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出房间。
心跳如雷地靠在墙上,席晟觉得有必要想想别的事,比如,孩子的名字。时间?时常?时代?时节?时效?转念又想,跟着他姓席,似乎也不赖……
想到他不禁笑出声来。
席晟垂着头捂着嘴,深怕被旁人瞧见他这副模样,不巧,玛丽安正从房里出来,撞了个正着。
席晟立马笑靥一收,站直身体,玛丽安也没察觉异样,只说喂完孩子了,叫他进去。
席晟一进门,迎接他的便是极致温馨的一幕。孩子餍足地睡了,时颜侧在一旁,手撑着额角,轻柔地拨着孩子的胎发,指若柔荑。
这个场景,并非令人惊艳,却披荆斩棘地淀进席晟心底最深处,在今后的岁月里,舒舒,缓缓……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时那刻的记忆恍如昨日,日久弥新。
真是安逸,安逸到席晟都没心思上课了,每天一定准时到她病房报到。
时颜精神渐好,很快就能下床走动,席晟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她打发他去上课,席晟为了显示自己存在价值,负责抓拍孩子的每一个表情,几日下来拍了几百张照片,贴满了病房的值班栏。
孩子的名字也是他好不容易弄来字典,组了近百个名字,最后由时颜拍板钉钉:时爵严。
时爵严还真是个小祖宗,没几天五官已稍稍有些长开,似女孩儿般水灵的长相,也似女孩子般爱哭。
哭起来没完没了,等大人都被他闹醒了,小祖宗自个儿又香喷喷地睡去。真是磨人,没两天,席晟就已经黑眼圈深重。
时颜也是睡眠严重不足,整天昏沉沉的,这个时候如果再来个捣乱的人,她还真吃不消——
裴陆臣出现时,时颜正弓着身给儿子包尿布,直起身时她还头晕目眩的,就听到有些轻浮的男声:“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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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颜回头见裴陆臣站在门边,不觉抚额默念:真是个冤家。
小家伙刚换好尿布,正朝天蹬着两条莲藕似的腿,脚丫上套着鸭宝宝的袜子,裴陆臣将那黄灿灿的小脚握在手里,只觉柔嫩的不可思议。
时颜下一秒就拍掉他的手,“你来干嘛?”
“老天爷真是不帮我,怎么让你早产了?我原本还准备来陪产的。”
“说正经的。”
“好好好,说正经的。”看裴陆臣的模样,几乎要举手投降一般,双眼却直盯着她,有些艰难的启齿道,“冉洁一过世了。”
时颜额头木木的,浑身被紧绷感攫住。那种感觉,就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可到底终结了什么,时颜说不上来。
她脑袋有些空,哽在喉间的,说不上是震惊还是迷茫。
“所以我来了。”裴陆臣靠近她,目光灼然。
他的身躯阻挡了窗外的阳光,时颜有些发聩,愣愣地仰头看他,“你,认识她?”
“……”
时颜怕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更恼:“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冉洁一的恩怨?”
裴陆臣无谓地耸耸肩,表情不知是洋洋自得亦或其他什么:“我可不像那个池城那么蠢。
别这么瞪着我。
我这么说他你心疼了?”
时颜死死咬着牙,二话不说猛一转身,拿起墙上挂着的话机。裴陆臣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她操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掷地有声道:“A stranger came into my room。Please take him away。”
裴陆臣要阻止已经迟了,她电话已经打完,他没来得及夺下听筒。
高额的住院费不是白交的,保安很快抵达,腰间别着警棍,扫描仪般打量完裴陆臣,就要伸手拽他胳膊。
裴陆臣动作很快,身体一偏就躲过了,苦笑的样子似模似样,虽然无奈,但仍得体的告诉保安:我妻子在闹脾气,你别介意。
裴陆臣转向时颜,不着痕迹地抓住她的手,保安狐疑地看着这对面目不合的男女,时颜原以为在外人面前这姓裴的不敢太放肆,可她错了——
裴陆臣蓦地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吻下来。唇上软而热的触感令时颜条件反射地捶打他,却被他大手包住拳头,摁在他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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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二人纠缠得难分难解,一旁自觉被耍弄了的保安嘲讽了句:“Stranger,aha?”之后也离开了。
时颜敌不过这个男人的力气,他虽然没弄疼她,却教她怎么挣都挣不开,只能咬紧牙关,不让他长驱直入。
裴陆臣放开了她,却仍不放过她,紧盯着她唇上一片润泽的濡湿,眼角弯弯,笑吟吟地道:“时小姐,你心跳加速了。”
时颜不禁回忆自己生过这姓裴的多少次气、掌掴过他几次,她都有些厌烦了,他怎么还对这些激怒她的把戏乐此不疲?
见她都已捏紧了拳头,却蓦地压下火气不理他,裴陆臣倒是惊讶了:“怎么?不打我了?”
“打你又能怎样,你长过记性没有?”
“这话怎么说的你好像在教训孙子?”裴陆臣嘴上不满,脸上却笑呵呵的,“得!在你面前我就一孙子,成了吧?”
床上的小家伙已盯着这对大人看了好一会儿,一边蹬着腿,一边发出无意识的嘤嘤声,仿佛见这样都没能引来大人的注意,小胸膛起伏着起伏着,一张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时颜本来就没工夫和他抬杠,儿子一哭,她更是撇下裴陆臣不管,转而去哄孩子。
孩子安安稳稳待在时颜的怀里,软软的一枚止不住地哭,时颜轻拍着孩子的背。
“对了,孩子取名字了没?”
时颜置若罔闻,抱着儿子在房里踱着。
裴陆臣只得弯身看床尾的病卡“Kingsley?好名字啊,中文名叫什么?”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这女人真当他是空气。回答他的,是这时进门来的席晟:“时爵严,不错吧?我取的。”
弟弟比姐姐友善多了,裴陆臣却只顾着往不友善的那一方靠:“又爵又国王的,这孩子以后要是不做官,还真可惜了这俩名字。”
闻言,妈妈温柔的港湾中的小朋友蕴着满满泪水的眼睛看向裴陆臣,眸子葡萄一样,又圆又大。
裴陆臣朝他挑挑眉,那孩子看懂了一般,打了个嗝,竟不哭了。
时颜只当裴陆臣的话在她耳旁刮了阵风,无关痛痒,她返身,瞪了眼正准备与裴陆臣交谈的席晟:“出院手续办好了?”
席晟对着裴陆臣抱歉一笑,“办好了。”
时颜的性子席晟了解,她只会对亲近的人发脾气,可如今为什么这样挤兑裴陆臣这半个陌生人?席晟不太理解。
“那走吧。”时颜说着,走过裴陆臣身侧,率先出了病房。
转眼间席晟提着行李跟了出去,走得急,值班栏上的照片忘了带走,裴陆臣不觉走近,伸手触碰照片上的女人。
他从不曾见过她这副样子——眉头倒是一如既往的皱着,可她笑得很好,嘴角的弧度如此完美,犹如在他指尖绽放。
“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心软点呢?嗯?”
裴陆臣问照片上的她,得不到答案。他取下照片,小心规整好,全部放进西装内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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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求耳根清净,时颜又搬家了。周围环境更好,房子也更大,西海岸的冬季拒绝酷寒,更方便时颜照顾宝宝。
就算冉洁一去世了,就算他再次翻天覆地找她,他的一切,也再与她无关。
当裴陆臣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时颜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她早就警告过席晟别把新家地址告诉任何人,可这裴二少照样找上门来,是该赞他消息灵通,神通广大,还是该骂他没脸没皮,死缠烂打?
时颜堵着门口,隐隐听到孩子在楼上哭,不善的脸色被疲倦掩盖:“你又来干嘛?”
门外的裴陆臣笑容无虞,将已集结成册的相片递给她,理直气壮:“来还你东西。”
相册从封面到框饰都是裴陆臣亲自挑的,精致可爱,看得出来,这比他曾经送出手就被她退回的铂金包、珠宝更讨她欢心。
她多久没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和善了?
时颜低头看相册,正沉默着,席晟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出现在她身后,两手一摊:“我要被这小魔怪折磨疯了。”
连裴陆臣在门外都瞧得见席晟眼中的血丝,时颜听席晟这么说,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再顾不上门外的裴陆臣,快步上楼去了。
席晟默默叫苦不迭,对裴陆臣这个客人依旧很客气,请他进门,给他倒了杯水:“她快被这小魔怪折磨得神经衰弱了,脾气差了点,你别介意。”
裴陆臣该绅士的时候,脾气好到毫无破绽,他起身要上楼,席晟正要劝阻,裴陆臣笑容无害地对他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二楼,左手边第三间房,房门虚掩着,裴陆臣推开门,脚还未迈进去就愣住。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裴二少也愣住了。
时颜亦是一惊,慌忙拉上领口,裴陆臣耳根有些热,暖气开得很足的房间如他的身体,都有些燥热。
孩子还在哭,裴陆臣走近她,第一次如此举棋不定,时颜扣上全部衣扣,整个人全副武装,裴陆臣只看了她一眼,就干咳一声,转移视线观察孩子。
“那个……他,可能不是饿了。”
时颜狐疑不信,可儿子哭成这样,她也束手无策了。
裴陆臣把孩子平放在床上,固定住他手脚,凑近小耳朵旁,如毒蛇吐着信子般发出“嘶——嘶——”的声音。
孩子哽着哽着,真的不哭了。还有兴致挥着小胳膊,拳头软软砸在裴陆臣脸上,像是抗议。
“以后他再哭,又不肯喝奶,就试试这个。”
尴尬如同悬浮在半空中,时颜无法忽略,只能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自己是沃顿的MBA么?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裴陆臣脑中的画面还定格在方才进门时闯进他视线的旖旎一幕,面前这个女人,他如今不能直视,宁愿去逗弄小朋友的手。
一直这么盯着孩子看,裴陆臣才发觉异样,明明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
小魔怪这么爱哭爱闹,面色却不见红润,眼中的光也不如初生时那般清明澈亮,裴陆臣伸手按着孩子胸腹部,脸色渐沉,终于神色蓦地一凛,抱起孩子就往门外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