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丈,你是在哪里找着我这‘魂儿’的?”
狄修成一愣道:
“‘魂儿’?”
南幻岳豁然笑道:
“哦,就是我的这把剑!”
狄修成恍悟道:
“可是害惨我老汉了,我照着你告诉我的那些地方去摸索寻找,不论是壁隙,或地下隆起凹陷之处,我全是一点点的用手去挖探,要不就以脚去扫触,一会贴在石壁上,一会爬在地下,简直就和拥抱这冰冷潮湿的山洞一样了,满眼的昏黑,看也看得艨胧,就只靠摸索,可是,一直到快天亮也役发现什么,倒是挖出了不少虫蚁之类,我实在太累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竞倚在壁脚睡着啦……”
南幻岳讶然道:
“你睡着啦?”
狄修成尴尬的一笑,又道:
“还亏着这一睡,小哥,当我被洞外映入的天光搅醒,慌忙睁眼一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了?”
“看到了什么?”
狄修成满脸喜悦的道:
“一条蛇尾似的东西垂吊在我头顶上的石钟乳中间,这东西约有尺许长露了出来,黑闪闪的,我大吃一惊,还以为是条蛇呢,当场就把我的瞌睡虫全吓跑了!”
南幻岳一扬手中“寒水红”道:
“是它吧?”
狄修成点点头,笑道:
“可不是,我猛的站起,心头跳十不停,哪知道这东西却静静的吊在那里纹丝不动,我镇定了一下,忖量着,莫非就是那话儿吧?但却怎么不是亮晃晃的反而是黑闪闪的呢?我慢慢走了过去,仔细一瞧,发觉这东西的黑颜色像是一种什么软皮,有着极细的纹理,还闪泛着隐隐的光泽,突然,我想到了,这大概是剑鞘吧?”
南幻岳道:
“不错,是剑鞘,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黑翼蛇’蛇皮所精制,此类毒蛇其毒性剧烈无比,每条蛇所含的毒液足可毒毙百头壮牛!不过,它的皮却柔棉至极,皮表有玉纹似的理路,内层却软若绸缎,可护刃锋不道磨损,是制造剑鞘的上上专品,尤其适合我这种剑身!”
狄修成愉快的道:
“我一想到这上面,胆子就大了,幸而洞顶不高,只比人头超出三尺不足,那剑尾垂挂下来尺许,哈,我又跳了两次便一把捞着扯了下来,一见到它的长短宽窄,全是如你所言,再一注意它后头的光滑白玉把手,就完全确定是你的那柄软剑不错了……”
南幻岳道:
“剑柄是北天山特产的‘冻脂玉’雕就,坚硬,温凉,最主要的是润而不滑,祛汗著血,你看,玉柄的吞口上便雕楼着它的名字‘寒水红’三字。”
伸头注视,狄修成果然看到那白玉剑柄的吞口正中,浮雕着三个小字:“寒水红”!
将松塌塌的面颊肌肉搓了搓,狄修成问:
“小哥,如今待要怎么切断这‘锁龙扣’?”
南幻岳低头打量了一下,道:
“希望能切得断—一用刀口慢慢的拉割吧。”
狄修成自告奋勇道:
“我来!”
南幻岳点点头,却忽然目光一闪,注定前面的角隅,笑道:
“老丈,你饿了不曾?”
狄修成一听这话,不禁肚皮里咕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他连忙吞了口唾沫,讪讪的强笑着道:
“老实说,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啦.”
南幻岳悄悄的道:
“你看那边,有只野鼠,又肥又嫩的野鼠。”
狄修成不禁吸了口凉气,望了过去,果不然,在石壁下,正有只灰茸茸的野老鼠在耸动嗅闻着什么。
南幻岳目光一眯,小声道:
“好一顿早膳。”
狄修成正待有所表示,南幻岳已突然哦了一声,那头野鼠受惊急奔,但是,却在它刚刚奔出的一刹那,南幻岳右手挥闪如电,中指暴伸,只听得“嗤”的锐响——仿佛是通红的铁条放入水中——那只灰色野鼠已蓦地飞弹起来,皮裂毛散,成为一只红墩嫩,颤缩缩的小东西,那么恰好的落向南幻岳手心中间。
南幻岳露齿一笑,道;
“金刚指。”’
然后,他将手中的红嫩野鼠递向狄修成面前:
“远来是客,老丈,你先请。”
狄修成吓得连退两步.双手连摇:
“不,不,小哥,我无法消受……真的无法消受……”
南幻岳皱皱眉,随即展颜笑道:
“老丈,你还没有被逼到那个茹毛饮血的地步,想当初,我那种恶心法比之你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当然,我不怪你,事实上这样的饮食也的确难得令人习惯。”
望着手中的野鼠,南幻岳将它抛在地下,喃喃的道:
“我也可以等一会再享用,如果我们出得去,就不必再强迫自己受这种不似人受的活罪……”
一仰头,他将挂到肘弯上的“寒水虹”滑到手掌,轻轻一抖,鞘壳溜下,刹那间,一条锋利无比,有如寒江流水也似的刃带已展露出来,这剑的剑身闪泛着青森森的光芒,冷冽冽的,莹晶晶的,就像一泓秋波也似,将人映得毫发毕现,只要看上一眼,便可明白这是一柄如何罕异的兵刃了!
狄修成不由脱口道:
“好剑!”
南幻岳笑道:
“不错,是柄好剑——老丈,你来么?”
狄修成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拈住薄薄的剑脊,席地而坐,开始在扣着南幻岳足踝上的“锁龙扣”上用力锯割起来。
南幻岳注视着剑刃与黑环接触后的情形,不觉兴奋的痉挛了一下,他激动的道:
“老丈,我们有希望!”
狄修成望着剑刃业已切入了黑环的边缘,也欣喜不已:
“是的,这环套好有韧劲,但你的剑已经割进去一点了!”
南幻岳忙道:
“慢慢来,老丈,一定可以将这玩意切断!”
于是,两个人全怀着无限的期盼心情,开始工作起来,南幻岳专心凝神的注视着,狄修成则小心翼翼的往来拉动着剑刃,不错,这“锁龙扣”果然是坚韧又牢靠无比的,但“寒水红”却是上古神刃,锋利之极,在狄修成耐心的拉动下,刃口已经慢慢深入环口之内,虽然割切的速度十分迟缓,但总算已逐渐切进去了……
狄修成一边上下拉动着剑刃,一边道:
“小哥,那死在这洞里的大盗鲁飞,在百年之前是不是名头很大?”
南幻岳颔首道:
“当然,在北六省,他是个首屈一指的独脚巨枭,凶狠、暴戾、残酷,却又机智绝伦,他自来做案是不留活口的,财也要,命也要,是个无出其右的魔星,因此,他大半生所聚集的血腥财富,也就多得不可计算……”
狄修成颇有兴趣地问:
“可有个大概的数目?”
南幻岳沉吟了一会,道:
“这却不好估量,鲁飞这老鬼的财宝,有的是可以照目前行市来估价,有的却难以估算,除了他的一些特殊价值的奇珍外,光是他收藏着大部分珠宝约莫就值上足赤的黄金三万两以上!”
一下子张大了嘴,狄修成惊愕的道:
“三万两黄金以上!”
笑笑,南幻岳道:
“这还不算他那几件稀世奇珍在内,因为那几样东西是无行无市,没有价钱的,如果硬要估估价,恐怕再加上三个三万两黄金也不算多。”
狄修成硬生生吞了口唾沫,呐讷的道:
“我的天……”
南幻岳笑道:
“很诱人吧?否则,我焉肯上这个当?等闲千儿八百两黄金的财富我还真不放在眼里,若是没有这么大的利润,我才不来卖这个老命呢!”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句话是一点不错的,人的贪婪本性是一大害,就为了这个‘贪’字,我几乎便送了命……本来,我个人的家当已经够得上丰厚了,我大可以安安逸逸的过这一辈子,只因一时贪念作崇,又想再多搞点横财,这才落了个身受囹圄……”
狄修成安慰他道:
“过去的事,也就不用再去想他了,当作,—次教训也好,以后你就不会重蹈覆辙啦……”
南幻岳苦笑道:
“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不会再上同样的当了!”
狄修成一边继续工作,一边道:
“那鲁飞的财宝所值,小哥,你一定十分清楚。”
南幻岳舐舐唇,道:
“大部分是由古潇然告诉我的,有些是听到江湖上多少年来的谣传,反正不会差太远,我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习惯先探个深栈,不值得的事,我是不会贸然就去胡办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
“对了,老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
狄修成怔了怔,神色随即黯然下来:
“唉,此事不说也罢……”
南幻岳激昂的大声道:
“老丈,你这样一来,就未免见外了,我们交于患难,互期至诚,莫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狄修成怅怅的道:
“说出来,我除了更痛苦,还会有什么补益?”
南幻岳正色道:
“老丈,你应该清楚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不错,你看见我的时候,正值我陷入最艰困的绝境之时,但你要明白,我这一生也只就是这一次陷入绝境,并非经常这么窘迫的,老实说,我本身,或者我所能发挥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这种巨大的力量恐怕非你所能了解与想象,老丈,告诉我你的困难,如果能出去,我将会尽量为你解决,我不敢说一定,但我会尽力,我不敢说是报答你跟前对我的帮助,至少,也略微表示我对你的一点心意,老丈,我素来为人爽直明快,一刀到底,希望你也不要拖泥带水!”
狄修成一咬牙,道:
“好,我说!”
南幻岳赞道:
“对,这才叫干脆!”
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是一片怆然,一片凄苦,狄修成伤痛的启齿道:
“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刚满二十一岁,名叫十娘,在这个人世间,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父母两个相依为命,一直过着清苦但却幸福的生活,我们没有侈望,别尤所求,只愿平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已感到满足了……”
双手仍在有节奏的拉动着剑刃,狄修成又唏嘘的道;
“在‘大理府’的东大街尾,我开着一片杂货店,店很小,货色却足,生意也还不差,便由我和十娘两个照应着生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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