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想了想,褪去外袍,带着一脸睡容,披散着头发,走到门外。
门开了一半。
西楼从左至右,瞟了一圈。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除了重韦,其他人均有些退意,不敢过多得罪她。
凌月忙道:“孙小姐在休息,你们若是冒犯了,就直接去老爷那里领罪吧。”
西楼看向重韦,冷笑了一声,“各位查刺客,我也配合了,只是,你们要进我的闺房么?这也是爷爷的命令?”
重韦向里看去,西楼微微回头,看到帘子后,隐约只能看到有些杂乱的床,却没见莫无恒的人影。
“我正在床上小歇,重侍卫的意思,是不是我的床上,另有别人?”西楼看着他,一字字轻语。
这句话的帽子扣得大,几个跟来的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凌月有些愤愤道:“原来重侍卫在怀疑我家小姐的清誉。”
重韦淡笑道:“不敢,打扰孙二小姐了。”
他带着人离去。
罗衣看着这些,未说话,凌月嘀咕几句,“他们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西楼盯着重韦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关上了门。
她回到贵妃塌上,闭目凝神。方才,确是吓了一跳。
不经意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内间,但见莫无恒已经回到床上。
“你的动作倒挺快。”
莫无恒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西楼说:“那个说话的人么?大约是我爷爷手下一个侍卫总管,人有些精明。”
“他不是一般人。虽是偷袭,但能如此伤我的,也难有多少。”
西楼奇道:“原来他倒是个武功高手,我竟从不知情。”
“看来,我必须快些恢复了。”这句话后,沉默了下去。
尚郡王府(1)
几日后,莫无恒的毒已经基本清除了。
“打算就这么走?你想要的也不要?”西楼挽着手臂。
他看了眼窗外,冷笑了一声,“当然要。你所说的我会考虑,但我若能凭自己的能力,又何须你的帮助。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揽上别人的一档子事。”
西楼沉思一瞬,无趣的转过脸,说道:“你是做生意的么。那我且看你如何拿到。若方便的话,可否到时给我看看,你要的是什么玩意儿?”
“再说吧,我还会再来的。至于能不能再见面,再见面时,能否现在这样和睦,那是后话了。下一次,我不会这么相信你。”莫无恒道。
西楼眼角微微上扬,带了一丝笑,“彼此彼此。若无合作,最好也再无瓜葛。”
莫无恒走后当天下午,孟诤便叫西楼前往书房。
在路上,有些忐忑,西楼开始有些心虚。这一切,到底是在自己的掌控中,还是在别人的掌控中?
思索着,得不到答案。
“爷爷有何要事?”西楼淡淡道。
孟诤直接道:“西楼,你还记得上次来的尚郡王么?”
西楼心头一震,“怎么会不记得。”
“你去走一趟吧。”孟诤站在书桌前,低头深思着什么。
“爷爷……是否需要达到什么目的?”西楼疑惑着,探究的看着他。
孟诤神色凛了凛,“朝廷近来局势有些微妙的变化,尚郡王虽一向与我不算太和睦,但到底也非政敌。这个时候,缓和一下关系是好的。”
西楼微蹙了眉,她知当今皇帝即位时,方才八岁,实权一直掌握在孟诤手里。皇帝成年亲政时,也未有多大作为,于是一切都在孟诤的掌控内,即便有些王亲不满于孟诤,也未有人敢公然对抗。如今,是何事呢?
“爷爷,最近朝廷局势,有变化么?”西楼试探问道。
孟诤道:“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感到有些地方,似乎不如从前那般掌握得稳妥。一切还未明显,也不可断言。”
西楼答道:“那么,西楼遵命了。”
尚郡王府(2)
孟诤已派了人前往尚郡王府,并准备好了肩舆。
方才到门口,西楼听到一个不怎么想听到的声音,“侄女儿,去尚郡王府?”
孟承昀大步跨到她面前,“你我一同前去,如何?”
“我说最近怎么得了几日的安闲,原来是四叔未来烦扰。你今日很闲么?不对,你一向都很闲。”西楼绕过他,直接走出去。
只见肩舆旁,一辆豪华的马车赫然停在那里。
西楼回头瞪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他便抢先一句,“别,别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爹已经允了这件事。”
西楼不再理他,径自上了肩舆。这一次前往尚郡王府,除了有孟诤的原因,还有她自己需要确定的事情。
倘若……倘若尚郡王是苏锡……
她突然间不想再想下去。
蓦的记起了燕国师的话,“……切记一个‘放’字……”。她感到有些可笑,他不曾了解那些血海深仇,有什么资格说‘放’。已经错了一世,若今生有机会,怎能继续错下去!
她怕的,只是复仇心切,而那人却并非苏锡转世。
西楼闭着眼睛,尚郡王的眉眼闪动在她脑海中,瞬息后,又是苏锡的脸。两张脸渐渐的重合,又分开。
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白昼里柔和的日光,喧闹的街市。
大大的匾额出现在眼前,肩舆停了下来。
西楼下了肩舆,走向大门。
“停——”听得孟承昀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
孟承昀不急不缓的走下马车,“还是我在前好一些,我带你进去就行了。”
“你对这里很熟么?”西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道。
他摇摇头,“不是很熟,但毕竟有点来往,玩过几次。听叔叔的没有错,待会儿别怪我妨碍你们就成。”
西楼看着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是的,四叔——”‘叔’字上,特别加重了音调。
尚郡王府(3)
“真是贵客啊,西楼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进门才几步,尚郡王已经亲自出来。
西楼淡笑道:“王爷客气了。”
“王爷,看到我侄女儿,就当我不存在了?好歹我也……”孟承昀说道。
尚郡王忙道,“哪里哪里,当你不存在也是件困难的事情。我府里有处风景极好,承昀是知道的,我们就去那里。”
“看来尚郡王已经准备妥当,如此,西楼在此谢过。”西楼微微躬身。
西楼心里思虑着,怎样试出他是不是苏锡?
“西楼小姐……西楼小姐……”尚郡王见她发呆时的神色有些不对。
西楼猛然会过来,笑着说:“抱歉,一时失神。”
“西楼,你失神的时候,眼神很是古怪啊。”承昀说道,这却恰好是尚郡王王所疑惑的。
她唇间流出淡淡的笑意,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刺客。本来,在尚郡王府是不应当说出这样大煞风景的话来。很可惜,四叔非要这么问上一问。”
若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这样明目张胆的怀疑尚郡王。而她本人也不认为此事与他有关,只是孟府里有这样的谣言,孟倾垣被送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有刺客出现,并且是孟倾垣与其母发现,很容易与尚郡王扯上联系。
尚郡王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有些淡淡的无奈。
西楼只觉自己的眼睛花了,似乎从里面看出了一些失望。她转过脸,“王爷,走吧。”
承昀拍了拍尚郡王的肩膀,承昀识趣的不再多说,三人于是沉默起来。
西楼不经意看向右侧的山,高处,凉亭似乎凌驾于危崖之上,仿佛蓦然拔起。可是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心里,突然跳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山……
再次看去,只见凉亭的一侧,挂着一个紫色的风铃。看得出来,是女子的手笔,简约柔弱,只是配上紫色,显得有些魅惑。
柱子后面,隐约有女子的衣裙飞扬着。她陡然感到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一个女子的头向右偏了一小半,手抓在柱子上。看见长发如缎,露出的眼睛即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一种冰凉。
尚郡王府(4)
西楼再次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紧紧闭上后,再次睁开,哪里还有人影。只看得到风铃被贯穿凉亭的冷风吹得有些支离破碎,无力的飘起。
注意力收回来后,再看向那山,隐隐中,有些不安。
东侧,是黛色的小山。
山下是一片小湖泊,有瀑布飞湍而下,映成水帘,落下的却是叮咚的清脆声。仔细看去,水帘落下的位置是一大片石板,水流再缓缓流入湖中。湖水只有微荡的波纹,渐渐远去。
山旁是凌驾在湖泊上的小筑,一直延伸到丛林错落缤纷的岸边。
西楼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出现的景致。半晌沉默。
尚郡王见此,未发一言。对着身后的人,安静指向湖上的小筑。
背后的侍女端着各色糕点及茶水,依次放在小筑中间的桌子上。
承昀的面色一紧,隐约感到一丝不寻常。
“西楼今日是怎么,来到尚郡王府总是一副发愣的样子?”承昀奈不住沉默,轻声问了出来。
尚郡王微笑道:“西楼小姐觉得此处如何?”
西楼嘴角微微上扬,会心而笑,看向尚郡王,“这是谁的主意?”
他神秘一笑,“这是个秘密。是否能入得西楼小姐的眼呢?”
西楼笑着点头,然后指着那块瀑布下的绿色石板说:“这个是鼎玄石吧。故而水落上的声音如同天然乐曲。”
尚郡王笑容忽的刹住,有些钦佩的说:“果然见识渊博,正是鼎玄石。”
西楼笑容不止,“这样大的鼎玄石很是稀有,不知王爷从何处购得?”
“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看啊。”承昀插嘴道。
西楼抿嘴笑道:“我若猜中了它的来历,王爷允我一件事如何?”
尚郡王微笑点头。
西楼直径走向瀑布。
只是在背过他们的那一瞬间,脸色已然阴沉得可怕。
她以为没有多少事情能够再激起她的愤恨,原来这么多年平静的过去,只是因为那一切只成为脑中的幻影。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