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也很难讲,小平说话不多。
主席凡事总要一竿子插到底,不愿转弯或回头。我们当时都感觉会议还有压力,缺点、问题还不敢彻底暴露,大家还不能畅所欲言。其间周小舟同乔木也有接触和交谈。
7月11日传达了毛泽东的讲话:对形势看法不一致,即不能团结。龙云说我们人心丧尽,天安门工程如秦始皇修万里长城。党内天津局、科长议论,“得不偿失”。上海一党委书记否认大跃进,辩论之后,杀头也不承认。对这些同志要讲清道理。
去年四件事:钢翻番;基建1900多项;粮食翻番;办公社。缺乏综合平衡,引起各方不满,缺点都承认。有人从根本否定总路线、大跃进。多快好省不会错。有这么些中国人,认为美国一切都好,连月亮也好。如黄万里(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被打成右派)就是一个。但他的诗(指黄万里填的一首词《贺新郎》,是歌颂百花齐放的。)还想读。通过合作化、公社化、农业总增产了,苏联则否。没哪个将军不打败仗,三仗一败二胜,就有威信。对去年一些缺点错误要承认,一个、最多三个指头,彭老总说一个多一点(可见此时对彭毫无戒心)
,成绩还是主要的。公社要整顿。对干部要有分析。北戴河被动,特别是四大指标不公布为好。郑州—武昌—郑州—上海—庐山,这几次会议,逐渐认识客观实际,腰杆才硬。像打仗一样,有缴获,有损失,有所得有所失,总不能说得不偿失。斯大林讲过:客观规律,人们适应时不感觉,破坏时才感觉。去年破坏一部分规律,才有了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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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经验从成功、失败两方面来;打仗的经验既从胜仗,也从败仗来;建设亦如此。要接受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遗产。
我们要快一点,要找正确道路。
发现缺点快,纠正也快。苏联长短腿几十年未解决。我们有两条腿,五个并举。
张奚若说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否定过去,迷信将来。陈铭枢说我:好大喜功,偏听偏信,轻视古典,喜怒无常。偏听偏信,就是要偏!同右派作斗争,总得偏一边。
北戴河以来的一年,有些事搞得不好,但总是抓了工业了,自己负了责任。可能有主观主义,但总比不搞好。一年实践,取得这么多经验。不像过去只听训、走过场、签字。
毛泽东找我们两次谈话
7月11日夜,毛找周小舟、周惠和我三人去谈话。
毛说,1958年有些事他有责任,提倡敢想敢干(八大二次会议是高峰)
,也有胡思乱想,引起唯心主义。因此不能全怪下面和各个部门。否则,人们会像蒋干一样抱怨:“曹营之事,难办得很!”
(讲完这句话之后,我们哄堂大笑,毛本人也大笑了一阵。)关于钢翻一番,不料王鹤寿当成了法律,登报则是一波和乔木建议。又批评王鹤寿1958年只搞“两小无猜”——小高炉、小转炉,把别的忘了,本末倒置。
(谈完话之后,我找鹤寿谈了,动员他在小组会作了检查。)
关于农业高指标的由来,我问为什么就相信亩产万斤。毛说他受了钱学森一篇文章的影响,钱说太阳能只要多利用一点点,即可亩产万斤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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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说1958年粮食是否增产了三成,他还怀疑,从而讲了填平补齐的道理:增产、减产与低产一拉平,增产三成很不容易。谈到他自己常常是自己的对立面,上半夜下半夜互相打架。小舟于是讲,高指标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句话毛也听进去了。我们谈到陈云管理经济历来稳重,还是由陈出来主管为好。毛同意让陈当总指挥,说陈有长处,也有短处,重复谈了上海会议时对陈的称赞。由此又谈到曹操打袁绍,失败之后想念郭嘉的故事,说“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又谈起自己40岁以前肝火大,总觉正义在自己手中,现在也还有肝火。说毛泽覃在江西时,有次他大发脾气(或者是要动手打人)
,毛泽覃说:“共产党又不是毛氏宗祠。”为此我们又笑了一阵。关于公社问题,毛说:“在七里营,记者问我‘公社好不好’,我说‘好’,谁知就登上报了:‘人民公社好’。”我们认为会议还有压力,许多问题并没有彻底揭出来,应当进一步摆开谈。关于讲假话的问题,毛说,转告大家,也不要那么沉重。说去年是几件事挤在一起了,“郑州会议后,我开始右倾。打麻将13张牌,基本靠手气”
(意指客观规律不易弄清)。
我们又说到1958年是小资产阶级思想、唯心主义大发展的一年(这句话也带点影射味道)
;反对“以钢为纲”
,“三大元帅”的口号,说这些口号不科学。毛当即同意以后可以不提这些口号了。
我将当年第9期《宣教动态》送上,请他翻翻。这一期辑录了一些斯大林的语录:如果社会主义发生经济失调,其危机会比资本主义国家更严重等等。
谈完话出来之后,小舟比较得意,将“国乱思良将”这些话传了出去,并说自己这次把话讲完了。这当然引起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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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派”
的议论和谋划对策。
我将全部谈话情况同田家英谈了,没同其他人谈。这时我们的共同感觉是:毛的思路还比较偏在我们这一方面。因此我鼓励田将罗世发的材料送上去。田在四川蹲点(田是四川人)刚回来,在下面饿过肚子。过分密植,农民反对,为此他同李井泉有过很大争论。他发现真假两个罗世发的问题。罗是全国人大代表,著名劳模。过去罗的高产都是上面压,虚报的。田领导的工作组专门写了一份调查材料。田同我谈的事情很多。说有些问题书记处常让乔木去反映。有次他和谭老板在毛处谈话,毛拍桌而起:“就只陈云能管经济,我就不能管!”他怕毛再激动下去,就促谭一起离开了。田过去同我讲得多的是关于毛任性。有时一些想法(思路或意见)变化太快,易生反复;今天跟上去了,也许明天挨批。还喜欢让别人写检讨。反右之前,为鼓励鸣放,毛当时批发一个文件(或同民主人士谈话中)
,批评了放手发动群众鸣放的阻力有来自党内的,举了政治研究室副主任田家英的例子。田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根本没有反对过鸣放。这即是不顾事实,借题发挥。这种例子并非个别。关于废除家庭的想法,这都属于胡思乱想,我们都感到忧虑、不安。这也是朱总在小组会上反复讲要巩固家庭的原因。在庐山时,关于1958年的问题,我同田谈的最多。田还讲过这样一副有针对性的对联:“隐身免留千载笑,成书还待十年闲”。
我们都认为主席不如总结中国革命经验,专从事理论著作为好。
彭总的信是7月14日印发的,上面只批了“传阅”
二字。
就在第二天或第三天,在田的住处,我们几个人议论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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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感兴趣,因信中观点同我们是一致的。我说,只有彭才有胆量敢写。当时乔木提出一个我们意料不到的看法,说这封信可能出乱子。他大概是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和观察而得出这个看法。
7月17日下午5点到夜10点,毛泽东又找小舟、周惠、乔木、家英和我五个人去谈话。他谈得多,也谈得比较融洽,还议论了韶山、庐山那两首诗,留我们吃晚饭,喝茅台。以下是毛谈的要点:关于总路线,真有70%人拥护就不得了了,真正骨干30%也不得了,大部分人是随大流的。
不要怕乱,乱了才好治(大概是谈到1957年反右前情况引起的。周惠说,学生还是不上街、不打扁担好。乔木也是怕乱的,以人长浓疮需要白血球攻为例,说:全身溃烂,白血球失去平衡,则无法治了)。
现在的情况,实质是反冒进,我是反冒进的头子。要有几个右派朋友,我是机会主义的头子。我要找唱反调的人通信。计委这次来了反对派的人(指贾拓夫、宋平、韩哲一)
,正面的有富春一个够了。
工业系统是独立王国,谁也进不去。
孙悟空偷桃子,只有这个办法,开庐山会议之类。过去不懂得管经济之复杂。革命是捣乱,敌人有隙可乘。六个大组打乱,再分成若干组讨论(这是7月11日夜,我们反映同一个地区的在一起发言有妨碍,第二天就重新分组了)
,不要一个腔调。国务院那么多部组成的院,不包括省,任何一个工厂总办在一个省,权力集中不易。过去司令部、政治部有矛盾,好不容易集中在前敌委员会。中央红军8万多人,到吴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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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70,开干部会说比过去强(干部经过锻炼)
,当时许多人不同意。
(这还是指1958年虽吃了亏,但取得了经验。)
反复讲1300万吨来之不易(这是当时1959年落实指标,有人说是否右倾机会主义了)
,就是不能完成,也不要如丧考妣。只要真正鼓足了干劲,指标没完成也没有关系。成绩讲够很重要。他们(各省书记)在当家。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都有保卫自己劳动果实的本能。
(这段话是田谈到同李井泉的争论引起的。)
田反映了罗世发问题之后,毛说,现象与本质不容易弄清楚。万人检查团是形式主义,不能深入了解情况,不会说真话。称赞《宣教动态》、《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