九成斗胆,乘皇上御驾真人府的机会,令高义将皇上掳了出来。”
景王面色骤变,张九成接道:“哪知一切都是出于裕王爷摆布,高义将皇上送进书斋密室,南宫绝的人便来偷袭了。”
“你与我说清楚!”景王震惊,追问下去。
张九成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始末细说了一遍,景王越听面色越难看,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惊惧还是愤怒。
徐阶祖惊虹一旁看得清楚,从景王的反应看来,显然是毫不知情。
张九成一直都不敢抬头,说到最后,声泪俱下,连声该死。
景王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道:“你真的是该死,但事已至此,即使将你杀掉也于事无补。”
徐阶插口道:“他虽然胆大妄为,究根到底,毕竟出于一片爱主心切,罪无可恕,情有可原。”
景王长叹道:“本王这不忠不义不孝的恶名,却是倾尽了黄河之水,也洗之不清的了。”
徐阶淡然道:“掳父夺位虽然是罪人,比起弑父祸弟来却要轻得多。”
景王转看高义道:“本王只是可惜高义他们。”目光再落:“他们追随本王原是希望有一番大作为的。”
徐阶笑问:“这作为难道还不大?”
景王怔住,徐阶接道:“他们九泉之下,相信绝不会有一个后悔。”
景王沉吟不语,徐阶看着他,暗自点头。
这个人虽然有些急躁,但仍然不失冷静,处变不惊,又能得高义等人不惜为之殉死,可见实在是一个领导之材!
再将他与裕王比,徐阶口里虽然没有说,但心中已立定了主意!
景王沉吟着将高义放下,转对张九成道:“起来。”
张九成爬起身子,景王随向徐阶施礼:“徐大人相助之恩……”
徐阶忙回礼:“王爷言重,徐阶食君之禄,原就该担君之忧,又怎能坐视不理?”
景王一怔,道:“这件事可是九成他们……”
徐阶叹息道:“王爷亦明白,虽然他们是先动手,却是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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