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鲁子、继学勇与马进良关系很好,此刻也忍不住悲伤,眼睛泛着红,望望外面,刚才被喂过毒酒的几个人都已经死透了,马进良再铜墙铁壁也是肉做的,毒药入口,腹内刀枪,就算再舍不得终究也逃不过……
人死了,总不能放在牢房,扶起雨化田,几个人想去抬马进良。
“别动,谁都别动!”雨化田浑浑噩噩中冒出一句话。
话音落下,只见雨化田低□去拾起马进良的面具,用衣袖仔细拂去上面的污迹,轻轻覆在那人脸上戴好,随即拉起马进良背在身上,踉跄走出牢门……其他几个人想上去帮忙,都被雨化田挥挥手挡开,只听雨化田自言自语般对肩头的马进良说着:“进良,西厂没了,我再不是什么督主,我带你离开这……”
西厂的最后一夜,所有人彻夜未眠,督主房中,一盏蜡烛毫无生气的亮着,雨化田坐在床边,马进良的尸身横陈床上,雨化田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那人毫无反应的手,放在自己身前,盯着已无呼吸的马进良整夜没合眼。几个档头轮番来劝过,雨化田置若罔闻……,只是偶尔叹气,冷冷说一句:“我已经不再是督主,你们看着办吧,不必问我!”
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棺材和将要去金陵的马车……
天亮,雨化田一身黑衣走出房间的时候,西厂上下所有人等皆为黑衣。
跪着的雨化田静静听着宫里来人宣读裁撤西厂的圣旨,面无表情,眼神憔悴……
“谢主隆恩”雨化田深深叩头。
“哎呀我说雨公公,圣旨下了,您快点出发吧,就别磨蹭啦~” 宣读圣旨的小公公阴阳怪气的说道,跪在地上的雨化田缓缓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小公公,那小公公下了一跳,不禁向后一躲,诺诺道:“你要干嘛?”
放在平日里,谁人敢和雨化田这般说话,还不是一口一个“雨督主”,恨不得去舔人家鞋面。
雨化田站起,单手从那人发抖的手里夺过圣旨,眼睛盯着那小公公的眼睛,冷冷道:“臣领旨”
几个档头备好车马,等待出发去金陵,雨化田将圣旨收好,转头对几个人说:“这是打算随我去么?”
“正是,督主”
“我已经不是督主了,你们……自己去寻了归处吧,人人惧我西厂,其实不过恨我雨化田,至于我西厂的人……应该是很抢手的”
“督主,我答应过马大哥要时时护你!”谭鲁子拱手跪拜……
“督主,学勇这条命早就是您给的,督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继学勇跪拜……
“督主,您对建宗有知遇之嗯,士为知己者死,建宗永远追随督主”方建宗跪拜……
“督主,我……我和马大哥跟您来的,您要走,我就跟着督主一起” 赵通跪拜……
还不等雨化田开口说话,西厂上上下下百十号众人皆跪下,“吾等入西厂之时就以宣誓效忠督主。”
西厂所有人都跪倒了,无一例外,黑衣黑发,整个西厂大院鸦雀无声。
雨化田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些人都是西厂成立之初,自己精挑细选出来,面前不过百十号人,加上西厂遍布在全国各地的明线暗线,共有不下千余人,上至监控朝堂,下至搜罗平民百姓的家常,都是自己的心血,自己最宝贵的资源。
“我是罪臣,此去金陵守墓,只带少量人马,事已至此,人多了反而是据藏祸心,你们明白吗?”顿了一顿之后,雨化田说道:“若你们心中真有我这个雨督主,别毁了我的心血,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属下明白,谨记在心。”西厂的人都很精干,当然懂这句话的含义。
“督主,西厂这些年仇家很多,我怕你此去的路上,凶险太多……”继学勇急切说道。
雨化田一声冷笑,自嘲道:“那是自然,有些老朋友总是不会忘记我的,终归不会让我太寂寞……”
说罢,雨化田反身上马,回头说道:“赵通,你以前是马进良的侍卫,你随我来吧,我想把他带到金陵,你在……也许他心里舒服点。”
赵通应声跳上马车,马车上是马进良的灵柩。
两个人,一口棺材,雨化田离开了西厂,出了大门,雨化田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府门前的牌匾,那上面三个朱见深亲笔题的镶金大字:灵济宫。雨化田轻轻念出了声,随即决绝的转头,唤了赵通,头也不回的南去……
(十二)黑夜遇袭
一路上,雨化田与赵通并无话,其实赵通是有些怕雨化田的,赵通觉得这是个捉摸不透的人,自己就算活到老活到死,都不可能猜中雨化田的想法,那人总是气质阴阴狠狠的,偶尔谈笑,大多数是对敌人,笑到最美艳的时候就会挥剑杀人,让人不寒而栗。
赵通来西厂时间短,白天要做得事情多,有时候稍微细小点的事可能就会忽略,晚上睡不踏实做噩梦总是梦见督主那张美艳的脸和自己近在咫尺,眼睛里闪着和匕首一样寒凉的光,目无表情的说:“赵通,你再记不住,我就刻你胸口上!”然后,梦就醒了,一抹脑门一头冷汗,然后自己总是鸡没叫就起床,把每天要做的事默念一遍,数好多少件,每件再编个号,省得自己忘了。
“赵通,想什么呢?”雨化田的声音响起。
“回督主,没……没什么,都是一些咱们西厂以前的琐事。”
雨化田收回看赵通的目光,其实赵通想什么他只需扫一眼就能知道个大概。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只带你出来么?”
“因为马大哥的关系,督主一定是想让马大哥……入土之前能有个习惯的人在身边。”
雨化田默然,隔了好一会复又说起:“金陵路途遥远,有很多人在打我的主意。你的武功……就不要和我去拼了。若有风吹草动,护好马进良尸首,务必留他一个全尸”
“可是督主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啊,我武功是差了点,但是也愿意把这条命交给督主,不然马大哥不会安心。”说着赵通摸了摸马进良的棺材,眼睛里有了些雾气。
“勿须多言,记住我说的话”
……
行走了一天,夜晚,雨化田带着赵通去荒郊野外露宿,用督主的话说,客栈人多眼杂,难控制,这种荒地里倒是好观察周围情况。
火堆旁,赵通烤着火,看着雨化田倚在棺木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督主,毯子,睡吧。”赵通拿了一个厚点的毯子要往雨化田身上盖。
雨化田微微手臂搪开,站起,说了句:“我要看看进良,我不放心。”然后自顾自的转身去推棺木盖……
只见那人轻轻一点内力,便打开棺盖,棺内,马进良安静的躺着,两把游龙双剑放在身侧,雨化田拾起马进良一只手掌,紧紧攥在自己双手里,哈了哈气,柔声说着:“进良,你手好冷。”那说话的口吻就像和马进良聊天,只是带着那么一点……撒娇……
赵通觉得头皮发麻,督主是不是伤心过度疯了……
雨化田一只手拉着马进良的手掌,一只手放到马进良的心口上,摸了摸,不再言语。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
赵通突然蹲下,用手贴近地面,随即跑到雨化田身边,低声道:“督主,好像有马匹从远处来。”
雨化田仍旧攥着马进良的手,头也不抬,睫毛微微闪动一下,不紧不慢说:“我知道”
“督主我们要不要躲一下,好像来的人不少。”
“不必,让他们来。”
果然过了不一会,有一队穿着夜行衣的人马奔过来。
十几个人,奔至距离雨化田二人几丈远的地方停马。
为首的汉子,阴森森冷笑道:“雨公公,别来无恙乎”
雨化田充耳不闻,依旧攥着马进良的手,认真的看着棺材里的人。
马蹄在草地上不耐烦的踢踏……
赵通箭已经搭在弦上,腰里别着刀,等着雨化田下令……
雨化田无声无息……
为首的汉子见雨化田没反应,便朝手下的几个抬抬下巴,示意他们上。
三个黑衣人举刀来袭
赵通连射几剑,射伤其中一人,但另外二人已经到了近前,赵通随即抽出腰刀,与那二人缠打起来……
黑衣首领看着雨化田一直无动于衷,从头到尾没看过场面一眼,只是默默盯着棺材里的人,心想这雨化田莫不是被裁撤西厂受了太大的打击?莫不如趁他这会没反应过来赶紧下手,于是示意手下另外五人袭击雨化田。
那五人深知雨化田武功不一般,心思又狡猾,这会往前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雨化田使出什么阴招来,全都齐齐拿刀对着雨化田一步步靠近……
赵通被那二人缠住无法脱身,急得大喊:“督主,小心,督主~”
雨化田缓缓抬起头,对前边的人淡淡的说:“别过来,我这会不想杀人。”
五个人愣了一下,雨化田这句话说得极为平淡,但以西厂厂公这些年的作派,越是平淡的话越是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后背发凉,五个人愣在原地,有点犹豫起来……
黑衣首领催促道:“上啊,磨蹭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看壮了壮胆子,抬腿向前迈去……
五个人,只向前迈了一步,便纷纷倒下了,所有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便倒下了……
为首的汉子吓得身体本能向后闪了一下,再向倒地的五个人望去,只见每个人的眉心都流出了殷殷血迹,再望雨化田,那人手里拈着几支柳叶,此刻微微抬起头望着余下的人,几分美艳,几个淡然的说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来杀我雨化田就派你们低能的废物来,要辱我名声不成?”
未死的黑衣人俱是一片骇然,拈花飞叶也能杀人,出手动作之快根本无法看清,今儿个哪是来杀雨化田,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给人磨刀……
雨化田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冷道:“想杀我,告诉你们主子拍真正的高手来,我雨化田等着他们,传这个话,我今天不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