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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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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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摆手,挥去某些杂念:“对了,代我向他道歉。”

时颜回神,疑惑地看着他。

裴陆臣捏紧筷架,冰冷的瓷,从手心凉到心里。

“他为你们孩子挨过刀。”

时颜霍得瞪大眼睛。

“我当时怕他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己没有办法再和他比。一直瞒着你,抱歉,希望现在说出来不会太晚。”

他也曾努力过,用各种方式,卑鄙的,深情的,都有,可她的快乐与悲伤,他从来只是参与者,不是主导者。

本以为会难以启齿,不料竟说的那么顺畅,裴陆臣心里泛起的苦涩几乎要冲喉而出,恰逢服务生把酒送上桌,是陈酿,裴陆臣为她倒杯茶,给自己斟满酒:“祝我们……”

他突然间失语,似乎自己都觉得丢人,再不言语,仰头,整杯灌下。

终于,苦涩被冲散。

喉间,他抵眉失笑。

时颜艰难消化他的话,神思有些懵然,缓慢地举杯。

相识几年,相恋几月,如今分手,她以茶代酒:“都忘了吧。”

各自敬上一杯,就当抵消他对她的隐瞒,就当偿还她装醉的那次,听到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都忘了吧……

吃完这顿饭,出饭店时夜幕已临,道别:“再见。”

他唇角一勾:“再不相见?”

她也笑了。

裴陆臣才改口:“开玩笑的。再见,小心开车。”

时颜车开得很稳,心却不稳,挂上蓝牙就拨池城的号码,开口便问:“在哪?”

实在问得突兀,时颜想拍自己的嘴,那端的池城倒是不甚在意:“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是他们最近最常有的对话,他也自认摸透了她的心思,替她问:“要儿子听电话?”

时颜有些骑虎难下,还没开口,电话已交到儿子手里。儿子特别得意,乐呵呵道:“妈妈我赢了姐姐!”

她以为自己听错,甚至把车停到一旁,怕听不清,消了蓝牙直接用手机:“赢了,谁?”

“我玩水枪赢了,姐姐要给我买糖吃。”

气愤,谈不上,惊诧,更犯不着,时颜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胸腔里五味杂陈的都是些什么情绪,声音也很平静:“让你爸爸听电话。”

手机转回池城手中,他也无需再隐瞒:“冉冉也在我车上。”

“你们一起去的故宫?”

他该死的沉默。

时颜透过后照镜看自己,不见愠怒,难道真的是麻木了?还是每当这种时候她总告诫自己,为了孩子,不准动气,久而久之已习惯成自然?时颜拿自己都没法子,不禁长叹口气:“把冉冉带回我家吧,我想见见她。”

“时颜……”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放心,我不会吃了她。”语气温柔到近乎哄骗,时颜可以想象那端的男人会是何种表情,总之他绝不会把她往好里想。

池城应承下来后,时颜收线,回家等他们。

虽然已是几年过去,可时颜开门看见这个小姑娘时,仍免不了小小诧异一下。孩子大了,五官渐渐长开,七分像足冉洁一。

“阿姨好。”拧脾气倒没怎么变,语气颇冷。

随后由池城抱着进屋的小家伙笑得十分没心没肺:“我把她的糖吃光光,她生气了。”

溜下池城怀抱,鞋都没换就跑进屋里,趴在茶几上一阵搜罗,自己平常爱吃的糖果捧满一手,回到冉冉面前献宝:“喏,给你。”

时颜一直晓得儿子人见人爱,只是不曾想,他一句话就能让冉冉眯眼笑开。两个孩子这种状况,哪像第一次见面?

孩子到点睡觉,可坐在电视机前就不愿走。

“不睡觉也得先刷牙,你吃了这么多糖。”牙刷牙膏漱口杯,时颜全为他准备好。

送到他面前,他却只是嘟着嘴,插播的广告也看得乐此不疲,指着那广告就摇时颜的手:“妈妈,我还想吃肉脯。”

“没有肉脯。”

“爸爸买了,在冰箱里。”

哪能不气?尤其在看到池城一径用沉默化解的样子。时颜瞪他,他仍煦煦地笑,漱口杯往池城面前一放:“你来解决。”

他的解决之法更让时颜有气难消:热半片肉脯给孩子吃,再让他洗漱睡觉。

“他迟早被你养成个小胖墩。”

“放心,这都是在营养师的允许范围内。”

时颜明显不信,趁儿子洗脚,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锁进储物柜。

小家伙被人观赏洗脚,也没半点害羞,水扑腾的到处都是不说,竟还充满希冀地捧着笑脸看向冉冉:“姐姐,那个姐姐明天还来找你玩吗?”

时颜刚从厨房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冉冉也在这时状似无意瞥一眼她。

时颜不明白这小姑娘意欲何为,只听她对儿子说:“来的。”

这哪是孩子的对话?小家伙还是做不到心满意足地去睡觉,拉着冉冉去炫耀他满屋子的玩具。

时颜好似局外人,看不懂他们三人的互动,客厅余下她和池城,免不了一堆问号投掷给他:“怎么回事?”

“冉冉一月底来得北京,我带儿子那些天,俩孩子基本在一块玩。”

原来有这么多事瞒着她。只能怪自己最近有点不在状态,没留意儿子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姐姐,可时颜还有些拎不清,“他到底认了多少个姐姐,除了冉冉还有谁?”

“是冉冉冬令营的朋友,等儿子长大要嫁给他。都跑来叫我公公了。”

他一点没所谓,但时颜理解无能:“他才两岁!”

“两岁就能这么受欢迎,做父母的应该自豪。”

儿子很晚才睡,拉着这小姐姐不撒手,婴儿房里有备用的单人床,被子什么也都现成,晚上冉冉便住下,和小魔怪一间。

池城自然也睡这儿,不过席晟房间不让碰,他只能蜗居沙发一晚。

“你回自个儿家吧,明天来接就成。”

“一来一回太耗时间。”

这十足是个借口,他的公寓明明离此不过三分钟车程。时颜不想再管这么多,累。丢床被子给他,径自回了房。

更深露重,辗转难眠,时颜躺下又坐起,如此往复,自己都烦了。何苦把冉冉请来,自讨没趣?

思考不出个所以然,又无心睡眠,干脆披了睡袍去儿子房间查夜。

儿子睡相很甜,睡姿却不敢恭维,好在睡的是宝宝床,四周都有围栏,被子也足够大,孩子怎么踢蹬都不怕着凉。时颜为他掖好被角,周围很静,她也一直放轻手脚,突然身后响起的声音,着实吓着了她:“你们准备复婚了?”

时颜心率都被吓得有些不齐,回头就见冉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

只有壁灯微微发光,时颜从这边的暗处走向小姑娘。

这孩子聪明又早熟,时颜想了想,决定开诚布公:“我发现你对你弟弟很好,真心的?”

“他比你可爱多了。”

这倒是实话,时颜笑笑,摸她发顶,被她偏头躲开。小姑娘爱憎分明地厉害,时颜倒没觉得恼:“你有两条路走。一,以后我是妈妈,他是爸爸,一家人开开心心。二,你爸爸大部分时间耗在我们这儿,你只有放大假才能看见他。”

“你在威胁我?”

“说谈判更适合些。”

毕竟还是孩子,掩饰的功夫不到家,时颜看得出她有些动心,起身又揉揉她发顶:“晚安。”

冉冉这回倒没躲,时颜都走到门边了,她才再度开口:“让我考虑一下。”

“没问题。”开门出去。

时颜都回到主卧门口了,想想又折道客厅,一时鬼迷心窍。

沙发睡着并不舒服,池城虽鼻息清浅,眉心却顽固地微蹙。客厅暖气不是很足,他却将小臂露在被单外,袖子还撸至手肘,也不怕感冒。

时颜跪在沙发旁,探手试他体温,倒是不低。这才记起这么冷的天,他外出时也不过是风衣配针织衫。

只能叹男人天生火旺。

既然不用担心他会冻着,时颜索性一口气撩开被子和他的衣角。

精瘦的肌肉淬着浅麦色的皮肤,将他的腰身勾勒得十分硬朗,也使得那两道疤看起来更加明显。裴陆臣指的挨刀,是这个?

如果她当时知道他出事,如今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就不怕她一辈子都不去找裴陆臣,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时颜真不了解他。

又如她闹不明白她和冉冉都可以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为什么将这一切套用到这男人身上,就再不受用?

越想越失去方向,时颜屏了屏息,伸指想要碰触他的伤。

突然手指被人攥住。

她一晚上第二次被吓,低叫压抑在喉头,抬头就迎上池城的目光。

黑暗中他双眼泛着幽幽的光,时颜看着看着,渐渐定神:“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醒着。”

“干嘛装睡?”

“怕搅了你的雅兴。”

他还有功夫打趣,时颜试着抽回手,未果,干脆继续摸:“你这里要再多几刀,可就真成蜂窝篓子了。”

黑暗助她很好的隐藏情绪,当然,她也再窥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眸光闪动了一下,“你去见裴陆臣了?”

时颜被戳中要害似的一顿。他虽没追问其他,时颜仍不自觉回想一番,自己总共才说了几句话,哪里让他听出线索?

他侧身躺着,按住她的手贴合自己皮肤,闭上眼不说话,像要停留在这一秒。

学生时代的她总会趁他不备,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服,有他的寒冬,就不是难熬。有时身体的记忆比头脑要好,一如此刻,时颜手心被他的体温晕热,柔软的情绪就这样渗进皮肤,在她身体里翻涌。

“这里,疼不疼?”

得,嘴又不受脑袋控制了。

他似乎诧异,愣了下,“想你的时候就疼。”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沉淀入心。

他是落寞还是平静,她无法分辨。时颜望着他,隐隐又要陷落。

“别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又爱上我了。”

时颜心里一刺,他分明闭着眼,哪看得见她的目光是喜是忧?尽说些胡话。

不准备跟他抬杠,腕子抽不回来,就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脱身就走。

“我能不能进卧室睡?”他只是淡淡勾唇,却已邪得可以。

“……”

“睡在外头有点冷。”

时颜暗“呸”一声,闪身进了卧室,大力关门,丝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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