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邪真手上的剑却突然碧芒大盛。
本来黏在剑身上的星星,都一齐“炸”了开来,疾射向那使镔杖戒刀的人身上。
那人大叫。
叫声充满了恐惧。
从来只有他用这种暗器去对付人,他万未料到有一天他会成为被这种暗器对付的人。
他一面叫一面退,可是有两枚“星星”已射入他的嘴里。
他立刻就失去了声音。
而且身上马上嵌满了星星。
他倒在地上,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失去了控制大小便的能力,甚至连把眼皮闭起来的力量也消失了。
可是他并没有死。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能力,他已完全消失,可是在十五六天内,除非有人把他一刀杀了,否则他是绝对死不去的。
饥饿与饥渴根本不能令他致死。
当他身体已失去一切能力的时候,只是一具受苦的躯壳,连水和食物,都变得是多余的了。
他现刻心里的恐惧,远比死亡还甚。
他倒地的时候,方邪真左手往耳垂一摸,还好,耳垂只刮破了一点点表皮,并没有见血。
可是他的剑已刺在灶底里。
剑拔出来的时候,血就跟着激喷上来。
然后他返身面对那一束柴薪。
柴薪蓬然向他劈头劈面罩来。
那数百十技新砍旧伐的柴枝,全没头没脑的打了下来,里面还挟着几个小星星。
蓝色的小星星。
幽蓝如梦。
柴薪里的人:一推出了那几捆柴枝;立刻如一溜烟,一个旱地拔葱,转落飞鹰搏兔,旋展八步赶赡,五蟒翻身,轻登巧跃,一口气施燕子飞云纵,掠出茅屋,直要飞越竹篱,忽见月色下,一个身着淡绿中衣的人,持着翠色的剑,剑尖斜指地上,手腕上扎着浅蓝色的丝中,微蹙着双眉,没有看他,但肯定是在静等他飞掠出来。
剑寒足令人梦醒。
他的人在半空中,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
——方邪真果然比传言中更难对付!
方邪真嘶声道:“你为甚么要杀死池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那人道:“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
方邪真的身了颤动得更厉害了:“是谁叫你这样做的?!”
那人说:“谁给银子,我们就杀谁。”
方邪真猛抬头,眼睛赤红,厉目若电,盯住那人,道:“你是满天星、还是亮晶晶?”
那人语音低沉的道,“我是你的煞星。”
这句话一说完,那人就出了手。
方邪真也出了手。
他反手出剑,刺向背后!
后面陡发出一声惨嚎!
有一个人,窄衣窄袖短衫裤。打裹腿、洒鞋、绢帕包头蒙脸,一身全罩青黑色的油绸子布衣,原已贴近背后方邪真四尺的距离,正要动手,方邪真已一剑刺中了他,没人了他黑黝黝的衣内,随着方邪真猛然拔剑,哧地喷溅出血珠子!
可是方邪真立时电感觉到一股极为可怖的大力,往自己背部袭来。
方邪真立即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
——逼近背后的人虽是好手,但不是攻击的主力。
他飞跃而起,金鲤穿波。一鹤冲天同时展出,中途改换身法,狡兔翻沙、金赡戏水、转靖蜒三抄水,如神龙游空,煞是好看!
他掠起得快,但听轰的一声,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已被击了一个大窟窿,他背部突然一挫,忙炼气调元,心潮了午,硬把五脏受震之伤强自压下,猛抬头,蓦见星星点点。
星星飘过,一共七颗。
每颗由微光,遽变作厉芒。
方邪真忽然知道这施放“星星”作暗器的人是谁了!
——在“满天星、亮晶晶”的杀手组织里,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叫做“飞星子”,他擅使“一手七星”,名为“七星伴月”,炸开来就像夜空中的烟花,足令人“灿亮而死”,根本无从闪躲。
据说,这是飞星子自蜀中唐门高手唐月亮的绝门暗器“梦裳”中得来的灵感,再加以改良、研制,而“满天星、亮晶晶”这擅用暗器的组织,近日来甚嚣尘上,连蜀中唐门也为之黯然失色。
飞星子就在眼前,飞星也逼近了面前。
方邪真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只有拼,拼着活命。
他向天看了一眼,天仍黑沉一片,晨风沁人,他只看了一眼,剑上的光华立盛。
他仿似人剑已合而为一,绽放出惊人的深绿,遥指向飞星子,似是随时就要飞身出袭。
飞星子一见方邪真剑遥指向自己,立即全神戒备,暴喝一声,七颗飞星,立时爆开,炸出星星点点。
可是,这些千百点璀璨的星花,明明跃空而起来,忽成了无力的花瓣,萎然落地。
因为飞星子的脸门,就在这一刹那间裂开,裂成两爿!
他在这一刹那问失去了生命。
本来要全面全力攻袭的暗器,也失去了力量,纷纷落地,如一地残红。
方邪真人仍在原处。
他只不过举起了剑,剑仍离飞星子十一尺之遥,漾起夺目的光华,对准飞星子的脸,飞星子就倒了下去。
——这是甚么缘故?
只听一阵稀落的掌声。
“好剑。”有人沙嘎他说:“好剑法。”
方邪真回头。
他知道这是刚才予自己背后一击的人。
他也知道这人虽一记击空,自己己飞跃闪过,但仍被掌力余波扫中,五脏六腑几离了位,这种掌力,除了当年“六分半堂”里的雷动天,武林中已没有几人能使。
他更知道在他与飞星子对峙的时候,只要这人再出手,自己就很难在被轰成飞灰和被飞星钉成刺猬间作出抉择。
——这人是敌是友?
——若是友,为啥刚才要暗算而震伤自己?
——若是敌,为何适才他全力对付飞星子时,他又不出手?
方邪真却确定了一件事:
无论是敌是友,这人都极难对付。
他缓缓的回过身去。
他回身的时候,很谨慎、很小心、也很清楚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肯定都无破绽可寻。
面对这样可怕的人,只要有一丝破绽,都足以粉身碎骨。
也悲愤、他狂怒,但他要杀人,要报仇,而不是被人击败被人杀。
这点很重要。
所以一个人在越愤怒的时候,越应该要冷静,越是重大的战役,越要沉着,平时的大颠大狂、小悲小哀,倒不重要,是不是个应付变局的人才,端看他在危难惊变时是不是还镇定从容、遇变不惊。
方邪真此刻悲、怒,而且还受了伤。
甚至在转身之际,可能因内脏受伤之故,感觉到有一点点的昏眩。
可是他并没有乱。
他的心像万条绞索在绞缠,尤其是念及老爹和小弟之惨死,但他对敌的时候,仍然专注集中。
世上要成功立业、完成任何大事,都需要专心一致;不专心,就难有完美。
他回过身来,就看见在曙色未现、月色未落、夜色最浓、寒意最甚之处,有一个人。
一个巨大的人。
他的存在,就像一株神木。
一株被雷殛过而不死的神木。
“我是回万雷。”这人以沙嘎的口音,说得很慢,像残旧而锈蚀的锁链在沙石地上拖曳着,“我是你的敌人,我是来杀你的。”他一开始就表明了他的身份。
方邪真看着他,就像看着一记惊雷。
他已不算矮小,站在一群人里,他绝对潇洒出群。
但他只及回万雷的腹部。
力邪真这样抬目望去,竟觉得有些晕眩。
他立时发问。
间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我爹和小弟,是不是你杀的?”
“都一样。”回万雷沙哑的道,“谁杀都一样,你都快要死了,无论谁杀死他们,对你而言,都没有分别。”
“只有一件事有分别,”回万雷浓浊的语音道,“你,则必须由我杀死。”
他重复:“我必须亲手杀你。”
方邪真问:“为甚么?”
回万雷眼中闪过跟方邪真近似的悲怒:“小绝是我的子侄,我比回堂主更疼他。”他咧了咧嘴,像一个树洞,只剩下几只又黄又黑的牙齿:“我看你不顺眼。几个世家都在拉拢,你还真以为自己上了架子,那里都没看上眼!我们当年创妙手堂,不知吃尽多少苦,受尽几回气,才有今大的地位,你算老几!我就看不起你,我要杀了你!”
方邪真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
一件令他几乎崩溃、全然丧失希望和战志的事。
他立刻抑制自己,宁神静气,不敢再想下去,反而问:“你既要杀我,刚才在飞星子全力出手的时候,又不下杀手?”
“我已经轰着你背后一下子,你已受了伤,我不信你能飞得上天?”回万雷粗钝的脸庞店然也闪过一丝狡猾之色:“何况,我也不喜欢飞星子,再说,我还要看看你的剑法。”
“设想到你的剑法己到了十步以外,凝神破空,剑气杀人的地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问剑法’罢?”回万雷火红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剑,方邪真手上的剑厉芒已消,回复了原来的湛碧的颜色。“这就是‘灭魂’剑吧!不愧是八大神兵之一,没有了他,你的‘人间剑气’加上‘子午心潮大法’,也未必有这样的威力。”
他眼里已露出贪妄之色:“不过,再过一会,这样的好剑就算归我所有了。”
方邪真看看自己手上的剑,又望望头上的天,深吸一口气,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回万雷望着他。
“你刚才没有把握时机,把我杀死,”方邪真道:“那是你自寻死路。”
这句话说完,方邪真就发动了他全力全身全意全神全面的攻势。
向回万雷。
第十九章行雷与闪电
杀死回万雷!
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时间杀死他!
自己如想不死,就必须要杀死回万雷。
就算自己死了,也必须要先杀回万雷。
因为回万雷极可能就是杀死爹爹和小弟的凶手。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杀掉回万雷。
可是自己已没有了时间。
天旋、地转。
至少有三个回万雷,在自己身前;而回万雷越长越高,高大如乔木;雷轰电闪,他似乎已化成了旱雷,不断地轰炸自己手上的电剑。
就像有三十头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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