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酒杯“哐铛”一声滑落十指，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我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手在发抖，微子启……他疯了……
大厅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望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做些什么。
我该做些什么？我的心全慌了。微子启……微子启……他真的……杀了殷破败？
他疯了……他在做什么？他不是想成为一名圣贤君吗？那他此刻在做什么？
将军府被围困得只剩这一角大厅，倾力反抗的士兵被逼回来，门外，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抬头，一名俊逸的男人英姿飒飒地坐在白马上，双眸直直地锁着我的身影，那目光犀利得快要射穿我。
所有人又开始乱了，余下的士兵都开始往后退，将军府已经完全被包围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他们护在我前面，极欲保护我。
（九）
我一步步地走下台阶，望着马上的男人，这男人，疯了，为了我，竟然不顾一切造反！
世界上，是否……又多出了一个纣王？
是我的错吗？不该报复他，不该怨他为救天下而舍弃我？是我的错吗？
魂断朝歌
我挺着身躯，笔直地朝他走去，保护我的士兵跟着我的脚步向前，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倾全力反击，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甚至闻到了那种杀戮的血腥味，有些作呕地差点吐出来！
微子启一直看着我，眼中的狂热是我不曾见过的，他的眼睛因刚才的撕杀变得火红红的，在他噬血的注视睛，我感觉到了颤粟。
“你杀了殷破败？”我在离他一尺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的！”微子启应道，眼中只有我。
“你谋反？”我掀起长长的眼捷，神色更冷。
“是的！”他仍毫不犹豫地点头，“为了你！”
为了我？
好重的三个字！我勾起唇角：“你杀了将军府三千人 ？＇…＇”
“降者可不杀！”他的神色不复以往我所熟悉的温雅，此刻，只有一头噬血的恶魔我的眼前狂嚣！
“我不能让别人男人得到你，你是我的！”他的马跨近几步，欲将我拉入怀中。
我前面的士兵对他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同仇敌忾地阻止他的前进。
我挥手阻止，“你如何才肯撤兵？”
他突然仰天狂笑：“撤兵？姬儿，我一夺下将军府，已注定了没有退路！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是在谋反！纣王□□，已惹得民不聊生，国民哀声载道，本王决定揭杆起义，降兵不杀！”
这是微子启吗？
眼前这狂傲不羁的男人是微子启吗？
我望着他疯狂的眼神，不！他不是微子启，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忧国忧民的圣贤君，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残暴不堪的纣王！
我的错吗？
我的错吗？
红颜祸水，我……导致了一场悲剧吗？
“你疯了，你也疯了！你让我变成了妲己！你让我变成了那个双手染满鲜血的妖姬！我成了妲己！我成了妲己！”我退步着，离他越来越远。
“不！我不会成为纣王！姬儿，是他们该死，他们阻止我拥有你。今日我忍辱负重，任殷破败得到你，那下次呢？下次，为了纣王又举剑杀哪位大臣，我是否又该牺牲你一次去救他们？不！我受不了，如不能拥有你，得了天下又有何用？只有自立为王，我才能彻底地保护你！”他狂吼着，一步步地逼近，一名士兵挥动长矛阻止他，招得他手中长剑横扫，我头一晕，只见到处迷漫着血花，它们似一朵朵噬人的血玫瑰，在我心中发了芽，开了花。
我的身子摇摇欲坠，扑鼻的是满腔的血腥，我的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杀戮，挡在我前面的士兵变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雪光，漫天飞舞。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喉咙干涩得撕哑，终于，满天的血光慢慢消失不见，我失神地看着自己，火红的衣裳上面沾到了一丝鲜红的血，慢慢滴了下来。我浑身一阵颤栗，突然感觉到好冷，我抱着双肩，任微子启将我拥入怀中，
魂断朝歌
他的身上，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我全身发抖地缩在他的怀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冰冷得似乎随时会死去。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
我征征地望着满地的尸首，，刚才的笙乐似乎还在耳边响着，但回头一看，却只见大厅已血流成河。
恶魔！我狠狠地瞪着他！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姬儿，我不能失去你！我要让你不再嫉妒你姐姐的荣华富贵，那种万人至上的生活，我也可以给你！”微子启吻住我的唇，那样刻骨，那样绝望，那样用力却缠绵，似乎刚才的残杀只是我的幻想，他仍是那个俊雅无比的男子。
我任他搂在怀中，泪水，无声地滑落。
原来，我的冷漠，我的愤世嫉俗，都是缘于对妲己的嫉妒吗？
他，这个男人，现在他也想给我那样的生活？
但我的心却在深深地排斥着，如果那种高贵的身份是由无数的尸首堆成的，我宁可不要！
我的虚荣心，我的嫉妒，我的不甘，会害得天下又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吗？
“姬儿！答应我……救微子启……救天下！”
已后的话言犹在耳，已后，你有没有预料到因为我的出现，世上又多出了一个残暴的纣王呢？
现在，我如何能救天下？
如何能救微子启？
我不要他因我为谋反，我不要嫉妒妲己的幸福了，她是她，而我，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我甘愿平凡一生，因为我真的承受不住此刻血腥的痛啊！
我紧紧地抓住微子启的手，如溺水的浮萍：“退兵！启！答应我，马上退兵！”
“姬儿，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我的眼神太空洞，几乎吓坏了他，他紧紧地搂着我，感受到我的体温才能对自己说我是活着的。
“你可以逃！启……你可以不做大殿下，逃去微国，再也不踏入朝歌！”我的泪滑落冰冷的脸颊，心中的狂乱快撕裂我。
“不！我不能逃！为了你，我一步也不能退！”我的唇太冰凉，他小心翼翼地吻干我的泪水，心痛而怜惜。
“为了我？”满地陈列的尸首，让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微子启忙遮住我的眼睛：“不要看！你不适合战争！”
（十）
我用力地挣开他的手，执意跳下马，微子启忙跟着我落马，护在我的身后。
艳红的长裙拖过满地的血，染得似活了的鲜艳，那样生动。
我一步步地走进去，仔细看着每一具战争后的尸体，东横西躺地姿态万千的摆在那儿，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已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他们的鲜血，不断地流出身体，慢慢流向大地，汇织成一条条的血溪。
我作呕起来，这是为了我？
这满地的尸首都是因为我？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害得殷将军府邸三千士兵死于非命！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这都有是因为我！我绝望地在心中咆哮着。
我拼命地干呕着，微子启忙屈身扶住我，轻抚着我的背：“跟我走吧！姬儿！”
魂断朝歌
他太专注着看我，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后，有一个士兵还没有死，他手中的长矛动了，向着微子启，直直地从后面精准地插向他的心脏部位。
我来不及尖叫，只是扑过去，用力地推开了他，只感觉到心口一疼，瞬间眼前的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我听到了一声惊恐慌的大叫：“姬儿……”
我看到了那名士兵甚至来不及拔出刺在我心口上的长矛，已被微子启一剑砍成了几段，血……在眼前飘……我却已不能感觉到他的疼。
我的心口，插着一把长矛，是刚才那个士兵的，他本来想杀的是微子启，却被我挡住了。
我想，他在死前该是恨我的吧，但无所谓了，我……我也快解脱了！
心口钻心地疼，微子启近在咫尺，在我的眼前晃着，变成两个……四个……最后，再也看不清楚了……
我摇晃着头，努力想让自己维持最后的清醒，于是，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泪，他的痛。
“姬儿……你醒醒……大夫为什么还没来……快叫大夫……为什么还有血在流……姬儿，不要再流血了！”他用手想去捂住那个流血的心口，却不敢去触碰，那长矛刺得太用力，刺得太深，想来，那士兵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想杀了他。
我的手颤抖地抚上他沾着血水的脸，对着他露出绝美温婉的笑：“启……答应我……如果只是为了我……别再流血……我不喜欢血腥……别再杀人……那留下的孤儿太可怜了……”
“我不杀人……我再也不会杀人了……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什么事都可以不做，只陪着你，到老……到我们都老得再也走不动！我都陪着你……”他哭着，吼着，泪水与血水融在一起，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轻轻地抚去他面上的血水：“我喜欢那个温雅的圣贤君……他……只为民着想……从来不会挑起战争……答应我……别谋反……离开朝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快乐地……连同我的生命……一起延续下去……”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慢慢地流失，但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啊，我还有很多的事没做啊，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为他多活一点时间……我的手无力地垂下，在黑暗侵占我意识的最后时刻，我用尽全身的力量，给他一个最真心、最温暖的笑容：“启……我爱你……为我……活下去！”
“大夫……大夫……为什么还不来……姬儿，醒醒，不要睡，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睡！我爱你啊！”微子启拼命摇晃着我，或许，会出现奇迹，或许，老天爷会听到他的呼唤！但是，我的手已无力地滑落他的脸，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啊……姬儿……”一声悲痛欲绝的长啸划破长空，让天地都为之动容，一声惊雷，天地间一片暴雨迷蒙……
公元前1020年，微子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