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帐房陪脸一笑,刚要说话。
楞子多嘴,一脸傻笑地突然说道:“李爷,您不知道,我们晏大爷年轻时是在大衙门里吃粮拿俸,当过差的……”
黑衣客双眉微扬,哦地一声,道:“那怪不得,原来晏帐房年轻时是大衙门里的差爷……”
晏帐房瞪了楞子一眼,不安地笑道:“李爷,没办法,混口饭 吃,也全是家二叔硬给我拉进去的,他老人家说大男人家身无一技之长,总不能游手好闲,坐着吃,坐着喝……”
黑衣客点头说道:“这位老人家说得对,老人家今年高寿?”
晏帐房忙道:“七十多了,也早退休退老了!”
黑衣客道:“老人家以前是在……”
晏帐房道:“在‘九门提督府’当差!”
黑衣客道:“掌管内城九门,负责京聚治安,大衙门!”
晏帐房忙道:“李爷,您见笑。”
黑衣客道:“他老人家大号是…………”
晏帐房道:“家二叔单名一个成字,“北京城’的人都叫他老人家晏之。”
黑衣客道:“莫非昔年威震‘北六省’,没奢遮的好汉‘开碑手”
晏帐房忙点头说道:“李爷,正是。”
黑衣容笑道:“那么,晏帐房就该是那位‘大鹰爪’了。”
晏帐房一惊,道:“不敢,李爷,正是晏中,‘大鹰爪’那是朋友们的抬爱,自当年退休后,这三个字也就随之不用了,如今您瞧,风烛残年这把老骨头,那儿还行!”
黑衣容笑道:“晏帐房过谦,宝刀不老,筋骨虽老功夫在,英雄也老当益壮,我久仰,只恨一向无缘识荆,没想到这一趟‘北京”,在‘六福客栈’会拜识高人,何幸如之?足慰平生!”
晏帐房陪笑说道:“李爷抬爱过奖,晏中只感汗颜…………”
黑衣客目光一转,落在胖掌柜脸上,道:“那么,这位就该是那位名满‘北六省’的,铁算盘贾怪。”
胖掌柜的大惊,混身肥肉一哆嗦,忙道:“李爷您是位明眼高人,正是贾一飞!”
黑衣客扬眉笑道:“今夕何夕,竟连遇高人,看来我这一趟“北京”的确没白来…………”
胖掌柜的贾一飞那里谦逊,帐房晏中这里目光转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黑衣客机警得很,一抬手道:“诸位都请人座,听我说说李慕凡!”
一句话拦了人,帐房晏中未便再问了,忙道:“李爷有了话,还不快坐下!”
伙计们如奉纶旨,慌忙抢了凳子坐下。
黑衣客目注贾一飞与晏中,微笑说道:“二位也请坐,我所知不多,也未必正确,倘有所遗误二位别见笑,也请指正一二。”
贾一飞与晏中略一谦逊,双双坐在一条长板凳上。
二人坐定,黑衣客这里开了口:“适才我在门外,听诸位之中有人说,李嘉凡是个飞贼,是个独行大盗,这是那位说的?”
大伙儿不知这一问是福是祸,个个变色不安。
楞子低着头呼儒说道:“李爷,是我,我是听人说的。”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别人说对了,你也说对了。”
大伙儿俱觉一怔,胖掌柜贾一飞,老帐房晏中,四道讶异目光一起投射过来,楞子猛抬头诧声说道:“李爷,我说对了。”
黑衣客含笑点头,道:“不错,你说对了。”
楞子溜了晏中一眼,道:“那晏大爷怎么说我……”
黑衣客截口说道:“祸从口出,晏帐房是怕你惹来祸事!”
楞子懂了,点了点头。
叫顺子的伙计突然说道:“李爷,李慕凡真是个飞贼,是个独行大盗么?”
黑衣容笑道:“他专拦劫镖车,穿窗人户,窃大户人家,难道不是?”
顺子道:“可是听说他是个侠盗,他所拦劫的镖车,不是各地方那小衙门里搜刮的民脂民膏,便是那些为富不仁……”
黑衣客一摇头,道:“那是民间的说法,实际上在官府跟镖局的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该砍头百次的飞贼强盗,可是官府跟镖局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因为他身手既高,人又机警,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捉摸。”
楞子突然说道:“李爷,这么说他还是个侠盗。”
黑衣容笑问道:“为什么?”
楞子道:“因为只有官府踉镖局恨他。”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你认为还有谁喜欢他。”
楞子一仰头,道:“我王二楞就喜欢他,除了官府,镖局,还有江湖上那些下九流外,谁提起李慕凡不挑起拇指说他是英雄侠义大豪杰。”
黑衣容笑道:“是么?”
“当然!”楞子理直气壮地道:“那些大姑娘,小娘儿们,背地里谁不迷他,一听说李慕凡三个字,白天就吃不下饭,夜里就睡不着觉。”
黑衣客仰头笑道:“假如李慕凡就在左近,他一定会好好交交你这个朋友。”
楞子一喜瞪了眼,道:“真的,李爷,他愿意跟我交朋友?”
顺子哼了一声,道:“楞子,那你们先得烧几个月好香去,不;去各庙寺里抢那头一柱,至少你也得先吃几年斋……”
楞子哭丧着脸道:“我本来就知道这没那么大造化嘛,是李爷说。”顺子一撇嘴,还待再说。
黑衣客面有不忍色,一笑截了口,道:“别把李慕凡瞧得那么神,他也是个凡人。”
顺子道:“可是,李爷,人家有一身好本领,是个大英雄、大豪杰。”
黑衣客摇头一笑,道:“那有什么用,他是有一身好本领,可是如今却仍是子然一身,江湖飘泊,到处为家,又落到了什么?而且也就因为这一身好本领,到处树敌结仇,随时都有丧命刀口的危险,无时无刻不得提高警觉防着,江湖事沾不得,一经沾上便永远难以甩掉,说起来他倒羡慕像诸位这种有家有室,无忧无虑的人,白天没可以到处逛逛,晚上灯下事可以乐叙天伦,熄了灯也可以安心睡觉……”
顺子愕然说道:“李爷,有这种事儿。”
黑衣客微微笑道:“贾掌柜的跟晏帐房是过来人,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问。”
没等顺子问,晏中便一叹点头道:“李爷说得不错,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上那种刀口舔血生涯的滋味,只当那有一身好本领的大英雄,大豪杰,既神气又威风,谁都打不过他,不可一世,其实正如李爷所说,他们拚斗一生,到头来什么都落不着,能找几尺地儿有个埋骨处就算不错,他们表面豪迈狂放,动辄拔剑,其实他们心里是空虚的,比谁都害怕,像我跟掌柜的老兄弟俩,到这把年纪,能安安稳稳吃这口饭,有这块地儿,那简直是得天独厚,太幸运了。”
黑衣客点头叹道:“晏老的话丝丝人扣,针针见血…………”抬眼~扫,笑道:“诸位听见了,我没骗诸位吧。”
顺子没说话,楞子突然眨着眼说道:“李爷,这么说,李慕凡他也怕。”
“当然!”黑衣客点头说道:“事实如此,他所到之处,地方官府要拿他,镖局要找他索仇索缥,一个不慎便要丢命,他怎会不怕。”
楞子道:“可是我听说江湖上的人都怕他,一提起李慕凡三个字……”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凡是怕他的,都是些贪官污吏,江湖上下九流的败类,据我所知,他是个顶和气的人,跟谁都谈得来。”
楞子道:“对是天下谁都好不过李慕凡……”
黑衣客摇头说道:“江湖上有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比他功夫高的能人多得是,只是这些人隐名埋姓不为人知罢了,再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官府跟镖局的势力多大,那些吃过他的亏的豪富巨绅,不惜万两为酬,只要李慕凡一条命,一颗头,以我看,总有一天他会……”
楞子大声说道:“那还有好人过得么。”
晏中一瞪老眼叱道:“楞子,你嚷嚷什么,怕人家听不见?”
楞子脸一红,哼了一声,没说话。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肥,名大招祸,树大招风,走多了黑路,总会碰见鬼的,小二哥明白么?”
楞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我明白,要是李慕凡…………那老天爷就太没眼了。”显然,他讳言一个死字。
黑衣客笑道:“小二哥,江湖人没有一个长命百岁得善终的。”
贾一飞突然说道:“李爷,听说李慕凡有一年在‘窦家寨……”
黑衣客道:“我也听说了,他是伤在‘窦家寨’二十多个高手联手围攻之下,不这那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
贾一飞溜了晏中一眼,道:“我说嘛,这几年我还听说他每年下雪前后,总要来一趟北京的。”
“到了,李爷,”晏中目光凝注道:“听说李慕凡跟内城一位皇族亲贵的格格有过一段情,后来那位格格嫁了位王公大臣,但跟李慕凡却藕断丝连,暗里来往,李慕凡每年来趟‘北京’,就是趁那位格格往西山看雪时,好跟那位格格私会几天,您说有这回事儿么?”
黑衣容笑了,笑得很轻淡,也有点勉强了,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李慕凡确跟一位格格有过一段情,那段情始自关外,那是有一年那位格格到关外去打猎,可巧李慕凡那时候也在关外,两个人一度邂逅便一见钟情,可是后来那位格格舍不得荣华富贵,撇不下世袭的爵位,不愿跟李慕凡飘泊江湖冒风险,尝辛苦,就变心背盟嫁给了一位王公大臣…………”
晏中轩眉说道:“原来是这回事儿,那位格格也太……”
黑衣客一摇头,截口说道:“那怪不得她,谁叫李慕凡是个飞贼,是个独行大盗,官家又恨之人骨,那位格格毕竟是自幼生长权宦之门的皇族亲贵,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
晏中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李爷,话不是这么说,既有后来,何必当初?”
黑衣客摇头笑道:“那也许他两个缘份不够,据我所知,李慕凡丝毫不怪她。”
晏中道:“这么说,李慕凡每年一次‘北京’,不是来会那位格格的。”
黑衣客摇头说道:“该不是,罗敷有夫,伊人已属沙陀利,覆水难收,他还来会那位格格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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