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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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传-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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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他们还不能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安适地领略一下都市的生活。连吃饭也遇到了问题.一次下饭馆,吃的竟是腐烂牛肉,因而腹泻,新的营养没有补充上,把原来的营养也赔进去了。这时,饭馆还用着旧式女招待,讲花架子,不讲卫生。
  战争尚在进行,“华北文艺会议,参加者寥寥。有人提出我的作品曾受批评,为之不平。我默默。有意识正确的同志说:冀中的批评,也可能有道理。我亦默默。”①两个“默默”,表现了难能的超然。“古人日以远,青史字不泯”②,白纸黑字,来日方长,青史由人论是非——也许他这么想,所以才默默?
  事实上他有自己的态度。在他受到批评的作品中,有一篇题名《爹娘留下琴和箫》③的小说。这篇小说写于1942年秋天,最初发表于1943年4月10日《晋察冀日报》的文艺副刊《鼓》上。小说很抒情:一个爱好音乐的老人,(他一直领导着本村的音乐队),非常钟爱自己的独生女儿,竭力供给她上学,并鼓励她和一个音乐能手结了婚。这对年轻夫妇在很多场合下,不是用语言交流思想,而是用音乐:丈夫从墙上摘下南胡,除去布套,妻子从床头拉出一支黑色的竹箫,交流就开始了:丈夫望着胡琴筒,妻子凝视着丈夫的脸,眼睛里“有神采随着音韵飘出来”。她的脸很严肃,而且多变化,但总是笼罩着微笑,真挚而神秘的。久而久之,他们养成一种习惯,妻子与其说什么,不如拿过箫来吹一支曲子,丈夫对于妻子,则诉诸南胡。生活就这样推演下去,而且有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儿:大菱和二菱。
  抗战了,丈夫参加了游击队,妻子在家里照顾孩子。这女人喜欢沉默,但谈起孩子,话就多了。有一次,一位朋友说他喜欢音乐,她不信,她说:一个人爱好什么,早就应该学习了,早就应该会唱会奏了,既然不会,那就是不爱。这位朋友有点儿不服气,他指着依偎在她怀里的大菱说:“你说大菱爱好音乐吗?”
  “爱!”
  “她也不会唱不会演奏啊。”
  母亲笑了,笑这位朋友和一个孩子比。不过,这位朋友还是明白了;这孩子能继承父母的爱好,“她虽然才八岁,当母亲吹箫的时候,她就很安静,眼里也有像她母亲那样的光辉放射出来了。”
  母亲后来也参了军,和丈夫在一起。在一次战斗中,丈夫牺牲了,她的箫失去了南胡的伴奏。整理过遗物,她和那位朋友商议,把大菱交给他照看,她带二菱去。大菱接受了父亲留下的南胡,二菱随着母亲,去和箫做伴了。这是春天发生的事情,当冬天到来,母亲带着二菱来看大菱和那位朋友的时候,这对小姐妹——十一岁和九岁——已经会进行琴和箫的和谐的伴奏了。这一次,母亲又把二菱也留给那位朋友,说是要到延安去。箫,就交在二菱的手里。不久,因为这位朋友要到别处工作,便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她们的外祖父那里。她们的外祖父住在河间青龙桥。
  1942年5月,发生了我们前面说过的敌人对冀中平原的大“扫荡”。这位朋友在秋初来到白洋淀,从一个船夫那里听说,有两个很俊气的女孩子,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也就是十来岁,不久前,在他的船上遭到敌人的机枪扫射,牺牲了。这位朋友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他从那茫茫的一片水里,好像看见了大菱和二菱……不,“我不是设想那殉了难的就是大菱姐妹,那也许是她们,也许不是她们,但那对我是一样,对谁也是一样……”
  小说有一个浪漫主义的结尾:忽然,那可能是一个黄昏,在山里或是在平原,远处出现了一片深红的舞台幕布,晚风中,有两个穿绿军装的女孩子正在演奏,一个拉南胡,一个吹箫。
  小说的基本情节就是如此。发表后,有人说它不健康,过于“伤感”。华北文艺会议上,抑扬双方不知是否提到这篇作品,但在会后,孙犁却在这年9月7日给康濯的信里,特别嘱托对方:“印出稿中,特别是《丈夫》和《爹娘留下琴和箫》两篇,万万请你给我找到。”①《丈夫》是一篇说抗日光荣、当伪军可耻的小说,我们姑且不说;他要找的《爹娘留下琴和箫》却分明是一篇值得他纪念的小说。
  但是,在将近四十年的岁月中,这篇小说并没有被他收入任何一本集子,人们差不多把它遗忘了,虽然那琴和箫的跳动的音符,在演奏者的眼睛里那么动人,不时有流动的神采飘溢出来。直到1980年2月,这篇小说才在《新港》文学月刊上重新出现,改题《琴和箫》,并于翌年首次辑入《秀露集》,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在《新港》上重新发表的时候,作者写了一篇后记,其中说:……我重读了一遍,觉得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感问题,同时觉得它里面所流露的情调很是单纯,它所包含的激|情,也比后来的一些作品丰盛。这当然是事过境迁和发病以后的近于保守的感觉。它存在的缺点是:这种激|情,虽然基于作者当时迫切的抗日要求,但还没有多方面和广大群众的伟大的复杂的抗日生活融会贯通。在战争年代,同志们觉得它有些伤感,也是有道理的。
  这篇后记,除了对自己写于四十年代的这篇小说进行了应有的肯定外,主要体现着作者严格的要求自己和宽容的对待同志的精神,并不一定要当作科学的评论看。我们注意到,这篇后记没有收入到他的任何一本集子里去。作者严于解剖自己的精神固然令人感动,《琴和箫》却不应该再受到苛责了。这是记录了作者感情的一篇好作品。
  确实,孙犁是一个不善于自我表现、却实在具有丰富的内在感情的人。华北文艺会议上,他虽然“默默”,想得倒不一定少。
  妻子秋后又要生产了,他为她买了半斤红糖,然后就踏上了归途。冀中乡下习惯,认为红糖对产妇有特殊的滋补功效。
  同行的还是方纪,经过束鹿时,他们在方家(其实是冯家,方纪原名冯骥)吃了方纪的母亲为他们做的当地特有的豆豉捞面,味道之佳,使他至今不忘。
  方纪的家庭是中农,抗战时祖父当村农会主任,遭日军杀害。还有两个叔父也被杀害。他自幼托养在外祖母家里,常听她讲故事。据他自己写的《传记》①说:在延安,“曾得到了毛泽东同志亲自提笔改稿的荣幸。毛泽东同志在我写给《街头画报》的一篇评论稿中亲自改稿,亲自添写了这样一段话:‘可悲的是有这样一种人,对于鲁迅先生的思想并未好好的研究,自己错误了又不好好的反省,一味拿着别人的死骨头,当作自己的活灵魂,恐怕鲁迅先生在生前对这种人也不过是敬鬼神而远之。’”
  “文革”出后,方纪健康情况很不好。有两次开会的时候,孙犁看见了他,看他走路、签名那样吃力,孙犁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并且以年长之身,搀扶了比他更弱的伙伴。“文革”前,孙犁曾把司马光的两句格言抄给他:顿足而后起,杖地而后行。看来方纪不以为然,反其意而唱,吟成四句诗,孙犁只记住了关键的第三句:“为了革命故”——。“为了革命故”又怎么样呢?看起来,比较好的解释是:为了革命故,也不能忘记“顿足而后起,杖地而后行”。
  令人欣慰的是,劫火之后,文章仍在,“我们的作品,自有当代和后世的读者,作出实事求是的评价。”①还是诗圣说得对:古人日以远,青史字不泯!
从生活走向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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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石家庄开会回来之后,冀中区党委决定调孙犁到深县,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1948年9月,他到了深县,生活费用仍由冀中文联供给。所以,这次调动,用他的话说,是“客串性质”,是领导方面为了让他有机会接触实际。他满意这次调动,到任后,分工管国民教育、社会教育(包括乡村文艺活动),甚至他要和有关同志一起,“发动和检阅一下沉寂良久的乡村艺术”②。
  由于土改期间受过批判,初来深县时“还背着一点黑锅”③。但他很快就感觉到,这是大可不必的了:“在这里工作很好,同志们多系工农干部,对我也很谅解”④。这是真的,他不止一次谈到那时的同志关系是很宽容的,和县长、公安局长、妇联主任等,都能谈得来,他们决不歧视他。在深县,他只工作了半年光景,离开时,县委组织部长给他做的鉴定是:772孙犁传
  ①
  ②
  ③
  ④《致康濯信》(1948年1月6日),《陋巷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同口旧事》,《孙犁文集》第四卷,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致康濯信》(1948年1月6日),《陋巷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方纪散文集序》,《孙犁文集》第六卷,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289
  知识分子与工农干部相结合的模范。
  他和深县中学的老师们,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其中有一位叫康迈千的老师,和他最熟。康老师住在一座小楼上,有一天孙犁去看他,登完楼梯,在迎面挂着的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部不断颤动。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症候,当时还以为是上楼梯走得太急,并未介意。
  我们在1979年4月有一次访问他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这个症候。头部颤动时,下巴尤其明显。自然,我们当时不知道,这个症候已经有了三十年的历史。后来,听熟悉他的人说,他感情激动时,头部便颤动。根据后来和他多次接触的体验,看来这说法是真实的。发病原因,和劳累有关,和情绪恐怕也有些关系。例如,他在1916年4月10日给田间的信①里就这样说:“从去年回来(按:当指一九四五年从延安回来),我总是精神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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