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感惊讶。
五分钟过去,徐恩曾抬起头叫过方佑淳:“方先生,对不起啊,在问题没有澄清之前,我只能暂时称呼你为方先生,而不是你原来的军衔。诉状我已经看过了,只能说,你汇报的问题非常详细,也很重要,但是我们需要一段时间调查核实,还请方先生不要着急,我们会在三十天内做出初步结论。”
“谢谢!我有这个思想准备。”方佑淳回答。
徐恩曾微微点头,降低声音和蔼地问道:“方先生,你的诉状里说,民国三年至民国六年,你在浙江讲武堂就读,主任教官分别是蒋鼎文将军和林蔚将军,我有点儿好奇,为何你遭到诬陷之后,没有向自己的两位教官求援?”
方佑淳如实回答:“一来我被捕入狱很突然,没时间;二来本人与两位老教官十年来没有任何联系,实在不好意思厚颜相求。前天家人缴纳巨额赎金后我获准出狱,便马不停蹄赶来杭州申诉,希望通过党组织的正式渠道去解决。”
徐恩曾赞赏地点点头,转而望向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吴铭,扬扬下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吴铭莫名所以,但随即醒悟地回过头,看到刚才在门外擦肩而过的两个军官,不知何时站在侧后反复打量自己。
吴铭心中非常惊慌,却强作镇定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心里飞快权衡,想着自己在老家上饶杀掉两位军官的事情是不是败露了?
吴铭正在急思对策,又看到进来时就坐在一旁好奇打量自己的高颧骨军官也走了过来,胸前名牌竟然写着少将,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方佑淳也以为吴铭在上饶的事情败露了,下意识地靠近吴铭,心中暗暗叫苦。
颧骨隆起的少将慢慢走到吴铭面前,盯着吴铭的脸,和气地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地方人?”
吴铭心中一动,干涸的喉头蠕动几下:“鄙人姓吴,叫吴铭,本省常山县人,请问长官,有何见教?”
“你真的姓吴?”少将疑惑地问道。
“真的姓吴,请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吴卫匆匆拿出身份证明,一颗心怦怦直跳。
颧骨隆起的少将接过看完,还给吴铭歉意地笑了笑,随即遗憾地向另两个军官说道:“太像伯安老弟了,太像了!”
两名军官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吴铭一遍,连声说真是一模一样。
吴铭侧后稍瘦的少将和气地解释:“对不起啊,吴老弟,你长得太像我在黄埔军校时的一位师弟了他是江西上饶人,二次东征打惠州城的时候,我担任四团二营一连连长,陈伯安师弟是连副,我们一起报名参加敢死队,一起扛着大刀提着驳壳枪冲在最前面”
“冲到最后时,我们几乎同时中弹,转眼间周围只剩下我和他还有另一位排长,我被子弹打穿腿,那个排长刚要救我,就头部中弹倒下,接着几颗手榴弹飞下城墙,是陈伯安师弟扑在我身上保护我的,他被炸得浑身是血,仍然抱起我跑回来,当时这位宣铁吾将军任副营长,是他领着弟兄们冒死冲上去把我们抬下来的,伯安师弟却因为伤势过重,足足休养了半年”
“可惜啊,最后伯安师弟还是战死在北伐路上的武昌城下,他是我们黄埔的英雄!刚才出门时看见你,我立刻失神了,你和我们的师弟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一阵唏嘘,眼里又是遗憾,又是伤感,看得出他们和陈伯安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吴铭露出个灿烂笑容:“将军是”
“我叫冷欣,江苏人,刚从江西剿共前线回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冷欣xing格非常随和。
吴铭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转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徐恩曾:“徐科长,我大哥的事情麻烦您了,浙江地方军和官场实在令人愤慨,贪污腐化,巧取豪夺,哪里有半点儿革命者的cao守?要不是您从南京下来,估计我大哥沉冤难雪了。”
徐恩曾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其他三个将校也笑了,觉得吴铭真会拍马屁,还会趁热打铁套近乎。
只有高颧骨少将没有笑,等大家安静下来,他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吴先生如今在何处高就啊?”
“这我暂时还没找到什么事情干,等我大哥的事情办完再说吧。”吴铭心中jing惕,脸上却很从容。
少将大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踊跃从军,报效国家?我看你身强力壮,颇有胆识,到了军中定会有所作为。”
“请问将军是哪部分的?”吴铭谦逊地问道。
“我现担任zhong yangjing备二师参谋长,部队扩编,这次是来杭州接新兵的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如果你愿意,我带你一起去南京,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宣铁吾非常喜欢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吴铭,不知道是否是怀念陈伯安的情愫在其中作怪。
吴铭皱起眉头,心想现在的军人为何都喜欢拿大义压人?但又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放肆,只好回答:“我感觉自己的知识太少了,还想再读几年书再说。”
众人无奈地摇摇头,就连方佑淳脸上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对此又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吴铭和方佑淳告辞离去。
宣铁吾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容庵兄(冷欣),志毅,你们不觉得这个吴铭和伯安师弟长得太像了吗?这世界上哪儿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了,总不能这么巧吧?对,我记起来了,伯安说他家里有个弟弟,会不会是——”
此前一直没说话的zhong yang驻杭州宪兵团上校团长刘志毅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毕业于黄埔二期政治科,与二期步兵科毕业的陈伯安是同期学友,彼此间很熟悉,因此感觉也更深刻。
冷欣jing神为之一振:“我看不如这样,康泽不是在江西南昌省党部吗?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立刻查询一下上饶那边的详细情况这人要真是和伯安师弟有联系,怎么样我也要帮帮他。”
“我看可以,宪兵司令部可以直接过问,杭州到南昌的军用电话线已经恢复,电话联系很方便。”
徐恩曾含笑建议,这种事情他可没兴趣参乎,但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就是尽快与跟随蒋介石在南昌指挥剿共的林蔚、以及新任第四军团总指挥的蒋鼎文取得联系,看看方佑淳是否和他们有关系。
总的来说,身上具有典型军人风范的方佑淳给徐恩曾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而且cc系也迫切需要在浙江地方军中培植自己的军界势力,这个方佑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四十四章 取舍
回到客栈,等候已久的方大嫂和方稚淳便迎了上来,询问事情可有进展?方佑淳抱起儿子亲了一下,坐下后就把去省党部的情况简要告诉自己的亲人。
心事重重的吴铭听说魁元和雷鹏逛街去了,点点头独自进入隔壁两个徒弟的房间,泡了杯茶坐下,点支烟默默思考。
吴铭脑子里全是在省党部遇到的人和事,他细细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反复权衡细细推敲之后,他判定宣铁吾、冷欣和刘志毅三个将校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以后恐怕也难得见面,哪怕他们有所怀疑,或者暗中调查,其目的也是基于对战死的同袍兄弟陈伯安的怀念和敬重,相信以目前的通信水平和混乱局势,他们查不出什么名堂,这点信心吴铭还是有的。
让吴铭苦恼的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忘掉照片里和自己长相酷似的陈伯安,每次想起都让他非常痛苦和纠结,从今天冷欣三人脸上的表情和语态中,吴铭深切体会到黄埔袍泽之间深厚的兄弟情感,那是用血与火、用生命去铸就的,令人感慨,也令人尊重。
吴铭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他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生死存亡的时候,面对的选择也不少,眼下投奔方佑淳就能干出一番事业,也能让毛良坞那群殷殷期盼的兄弟和乡亲们过上更好的ri子,人生处境比半年前好了百倍。
吴铭有心事从不会轻易表露在脸上,吃饭时谁也看不出吴铭有何不对。
也不知方佑淳是如何安慰自己家人的,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似乎对未知的前景相当乐观。
差不多吃完饭的时候,方稚淳突然问吴铭:“你什么时候带小歆到西湖去履行诺言?”
吴铭扒下最后一口饭,再喝下小半碗汤,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恐怕还得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随时等候党部调查组的通知游玩的事情暂且先放下吧,这两天我有点事要忙,等我忙过之后再说,不会忘记的。”
看方佑淳夫妇没意见,方稚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生气,这几天她天天憧憬和吴铭一起带着小歆到西湖边漫步,谁知道又延迟了。
此后连续三ri,吴铭领着两个徒弟早出晚归,所到之处都是城中最热闹的马巷口丝绸市场、长庆街五金机器市场、耶稣巷基督教堂边上的广济医院等等,甚至在城东北噪音震耳的五金加工场和铸造厂、城东臭气熏天的骡马市场,他们都能待上许久,见什么问什么,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难为情。
每天晚上回来,吴铭就躲进两个徒弟的房间埋头书写,两个徒弟则趴在床沿上,吕魁元在崭新的笔记本上记录一天下来的见闻和感想,不识字的雷鹏只得痛苦地捏着铅笔抄写《三字经》。
方稚淳对此气得牙痒痒的,每天都向哥哥和嫂子诉苦。
方佑淳却告诫她说:男人有自己事情,你别瞎胡闹!方大嫂根据吴铭为毛良坞乡亲买船的事情,猜测吴铭恐怕是想做生意,劝方稚淳不要去打扰吴铭。
到了第七天,仍然是早出晚归乐此不疲的吴铭师徒三人,终于引起方佑淳夫妇的好奇,夫妻俩反复琢磨吴铭到底想要干什么?
最后还是由方佑淳来问,深夜临睡前,方佑淳和吴铭聊了一些国内局势,讨论报纸上的新闻热点,告诉吴铭这几天自己出去走动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