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真的。”池日暮说得绝无转圈余地。
方邪真心里很有些感动,忽也一拜倒地,池日暮慌忙扶住,急得冒汗的说:“少侠在兰亭,好比我恩公,好比我师父,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方邪真正色道:“我加入兰亭的第一个条件是……”
“你说,”池日暮急切的说:“我都答应你。”
“便是要你成为我们的主子,决不可太礼待我。”方邪真肃然道,“军令无威不行,臣命无君不从。你要光大兰亭,重振声威,就必须要像个威严的明主,才能眼众。再说,只要我答应加入兰亭,我就是兰亭一员,无论赏罚,与人无异,公子若破格施恩,反令公子失却威信,亦使我招妒致危。”
池日暮被这番话说得汗涔涔下:“是,是……”
方邪真诚挚地道:“日后公子就待我为一名部属就好,并请勿以少侠相称,直呼我名字便是。”
池日暮想了想,还是持意的道:“少……你的年纪可能比我稍长,不如……不如我就称少侠为兄……我对方兄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实无异兄弟。”
方邪真见他说得真诚,连眼眶都湿了,心中电忍不住激起一份情义的惊涛,点头道:
“好,咱们心里是祸福相共的兄弟。对外,仍执主仆之礼,如蒙信任,只当我是公子身边爱将便是了。结义一事,莫让外间得悉便成。”
池日暮大喜伏拜道:“方大哥。”
方邪真忍不住心怀激动,也跪地相唤:“池弟。”
两人相视而笑,不禁击掌为约。
第二十二章秦时明月汉时关
方邪真长叹道,“其实,我还欠公子一次救命之恩。”
池日暮却赧然道,“这件事,快莫要再提了,你也在洛阳道上,救了我一命……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很对不起方兄。”
方邪真左眉一挑道:“怎么说?”
“譬如……”池日暮迟疑的道,“没有我对方兄力邀,也许,方兄家人就不致遭厄运了……”
“杀我父和小弟的凶手,让我找出来,我必不容他!”方邪真目中杀机大现,“不过,这些也许都是在动难逃,早知如此,不如我早些加入兰亭……现在,说句坦诚的话,我也要凭藉池家的实力,来报我这个血海深仇。”
池日暮脸色很有些惶愧,半晌才问:“……你说的,还有那些条件?”
方邪真脸上出现毅然之色:“我行事,必先请示予你,但我祈求公子让我掌有实权,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对兰亭池府组织的人事,能全面革新、除旧布新!”
他决然地道:“兰亭之所以不如人,为小碧湖等之势力侵扰,主要是因为未能自强,内患百病!要成大业,夫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池府结构已病人膏盲,必须要彻底医治很除不可!”
池日暮脸上露出重托的神色,坚决地道:“好,这样使池家起死回生的事,就交给方兄了,我池日暮有一日命,就舍命支持。”
方邪真眼睛发了亮。
一个人被信任,是件称心的事。
能被重用,更是赏心乐事。
连方邪真也不例外。
——他的避世,也许只是为了不想卷入无谓的是非和斗争里,要是能被人信重,握有呼风唤雨的权力,谁不愿把热血之心、一身本领,作全力以赴的投注、“我还有一个条件。”方邪真说这件事时特别凝重。
“你说。”池日暮知道是大事。
“如果我们手腕被毒蛇咬了,为了要驱毒,必须要放血去毒;假若我们被毒箭射中,为了要祛动,也定要剜去腐肉,才能疗毒。”方邪真先作譬喻,然后才说出重点:“兰亭池家之所以不够别人强,是因为瘀血大多,病情大重,以致毒力蔓延,积弱难返,要彻底改头换面,必须要不怕牺牲,不惜代价。”
池日暮长吸了一口气,眼睛发出决然的光芒:“有方兄协助,我不怕牺牲、不惜代价。”
方邪真逼视他道:“你有决心?”
“我有!”池日暮即道。
“你敢壮士断腕?”
“铮”的一声,池日暮抽出了剑,伸出左腕,举起了剑,厉声道:“假如我这腕子有毒,只要方兄示下,我立即斩断,决不顾惜!”
方邪真一把抓住他的手,“毒不在你的手上,”池日暮还在激动的喘气,方邪真道:
“你是中兴池家的人,不可妄自残害自己。”
池日暮问:“请问方兄,毒在何处?”
“驱毒的事,由我来做,”方邪真道:“我只是要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池日暮道:“你说。”
方邪真道:“杀掉池府中的一个人。”
池日暮一怔:“这……”
方邪真凝视他道,“这可能是你的亲人,也可能是你的爱将,可都是毒素的来源,你舍不舍得?”
“我……”池日暮迟疑了。
“别忘了,只要毒素在体内,就没有彻底痊愈这回事。”方邪真断然地道。
“好。”池日暮咬牙道,“我说过,除了大哥和大嫂,你高兴要杀谁都可以……”
“我不高兴。杀人只是件逼不得已的事,决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方邪真截道,“你可以放心,池大公子双足残废,无法主事,但对兰亭运作并无妨碍。大夫人更是兰质慧心,人缘素佳,对池家只有利无害。”
池日暮怀疑地道:“可是……那么你要杀的是谁?”
“这你可别管,以免打草惊蛇。”方邪真一笑道:“何况,我还不知有没有命来杀他。”
池日暮更是狐疑,只道:“好,我可以不问,不过……我不明白方兄的最后一句。”
方邪真道:“因为我在全身投入池家之前,还得先去做一件事,”他顿了一顿,又道:
“我做这件事,不一定还会有命回来。”
池日暮想了想,恍悟道:“你要去相思林?”
方邪真道:“是。”
池日暮道:“方兄,盂随园案其实与你无关,你是不必去冒这个险的,七发虽然是我们的人,不过,万一孟案跟他有关,他也会为保存自己性命而不甘受戮的,加上蔡旋钟和石断眉,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你这样冒险犯难,值不值得……?”
方邪真没有听下去:“我也不只为了要弄清楚孟随园的灭门惨案,同时也不愿见追命孤身作战,我意已决,你不必相劝了。”
“好,我不劝你,”池日暮即道,“池家的人,如你需要,可任由你调动,或能作臂助。”
“不需要,人多反累事。”方邪真道:“在我赶去相思林之问,倒有一个要求。”
“这不是条件,”方邪真解释道,“这只是要求。”
“你说说看。”
“我想看看名动天下的‘九天十地、十九神针’,”方邪真道,“这种绝肚暗器,在别处可没得看,而且,趁我还不知有没有命在之前,看看这样子的暗器,也是件可以瞑目的事。”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池日暮有点生气道,“大哥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备筵相候。至于‘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大哥要看,绝无问题——”
“兰亭‘兵器房’里的武器,只要得我同意,遇有要事,即可取用,只要事先登记具案便行。当然,如果是罕世奇兵,那就非到万不得已时,不能擅用。”池日暮拂拂袖子,走到一张檀木红缎巨桌前,“……我一向喜欢好的兵器,但也一直都认为,好的人才比好的武器更重要。”
“所以我不会拿兵器换人性命。”他抄起桌上一支铁笛,递给方邪真道,“如你要它,我就送给方兄。”
方邪真吃了一惊。原来这根铁笛,竟就藏有“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看来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笛子,如果刚才池日暮在握铁笛时对自己猝然出手,施放这惊天动地的十九神针,只怕连自己也断难尽数躲得开去。
方邪真小心翼翼的接过铁笛,小心翼翼的端详铁笛构造,瞥见铁笛上用细丝系着一张小纸条,抄起来细看了看,只见都是日期和人名及案例,譬如:某月某日,池日暮与游玉遮宴叙,因生恐游家暗施辣手,故取用“铁笛”以作防范等等……方邪真目光一凝,突然脸色一变。
池日暮甚为敏感,马上觉察,问:“怎么?”
“没事。听说这‘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原先不是装设在铁笛的机簧片卫,这是后来一个叫做义雪岸的年青人改装的……这样精巧,也着实不简单。”方邪真把玩着铁笛,然后调转过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池日暮,道,“我看过了,我要走了,谢谢。”
池日暮忙道:“你要不要……?”想把铁笛塞给方邪真带去备用。
“不必了。”方邪真洒然笑道,“我未替池家尽一分一星力之前,焉敢先动用他家的一事一物?”
“方兄保重。”池日暮只有这样说。
方邪真向池日暮深深一一揖:“愿能有为公子效力之日。”说罢飘然而去,只剩下池日暮一人怔怔忡忡的站在兵器房里,面向刚冒上来的旭阳,喃喃自语道:“究竟他要杀的是甚么人呢?”又看了看远处惊飞的鸟群:“他是否能安然无恙?”
相思林虽属小碧湖游家之地,但游家并没有在这地方布防。
过了相思林,才是相思亭,从相思亭可以搭船越小碧湖,这才是游家的重地。
相思亭是一个美丽、幽雅的地方,除了相思树、还有满树相思子,满地的相思叶,那一角如画晴空,仿佛也忒煞情多!
相思林的尽处便是相思亭。江上轻舟清妙入眼,湖水碧落,忘却凡尘;江边碧柳成行,麦畦吐绿,柳堤上落英飘纷,竹叶含青。更有农人口唱讴歌,湖舟张网捕鱼,还有骚人墨客,对景感怀,化作胸中诗千行。
这实在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单看碧湖对岸的“小碧湖山庄”,气势恢宏,气象万千,红墙碧瓦,森然壁立,就知道游家定必代有人才,而且决非止于一方雄杰而已。
七发大师无疑也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才要来。
因为他不得不来。
他可以助兰亭池家对付游家,但他不能再冒上“因为作贼心虚,所以才不敢来相思亭,当面对质孟太守灭门血案的事。”。
他知道池日暮很器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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