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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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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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一直紧抿着唇,盯着那一纸文书看了良久,一言不发。我等她的最后表态,却只听得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句:“她不配。”
  
  即便如此,陶里的葬礼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她兄长带着阿彰回了陶家,说是等先过了忌辰再移送棺柩。赵怀宁墓地原先的墓碑也得换掉重刻。
  
  所有的事情看似有条不紊,府里也并非很忙,但每时每刻都像有巨石压在身上一般,喘不过气来。赵偱几乎终日耗在西京大营,有次孙正林到访,说起兵部筹集粮草之事,还说关中今年收成并不好,若是战事拖得太久,便得从江南一带征收。他那日过来神色甚是凝重,一丝笑意都没有,我难得见他如此神情,也大约猜到朝中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连翘整日神出鬼没,有一日晚归,急冲冲地跑到我房间,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我看她脸上藏不住的喜悦,披上衣服就跟着她出了门。马车轧着积雪咔嗒咔嗒地一路行至国舅府,我刚下车,便看得府门口空空荡荡,唯有两盏灯笼挂在檐下,轻轻摇晃。
  
  禁军已撤,这——
  
  连翘一把拉过我:“怎么了?不敢进去?”她笑笑:“这与近乡情更怯,大约是同一个道理罢,我也不敢进呢。”
  
  府门大开,刚进门,便看得各厅中皆是亮着灯,这亮光在满府雪景中显得尤为阒静安宁。连翘拉着我一步步往里走,行至正厅时,听得里面传来轻小的交谈声。连翘看看我,伸手敲了敲门,里头安静了一瞬,旋即便听得我爹的声音传出来:“进来罢。”
  
  推门进去,厅内竟坐满了人,一家老小皆在。眼眶微湿,连翘拉着我上前几步,到爹娘面前跪了下来。我爹说:“起来罢,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他虽这样说着,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喑哑。
  
  我抬头望他,这些时日他竟苍老了这么许多。眼角的纹路也愈发多,鬓角也尽数白了。我娘亲在一旁眼眶微红,扯出一丝笑意来:“你们俩都起来,外头冷,何必这样晚过来呢。先坐下喝杯热茶罢,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五八】一双雁 。。。 
 
 
  她说完便要拉我们起来,连翘笑笑道:“娘亲这样子倒像是要哭一般,不过才一年多没见我,就想成这样?”
  
  我娘亲看看她,起身已将她拉了起来:“就你嘴皮子厉害。”
  
  我亦跟着站起来,看一眼厅中的人,心中百感交集。小仆过来加了凳子,我与连翘便坐了下来。连翘道:“现下虽然已抓到了纵火之人,也查得七七八八了,可父亲还未复职,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我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随他去吧。”
  
  “父亲可是说没打算,只顺其自然?”连翘抿抿唇,又笑道,“可皇上未必这样想,父亲这年纪,离请辞养老的日子还早着呢。”
  
  我爹神色依旧淡然,不急不忙道:“工部是待不住了。”
  
  我爹一生心血几乎都耗在了工部,如今却不得不离开,于他而言,如果不能继续留任工部,恐怕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伸手接过小婢递过来的茶盏,捧着暖了暖手。连翘又道:“既然如此,父亲不如去个舒服的地方做一回闲人。辛苦了大半辈子,发掘些新爱好也未尝不好。”
  
  她方说完,我娘便接了口:“以为谁都像你能这样自在?”
  
  “也是。”连翘摊手一笑,“我便是这家里头最不务正业的闲人,娘亲莫要责怪。” 
  
  我爹摆了摆手:“罢了,今天也不早了。”他看向我:“连永,你是要回赵府,还是在这儿歇?”
  
  “还是回府罢。”我站起身,浅笑道,“爹都下了逐客令,就不久留了。”
  
  我娘道:“就留在这里罢,这么晚了,天太冷,在这儿过一宿也没事,难道赵偱还会说什么不成?”
  
  连翘忽偏头瞧了我一眼,说:“没事,我陪姐姐一道回去。”她又看向我爹,道:“父亲,有些话女儿想单独与您说说,不知方不方便。”
  
  我爹微愣,却旋即起了身,道:“去书房罢。”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弟媳及几位姨娘,再看看我娘亲,脸色似乎都不大好。连翘随即凑至我耳边道:“你再等会儿,我过会儿就回来,咱一道走。”
  
  她说着便随我爹出门了,我娘亲拉过我,悄悄问:“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赵府出了什么事?”
  
  我低声回:“没有。”
  
  她一副不信的模样,说道:“方才我一提到赵偱,连翘便帮你打马虎眼。你们俩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不过你到这年纪了,且这两年也愈发懂分寸,有些事我也管不到了。我就一句话,别总一个人熬着,那样谁也帮不上你。”
  
  我点点头,又同她絮叨了这阵子的一些琐事,后来见连翘回来了,便出了府。
  
  ——*——*——*——*——
  
  回去的马车上,我问连翘是如何得知府外禁军已撤的消息,她轻弯了唇角道:“多留点心便好了。你这些日子只顾着忙你们府里的事,自然无暇顾及家里的事。也是今天下午时刚撤的——”
  
  她忽地压低了声音道:“我还听闻,朝中最近会有大变动。那纵火之人,与邹之道可是有牵扯不清的关联。父亲被禁足的这段时日,大理寺和刑部可是明里暗里地过招呢,皇上那里的折子据闻都压成堆了。依我看,邹之道即便想安安分分继续做他的相国,恐怕皇上也不会允了。他们家最多留一个邹敏,其余人……恐怕都得外放。不过这事我们也管不着了,父亲既然不能继续留任工部,想必京城也是不能继续待的。我爹这一批都是老臣了,皇上如今看腻了这帮老臣的争来斗去,早就想将自己的心腹提上来了。用方才爹的话说便是,这世道终归是年轻人的,老一辈儿都得滚蛋。我昨天还听人说,皇上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明年开恩科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国库吃得消吗?”
  
  是啊,还得支持西边的战事,可够户部愁的。
  
  连翘突然伸手戳了戳我:“我见姐夫好些天都没回过府了,难不成传闻是真的?”
  
  我略蹙眉:“什么传闻?”
  
  “说是皇上想吞了那边?”她指指西边,“我还听说最近兵制可能会有大变动,密令都已经先下去了。若不是为出战,不可能大费周章地重新整编调动军队。”
  
  “你都哪儿听来的?”赵偱那日也叮嘱我说此事不必外扬,可连翘竟猜度得如此像样。
  
  她浅笑笑:“人开心的时候总难免说漏几句。有些人一遇着漂亮姑娘,就跟着了迷魂阵一样。不说旁的,就光合兰苑那些姑娘,本事就超出你想象。什么时候装傻什么时候装聪明,拎得清清楚楚。再说了,朝中又不是死水一潭,有些动静,猜猜也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昏昧光线里她眨眨眼:“我不信姐夫没有同你说过这些事。”
  
  我岔开话题,道:“你方才与父亲说了什么?还这样神神秘秘的。”
  
  “就朝中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呗。”她顿顿,看看我道,“还有你府里的事。爹娘被困了这么些时候,外面发生什么事压根儿不知道。爹说了,不打算去多过问,这些事左右也愁不到他了。”
  
  我轻撩起车窗帘子,朱角巷在视线中越来越远。那一日赵偱带我与阿彰到朱角巷吃早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大雪天里我们骑马去雁栖湖的路上,四下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微怔了会儿,突然想起来,自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未骑过马。
  
  连翘的手伸过来,掰开我攥着帘子的手:“又走神,冷风直往里灌,你不冷我可冻死了。说说吧,想什么呢?”
  
  我看着被重新压好的车窗帘子,轻叹一声:“没什么,突然想骑马了。”
  
  “骑马?”她的手立时又探过来,摸了摸我额头,“你还会骑马?!天呐你背着我都偷偷学了些什么东西?难不成……姐夫教你的?”
  
  “不算会吧。”我将视线收回,“我就骑过一回。”
  
  连翘突然颇有些感喟地笑了笑:“你小时候豪情壮志呢,还说要骑马去西边找——”她倏地停住,盯着我道:“不介意吧?我看你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
  
  我摇摇头:“淡了。”
  
  她笑笑,往里头靠了靠,轻叹了一声:“真好。”
  
  ——*——*——*——*——
  
  此后每天连翘都睡到日上三竿,但她也并没有在赵府多留几天,便搬回了国舅府。她这一走,府里更加清冷。阿彰还在陶家,国子监来人催过好几次,我也没有法子。
  
  天气只是一味地更冷更冷,西京从来没有哪一年冬天像如今这样,湿漉漉地冷着。陶里的葬礼定在腊月初三,由是留足了时间做准备,葬礼那天不急不忙,一切都很顺利。那天葬礼结束后,我带着阿彰走在赵家的墓地里,路过一株株高高低低的松树,一块碑一块碑地慢慢看过。
  
  阿彰一路都安安静静,他太了解墓地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永远沉睡的静谧与孤独。我在沅沅的小小墓碑前停下来,喉咙口仍是又堵又涩,新土已旧,祭品成灰,她可找到好人家投胎了?
  
  又或许生命的尽头根本什么都没有。死生往复的愿想,不过只是空寄托。
  
  阿彰突然指着天空说:“婶娘你看,这么冷的天,还有雁……”
  
  一双灰雁孤独地划破长空,似乎迫切地想要飞往南方。这会儿早已过了候鸟迁徙的时候,这样长途跋涉,路途之中必定凶多吉少。也不知是何时听人讲起,灰雁从来都是成双成对,若有雏鸟出生,亦是双方共同抚育,不似其余一些鸟类般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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