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凡沉吟了一下,道;“那么,武朋友刚才说如果运气好……”
武成道:“他原来守外城几门的,只是这几天是不是轮得到他,有没有被调换,好就不知道了。”
李慕凡道:“武朋友要去河南探亲……”
武成道:“探亲的事儿没您的事重要,去不去没多大关系,再说这回去不成也还有下回,您却不能久等。”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万一事机败露,不但偷渡不成,拼斗难免,而且到那时还要连累武朋友你跟着……”
武成着了急,忙道:“李大侠,您这是什么话,我不说过了么,早在刚才往您房门口一站的时候,我就豁出去了……”
李慕凡摇了摇头,道:“武朋友,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豁出去。”
武成更急了,道:“李大使,您难道不给我这份光采这个脸……”
李慕凡道:“武朋友要这么说,我更不敢……”
武成忙道:“这样么,就算我是您的朋友,帮您个小忙……”
李慕凡摇头说道:“武朋友,这个忙帮得太大了。”
武成霍地站了起来,道:“李大侠,除了这法子可以一试外,您还有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京城里去。”
李慕凡呆了一呆,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不错,武成说的不错,除了这个法子可以一试外,他确实没有第二个法子,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形下进“北京城”。
可是,他能拖累这么一个热心的好人么?
当然,那一半也因为他有个不该有的想法,他对这位少有的热心好人,还存着几分怀疑,几分戒心了。
难,难,李慕凡头一回感到扎手。
半晌,他突然点点头,道:“好吧,武朋友,盛情好意,却之不恭,也显得李慕凡太不识抬举,我愿意试试了……”
武成猛然一喜,忙道:“多谢李大侠,多谢李大侠……”
李慕凡道:“武朋友怎么反倒谢起我来了。”
武成眉飞色舞地道:“您赏给我一份光宗耀祖的事,我怎么不感激不谢……”
李慕凡摇头说道:“武朋友你这话让我……”
武成忙道:“好,好,好,李大侠,我不说,我不说,要是再说,我就自己掌嘴,行么?”
李慕凡笑了,笑了笑之后,他道:“武朋友,我试是愿意试,不过我有个条件,务必请武朋友你在如今点个头。”
武成忙道:“您请只管说,您访只管说,只要您答应让我效这点微劳,我还有什么不能点头的,您请说,您请说。”
李慕凡淡淡一笑,道:“武朋友,这件事冒险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凡事不能不先作最坏的打算,到时候万一事机败露,偷渡不成,武朋友你不许有任何犹豫,走你的,把剩下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动手应付……”
武成一怔,道:“李大侠,这……”
李慕凡摇头说道:“武朋友,一句话,你要不点头,我就不……”
武成忙道:“李大侠,行,行,咱们到时候再商量,到时候再李慕凡道:“不能等到时候,再商量就来不及了,请武朋友你现在就点个头……”
武成没奈何,只有点头说道:“好吧,李大侠,我点头了。”
李慕凡道:“武朋友,莫怪轻死重一诺。”
武成道:“您请放心,只要武成我点了头,到时候我准走就是。”
李慕凡笑了,没再说话。武成道:“李大侠,咱们走吧。”
李慕凡道:“怎么,再在就走。”
武成道:“咱们现在动身,等快到宛平的时候,天就要亮了,咱们赶到京城,恰好碰上城门换班,那不正是好时候么?”
李慕凡想了想,一点头,道:“不错,那的确正是偷渡的好时候,好,咱们走。”抓起炕上行囊,随手把一块碎银丢在炕上,道:“武朋友有行囊么?”
武成笑了笑道:“别耽误了,几件破衣裳,不要,到时候再买。”
说着,他爬在窗户缝上面向外望,然后才轻轻开了房门,当先行了出去。
李慕凡紧跟在他身后出了房。
他两个一前一后出了后院。
这时候,从李慕凡的邻房走出了一个身材颀长,头戴宽沿大帽的汉子,他望着后院门只说了一句:“真巧,竟被我碰上了。”
随后跟了出去,步履十分稳健。
“高碑店”各处街道华灯正盛,在官家高手到处搜查巡逻的情形下,不能大模大样地在大街上幌着走。
所以,武成带着李慕凡专找黑胡同往北走。
一条胡同,又一条胡同,很顺利,点尘未惊,神鬼不知。
可是,眼看着出口已在眼前刚时人那靠出口最近的一条胡同没多远的时候,身后胡同口突然一声沉喝:“什么人鬼鬼崇崇走黑路,站住。”
李慕凡倒没怎么样,武成却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敢回头看,急急地叫了一声:“糟,李大侠,被他们发现了,快走。”
李慕凡轻声答应,腾身窜起,由胡同叉路往里扑过来的一条黑影一刀落空,没砍着他,却正碰上起步略慢的武成,刀光只一闪,武成“哎哟”了一声,可是他到底腾起了身,紧跟在李慕凡身后奔去。
背后,响起了声声叱喝。
可是,他两上并肩冲出了“高碑店”,没人了“高碑店”外荒列旷野,黝黑一片的夜色中。
背后的叱喝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见了。
李慕凡缓下身形,停了下来,松开抓在武成臂上,助他奔跑的那只手一看,手上却是血,武成的左胳膊近肩处,被刀砍了一条大口子,血还在流,李慕凡没待慢,抬手闭了武成伤处的血脉,道:“还好,没伤着筋骨。”
武成摇了摇头,道:“老天爷,总算我跑得快,要是再慢一步,我这条胳膊就留在‘高碑店’了。”
李慕凡道:“武朋友,这是你帮我的忙,所招来的第一宗好处。”
武成笑道:“李大侠,这算什么,我又不是怕疼怕血的大姑娘,这点皮肉伤还算伤?这多年跟着缥师东走西闯,像这一种小口子,混身下下就不知道有多少?走江湖谁能不受伤?流点血,破点皮肉又算得了什么?有一回我大腿中了人的‘滚堂刀’,都见了骨头,我连哼都没哼一声,如今还不是照样能走路,不跟不瘸,小意思,小意思!”
说着,“嘶”地一声扯下一角衣衫,李慕凡忙接过来替他包扎好了,一切妥当后,武成道:“走吧,李大侠,别错过了这时候。”
于是,两个人又走了。
至聆,李慕凡那本不该有而有的几分怀疑,几分戒心,已然随着这一刀云消雾散。
代之而起的,是歉,是愧。
本来是,他明白,这一刀不轻,再重一点就真像武成所说,这条胳膊非留在高碑店不可,既然这样,还会有假。
这一路,两个人谈笑着;颇不寂寞。
这一路,武成没哼一声,像是忘了臂上有伤。
这一路,两个人有说有笑,很是融洽。
刚届五更,个上人到了“芦沟桥”。
“芦沟桥”地方不小,距“北京城”更近,当然,这地方被临视得更为严密,岗哨之多,椿卡之众,那在意料中。
瞧,那横跨“永定河”上,行人必经,必过的“芦沟桥”上,人影幢幢,由这头到那头,竟不下十个。
李慕凡的眼力自然好,武成的眼力却也不差,他俩借着东方做透的曙光,可以看得很清楚。
刀儿一般的寒风里,“芦沟桥”上站着的,都是打扮俐落,手提长剑的健壮汉子,不用说,这是两个营之中“侍卫营”的。
“侍卫营”是吃粮拿俸的官家人,李慕凡也是为官家事东奔西跑,流血流汗,冒险犯难,到头来却让官家人重重阻挡,处处拦截,倾全力,想尽办法拿他,要他的命,想想岂不太以窝囊。
可是谁叫他当初冲着田孟尝的面子,点头答应把这件事接了下来,田孟尝落个家破人亡,生死未卜,他如今却在险恶的处境下,一步二步地向“北京城”挨近。
李慕凡他不会想那么多,他也没工夫想那么多,一方面留意“芦沟桥”上“侍卫营”的高手,一方面还得留神四周,提防自己的形迹败露。
二十四
突然,武成拉了他一下,低低说道:“李大侠,您瞧,咱们非得过桥不可,像这样儿,要想不惊动他们过桥去,可不容易。”
岂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比登天。
要在平时,换换是别的事儿,桥上再有十个,李慕凡也未必放在眼里,照样右以闯得过去。
可是,如今是什么时候,如今是什么事儿。
就得偷摸摸,好不委曲。
李慕凡眉锋微皱,默然地点了点头。
武成两眼往前一碟,道:“李大侠,一时咱们难想出主意,您瞧,前面离咱们近,离桥头远地有好几家卖吃喝的,有一家已经开了门,咱们进去歇息一下,吃喝一点养精神,也好趁机会想法子,您看可好。”
的确,曙色有雾,薄薄的轻雾中,“芦沟桥”这一头,距离他俩身处约摸十多丈处,有好几家民房,有一家炊烟冒起,而且已经早开了两扇门。
李慕凡沉吟了一下,道:“只不知道那儿有他们的人没有?”
“不会有的,李大侠。”武成朝前一呶嘴,低笑说道:“您瞧,桥那头也有好几家,他们歇换班的地方,只会在桥那头,不会在桥这头……”
李慕凡愕然说道:“怎么见得?”
武成轻笑说道:“这是惯例,李大侠,无论是行军布阵也好,无论是按椿放卡也好,您什么时候见过歇脚换班的地方敢在靠近这一边的……”
果然不错,只见桥那头一家民房里走出了七八个健壮汉子,冲桥上的人抬手招呼说着话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桥上的那八九个走了,换上了刚由民家里出来的那七八个,这不分明在换班么。
武成一拍大腿,喜道:“您瞧,没错儿吧。”
李慕凡含笑点头,由衷地道:“武朋友,你经验之丰,历练之深,让我自叹不如,走。”
一声“走”字,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那家民房挨近,还不敢走路上,却下了那高高河堤,经着那斜坡走,那几间民房恰好挡住了桥上的视线。
十几丈距离,自然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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