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只是简要地探讨了一下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并且侧重在同政治实践有关的思想,而没有涉及他的性格和气质等问题。其实性格与气质同一个人的思想与行为是有关系的,有时甚至是大有关系的。毛泽东对中国文化造诣很深,诗词作品足以方驾古人。他喜欢屈原,喜欢三李(李白、李商隐、李贺)
,可说是一个有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诗人气质和非凡天赋的人。
“安得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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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这些诗句读来真令人神往叹服。
应该说,伟大的革命家,不论马克思或者列宁,也都有着浪漫主义的气质。不然怎么能睥睨一世,在旧世界看见了新世界,并且为创建新世界而奋斗呢?浪漫主义气质同革命事业可以相容,有时会相得益彰的。一首“北国风光”的《沁园春》,曾经风靡重庆,在大后方多少高人雅士乃至官宦名流中引起震动。可是,在从事经济建设活动中,却容不得多少浪漫主义。
“高峡出平湖”是好诗,但当年如果把这诗句当作必须立即贯彻落实的建设计划,事情就麻烦了。
本文开头即提到毛泽东的“不容拂逆的个人意志”。
这就是说,凡自己认定了的目标,必不畏任何险阻,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是古往今来,凡成大事业的伟大人物必备的品质,毛泽东则表现得更为特出。但不容拂逆变为一意孤行,那就成大问题了。
这种问题自随主人公的地位、权力和作用而造成不同的后果。在“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种种惊心动魄的事态,饿死了那么多人,大乱到那种程度,几十年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死于非命,难道他都无动于衷?这似乎只能从他自己所说的虎气与猴气中找到解释:“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千钧棒之下误伤难免,可是玉宇却混乱不堪了。
毛早年读《伦理学原理》的批语中有这样几句话:“吾惟发展吾之一身,使吾内而思维,外而行事,皆达正鹄。吾死之后,置吾之身于历史之中,使后人见之,皆知吾确然有以自完。”还有这样一句话:“吾人一生之活动服从自我之活动而已。”
“吾只对于吾主观客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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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者负责,非吾主观客观之现实者,吾概不负责焉。“这是不是可以作为理解毛泽东晚年悲剧的一把钥匙呢?
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毛泽东晚年的一些心态也是值得研究的。据说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内,他喜欢读三赋:《恨赋》、《别赋》和《枯树赋》,从中是否可以讨到一些消息呢?
我们在回顾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及其在实践中造成的错误时,当然一刻也不应该忘记问题的另一面:中国革命的胜利和建设的成就是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及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取得的,他为我们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财富。漫长而艰巨的中国革命,曾经走过一条非常曲折的道路,从胜利到失败,又从失败到胜利,即他在延安常讲的,中国革命走了一个“之”字路。他本人身上,是不是也可以说走了一个“之”字路呢?
在取得全国胜利以前的漫长岁月里,以及取得胜利之后的最初一些年月中,他是何等谦虚谨慎,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工作中很少失误(如有失误很快就能纠正)。
可是到了1956年,特别是1957年之后,他一生事业达到辉煌顶峰之时,这个“之”字却逐渐曲折地走向下坡。反右派,“大跃进”
,搞四清,直到“文化大革命”
,这样时进时退终于步步下滑走到了他的终年。
到了1975年、1976年,他对某些失误有所察觉,希望有所更张,可是这时已积重难返,形格势禁,重病缠身,力不从心,他已经无力走上这个“之”字的末笔,重新走向胜利的一笔。这个任务就留给他的后继者——坚持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接班人了。
《历史决议》不是对毛泽东研究的终结,而是研究的真正开始。在毛泽东研究中,过去研究得最少的是他晚年的活动和思想(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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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左”的错误思想)。这是刚刚过去的历史。我们实事求是地回顾这段历史,主要是为了总结经验教训,前人的错误给我们的教益并不亚于他们的成就给我们的教益。
从1957年开始,在近20年的漫长岁月中,毛泽东以他在党内外的崇高威望,逐渐推行了一整套“左”的指导思想,在政治、思想、经济、文化各个领域,无不留下深深的“左”的印记。毛泽东辞世已经16年,可是“左”的影响,并未在我们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完全消失。
到1987年,邓小平同志还指出:“几十年‘左’的思想纠正过来不容易,我们主要是反‘左’,‘左’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势力。现在中国反对改革的人不多,但在制定和实行具体政策的时候,总容易出现有一点留恋过去的情况,习惯的东西就起作用,就冒出来了。”
①这种“左”的习惯势力至今还是我们改革开放事业的最大障碍。近年有些“理论家”
,还经常在报刊上、讲坛上散布这样一些“左”的论点:如改革开放引进来资本主义;在改革开放中,一定要问姓“社”姓“资”
;和平演变的主要危险来自经济领域;实用主义能为和平演变打开缺口;当前我国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比建国以来任何时期都要鲜明、激烈、尖锐;我们现在有双重任务——阶级斗争和全面建设,等等。这些都是囿于过去毛泽东的“左”的错误观点,将实践已经证明了的谬误,还当作真理。因此,今年年初,邓小平的南巡讲话,不能不再一次发出“主要是防止‘左’”的警告,要求我们把根深蒂固的“左”的问题,提高到社会主义
①见《邓小平同志重要讲话》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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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存亡的高度来认识,难道我们能够再等闲视之,掉以轻心吗?要真正纠“左”的习惯,就有必要认真清理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因为“根深蒂固”的根子主要在这里。
这样才能端正思想路线,从历史教训中深刻认识到,改革开放与拨乱反正的关系,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路线得来何等不易,以及为什么我们要紧紧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放。
对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有了深刻理解,我们才不会重犯“左”的错误,才会对“左”的东西具有辨别力和免疫力。
在最后结束本文时,我想起了马克思的一段话:“在人类历史上存在着古生物学中一样的情形。
由于某种判断的盲目,甚至最杰出的人物也会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后来,到了一定的时候,人们就惊奇地发现,从前没有看到的东西现在到处都露出自己的痕迹。“
①历史是最公正的。百年千年后的历史,必然会同我们现在一样,公正地景仰地看待毛泽东,像后人对待古圣先贤一样,从他身上,从他的言行中(不论正确与错误)
,吸收养料,推动历史前进。恩格斯曾经指出:“伟大的阶级,正如伟大的民族一样,无论从哪方面学习都不如从自己所犯的错误中学习来得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样就有助于避免重蹈覆辙,可以使我们党和国家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走出一条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当前世界格局正发生深刻变化,我们的社会主义的命运正经历着最严重的考验,同时也碰上一个百年难逢的良好机遇。
我们肩负着继往开来的历史责任,我们应该抓紧时机,首
①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版,第3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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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经济搞上去,同时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继续往前发展。毛泽东终其一生,究古今之变,通中外之学,探治乱之源,求大同之境;他曾经唤醒民族,同内外敌人浴血奋斗,终于建立了伟大的新中国,使神州大地走上社会主义大道。
他的许多思想遗教,他常说的实事求是的作风,仍将启迪后世;他晚年来源于“左”的教条和主观盲动的错误,如日月之蚀,人皆见之,无法为之掩饰,正好引为鉴戒。毛泽东的成功与失败,正确与错误,经验与教训,都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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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录〕
向新民学会的先辈学习A
新民学会虽然存在的时间不长,当时也没有少年中国学会那样大的规模和影响(少年中国学会的成立要晚一点)
,但也是有全国性影响的一个青年团体,对于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和中国革命运动的推动,特别是对于湖南革命运动的发展和建党,都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从这样一个角度出发,我们来研究新民学会,进行学术讨论,就非常有价值,非常必要了。
1949年我南下到湖南,先在报社,后在省委宣传部工作。
由于工作的方便,曾有意识地注意毛泽东早期活动的材料,也就接触到了新民学会。在抗日战争以前,我是从斯诺的《西行漫记》中知道新民学会的。我们“一二。九”这一代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是强烈的。毛泽东、蔡和森那一代的情况呢?从我接触到的材料看,总的来讲也是差不太多的。但是我深深感到他们那一代人同“一二。九”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