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自己料理一段时日,自己则谎称是回乡探亲。
车行一日,时至傍晚,燕青将马车停在了客栈外头,准备于此留宿。甫踏入房间,就听他说道:“好了,脱衣服吧。”
湘儿猛地抬头,看向他的目光震惊万分:“你……你说什么?”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衣襟。
见她那副防备的样子,更是着急得往后退,燕青方才意识到什么,忙摆手道:“不,不,我是说,让你把衣服换下来。”
湘儿警惕地看着他:“好好的,你让我换衣服做什么?”
燕青一脸无奈,比了比她身上的女官官服:“小姐,你要是穿成这样,不等于告诉所有人,咱们是皇上派去的吗?那还调查什么?”
攥着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湘儿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她到现在仍穿着官服。出宫的时候有些仓促,没有想到这个。这么说来,倒是她的不是了,白白冤枉了他,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小题大做了。”
燕青爽朗一笑:“小姐不必自责,是我失言了。”
湘儿赧然:“大人,你可不可以别再叫我小姐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而你是及第的状元,将来仕途定是顺畅腾达,怎能管我叫小姐呢?”
燕青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不也‘大人’、‘大人’地叫我?称谓而已,私底下不需太过计较。”起身往门口走去,他复又笑道:“大不了以后互称名姓就是。现在我先回屋了,你也快些把衣服换上。”出去后还不忘将门掩上。
湘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边不觉带上笑意。燕青吗?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接下来几日,二人均是马不停蹄地赶往豫州,终于某日午时抵达。豫州地方不大,下辖几个郡县,平日多以产粮为主,是个村落较多之地。
燕青一路驱车,从郊外赶往城内,途径数个村落,却不见人迹。再看那成片的农田,尽是寸草不生!早就听说过豫州连着两年大旱,她虽也猜到一些,却没想过会是这般惨状。土地因缺失水分,已满布龟纹,裂开的夹缝也被晒得干硬。目之所及,没有一点绿色,全是干涸的感觉,她不禁低呼:“我是不是看错了?”
不同于她的惊讶,燕青皱起了双眉,看来奏折所言确属事实,豫州的确发生了不得了的大旱。快步走至临近农家,他推开虚掩的门扉,连唤几声,都无人应答。方才步入屋中,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湘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四下逡巡,奇怪,怎么没有人?不在屋里,又不在屋外,那人都去哪儿了?再看屋内陈设,均摆放得规矩。伸手抹了抹桌子,立刻沾了层灰,看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心中万分不解,他们又去了几家查看情况,结果却是一样。就是那临近的村落,也没有丝毫人烟。不管是农田,还是房舍,都不见村民的影子。转首看向燕青,她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人都不见了?”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吧?那也太玄乎了。
燕青凝眉不语,似在沉思,半晌方道:“去郡城看看。”
于是,二人复又乘上马车,往最近的郡城而去。才行至城外,湘儿就觉得不对劲,怎么连一个守城的人都没有?是郡守的失职吗?
燕青双眼愈发暗沉,未等马车停下,便跳下车来,径直往城内而去,湘儿也急忙跟上。一进城,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空空的街道,寂静的巷肆,整个城内毫无生气!挨家挨户搜寻,空荡荡的房屋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这是一座空城!
惊诧之余,她不忘看向一旁的燕青,只见他神色肃然。湘儿犹豫着开口:“那个……我们需不需要去官衙看看?”
燕青收回思绪,继而果断道:“不需要,我们直接去州城。”现如今,整个郡城应该都空了。
豫州州城,那是豫州州牧所在之地,代表了豫州的最高决策权。
湘儿心中惴惴不安,若是州城也空无一人,那他们该怎么办?皇上委派他们来调查村民叛乱一事,可村民却无故消失,这还调查什么啊?
好在这次没让她失望,虽然城门紧闭,但城楼上确实站了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应该是守卫吧。不过大白天的,做什么紧闭城门?还派了那么多的守兵站岗,搞得气氛紧张兮兮的。才想着,便要上前,却被燕青拦住。
将她带至隐蔽的地方,燕青直视城墙上的人,凝眸道:“不要冒然进去,其中有蹊跷。”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得进城的。”
环顾四周,他视线落于城墙一角,那里有棵参天古树。虽然遭逢大旱,枝叶有些稀疏,但枝杈仍连接城墙边缘。他四下查看,复道:“就从那里进去吧。”
湘儿睁大眼睛,手指那棵树:“你确定?我可不会爬树……”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已迈步朝城墙走去,湘儿只得无奈地跟上。
两人一路挑隐蔽的地方走,总算安全到了城墙脚下,没有被守城的人发现。
看着眼前的树,湘儿犯难不已,不是她不愿,可她实在没爬树的经验。正犹疑着,手中却被塞了根长铁棍,那是他惯常携带之物。
下一秒,燕青已将她扛上肩膀:“非常情况,小姐不要介意。”
湘儿被他扛在肩上,活像个麻袋,一阵羞窘:“喂,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嘘!”燕青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小声一些,“这是进城的唯一方法,小姐可别忘了,我们是身负皇上所托的。”
经他提醒,她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对啊,皇上信任他们,才会交付这个任务,她又怎可扭扭捏捏,在这种地方踟蹰不前?想着,便闭了眼睛,忍住羞愧:“就这一次哦!”
燕青无奈地笑了笑,继而身手敏捷地上了树,没两下便到了城墙边缘。靠着枝叶的遮蔽,守城士兵并未发现他们。他瞅准时机,脚下一个用力,便跃到了对面。着地的时候,他单手稳住湘儿,让她不至于摔出去。
湘儿惊魂未定,勉强站起,却又被拉至一边。
燕青看着来回巡逻的士兵,躲在暗处,凝神思索起来。
湘儿手里拿着他的铁棍,忐忑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去找州牧吗?还是先查看城中的情况?”
听到她的话,燕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边带上笑意,他接过她手中的铁棍,用力地敲了下地面。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能让士兵听见。
湘儿惊诧地看着他,低呼道:“你疯了吗!”
不消片刻,就有士兵赶来,大喊道:“有刺客!”
看着团团围住他们的士兵,湘儿复又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他到底想做什么?
☆、入虎穴
由着守兵将自己捆绑起来,燕青并未多做抵抗。二人就这样被押着下了城墙,沿街道往某处行去。
走在路上,湘儿惊讶地发现,城里居然有普通百姓!她本来以为,州城也会像其它郡城或县城那样,空空如也,好在这次没有再玄乎下去,城里的百姓还好好地存着。不过,大家的眼神怎么……怎么让她有种闪躲的感觉?她每看向一个方向,那些人观望的眼神就立刻转移开去,甚至露出提防的神态。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感到隐隐的畏惧?心中疑惑,她遂侧首看向燕青,可是他正一脸严肃地四下查看,若有所思状。真是,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啊?想着,便凑了过去,低道:“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燕青方才注意到她,继而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低回道:“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都被绑起来了还不用担心?湘儿心中嘀咕,那是不是要等刀架在脖子上了她再去惶恐?心中不断埋怨,就这样被带至了某座府邸前。如她所想,是豫州州牧府,想来是要在这里进行堂审了。
到得堂前,他们被强制按压在地上。半晌,从后头出来一人,矮矮胖胖的,身穿官服,头带纱帽,应该就是豫州州牧了。他在座位上坐下,张口就是:“大胆细作,还不快把你们的计划如实招来!”说着,就用力拍了下惊堂木。眼睛则是眯成一条线,仿佛脸上的皮不够用,若是开口说话,那就必得闭上眼睛,这样才不至于崩裂皮肤。看来,平日油水十足。
湘儿保持沉默,她心里没底,不过燕青看着很冷静,难道是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她心中这么想着,就听堂上州牧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不回答吗?来人,给我搜身!”
什么?搜身?!湘儿惊得挣扎起来,四下一瞥,果然有差役领了吩咐上前,就在他们要碰到她的时候,燕青开口了:“皇上钦点的监察御史,谁敢动?”
闻言,州牧的脸一下子僵了,嘴巴微张,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个手势,即有衙役上前搜身,几下便摸到了他胸前那块令牌,是花蓉钦赐的。
看着皇上御赐的令牌,州牧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转头看向师爷。师爷是个尖嘴猴腮之人,刻薄的面相,他附在州牧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州牧立刻变了脸色,即亲自走下位子,来到燕青身边,陪着笑脸道:“原来是皇上派来的监察使,真是的,若是早些通知我,也不至于如此失礼。”说着,就对旁边衙役厉声喝道:“还不快给大人松绑?”
燕青松了绳子,湘儿也跟着被松了绑,州牧复又笑问:“不知御史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是不是皇上下了什么旨意?”
燕青活动了一下手腕,轻描淡写道:“皇上让我来豫州看看……”顿了顿,他嘴边笑意几不可察,“不过,这里也真萧条,甚是无趣。我奔波那么多天,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州牧一听,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笑脸,此时越发灿烂了:“大人是累了?那我立刻就派人准备佳肴美酒,并歌舞姬妾,让大人好好放松一下,可好?”
燕青露出笑意:“姬妾就算了,备些酒食即可。”伸手揽过湘儿,他戏谑道:“她可是个醋坛子。”
湘儿全身一个激灵,扯着嘴角抬头看他,才想出声喝斥,手臂却被不着痕迹地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