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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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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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的官员飞快地写好政令,传上来给张问过目之后便用印传递出去。张问回头说道:“沈先生,你带着内阁公文去户部支银召集壮丁协助守城并打开兵部军械库,向百姓发放兵器。”
    沈敬道:“兵器外流恐京师内乱。”
    张问沉声道:“大敌当前,顾不得许多,京师有八十万百姓,给他们兵器,就算建虏攻进城中,我大明百姓也不能束手待戮!”
    “是。”
    张问想了想,又道:“通州还没有被攻陷?叫孙承宗去,让汪在晋再守三天。”
    
    夕阳西下,余辉下的通州城一片凄苦,空中随时都仿佛有人在痛苦地呻?吟。汪在晋哭丧着脸,他绝望地说道:“再守三天是吧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究竟什么时候是头?”
    他连愤怒的心情都没有,乱发半遮的眼睛里一片死灰。
    孙承宗道:“咱们的援军已经到良乡,却碰到了福王的军队,双方火拼起来了待援军击退藩王,不出一天,就能感到通州增援。为了大明,为了亿兆百姓,汪大人,您就再坚持一下吧!”
    “唉朝廷的、福王的,几十万雄兵,不都是咱们大明的?”汪在晋苦闷地沉吟道,“孙老,您说他们有闲工夫内耗火拼,干嘛不上来干建虏?”
    孙承宗忙道:“那是皇家的事儿,我们还是少管、少说不管怎样,你那么多个三天都守过去了,再守三天,这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肯定是最后三天!”
    “得了吧,您哪次不是最后三天?”汪在晋道,“孙大人,我实话告诉您,我这三天是怎么挺过来的”
    孙承宗左右四下一看,城外的壕沟附近摆满了尸体,根本就没活人了,而城上也几乎没有官兵,只有零星一些伤重的将士,其他的全是老百姓,手里拿着各式兵器,有的是在地上捡的兵器,有的居然拿着锄头镰刀。孙承宗道:“你说。”
    汪在晋苦笑道:“建虏根本就没来攻城您瞧瞧这么一副模样,没兵怎么守,我又不是神仙。所以您说守几天就守几天,我是没关系的,等建虏打过来,战死了事。”
    孙承宗只觉得身上寒冷异常,他也不知该宽慰汪在晋几句,还是和汪在晋一起长吁短叹人生苦短几声。良久孙承宗才说道:“有些事我们管不上,但是事关民族存亡能做多少就尽量做吧。”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汪在晋看着夜空呆呆地说道,“我为官二十年,家无余资,对得起大明社稷了,只是我那糟糠之妻,让她苦了一辈子,我心里却是有愧。”
    孙承宗道:“汪大人放心,你家里的父母妻小,同僚们帮你照顾。”
    这时孙承宗觉得身上真是寒冷异常,他突然一激灵,高兴道:“天助我也!汪大人,你没有没觉得天气骤寒?如此寒冷天气,今晚往城上泼水,明日一早既不都结冰了?”
    汪在晋冷冷地丢给孙承宗一句话,就像泼过去一盆冷水:“没有用的,没兵泼什么都没用,除非你再给我一万军械齐备的甲兵,我才有办法。”
    “兵是没有了。”孙承宗抓住汪在晋,“我知道你长于守城,你能行的,无论用什么法子,你一定给我守住!”
    汪在晋嘿嘿笑了一下,差点没笑出眼泪,凭一帮老百姓,在城上泼点水就能守住了?他觉得这些日子建虏都没有全力攻打通州,否则就算给一万军队也不一定守得住。汪在晋道:“孙大人,其实泼水不泼水都是一样您可得记住您说过的话,给我追封兵部尚书衔,让朝廷给抚恤。”
    “你守住了通州,老夫等上书举荐增补你做阁臣!”
    “阁阁臣?”汪在晋怔怔看着孙承宗,“这次您就是让我入阁也不起作用,前些日子我能守下来,是建虏没有全力攻城。现在朝廷和福王军正在火拼,胜负未知,建虏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南下攻击京师,在此之前,首先打的就是通州!”
    孙承宗也没有办法,他无权协凋兵马,再说就算让他来节制京师兵马,他也不会在通州布置重兵如果京师薄弱,通州陈列重兵,建虏完全可以绕道直击京师。
    “给我守住!守不住提头来见!”孙承宗抛下一句话。
    汪在晋无法,只好号召百姓都来城头守城,百姓们也都清楚,建虏为了打通州死了不少人,攻下城池之后恐怕要屠城。
    通州军民又连夜在城墙上泼水,让城墙结冰加强城防。
    黎明时分,天气格外寒冷。当天边刚刚泛白,城外就响起了苍劲的号角声,那是建虏骑兵正在靠近,那悲凉的号角,就像一声声催命之音。汪在晋提剑站在城头,他已经许多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又脏又破的官袍和花白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他长身立于城头,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悲壮的英雄。
    官袍已经变成一身破布片,但是它的领子是圆领。圆领,那是汉人官袍的标志,在有建虏的地方,穿圆领就是气节。
    汪在晋对一众老百姓喊道:“与其被人当羔羊屠戮、被人凌?辱,不如战死。乡亲们,拿起武器,有血性地死!”
    城头上的人高喊起来,各色刀枪棍棒锄头镰刀在空中舞动。
    防炮大部分因为使用太频繁,或炸膛或损坏,已经无法使用,汪在晋下令毁掉大炮。城中大火冲天,烟雾弥漫,府库和一些衙门都被点燃了汪在晋知道守不住,就开始坚壁清野。
    黑压压的建虏骑兵慢慢从天边涌来,通州就像洪水中摇摇欲坠的危城。建虏骑兵冲至城下,向城墙上面放箭,一时箭羽漫天,犹如雨点一样,城上的军民中箭者不计其数,城头不断有人栽倒下来。
    箭楼和城墙上的官民也在用弓箭还击,但是火力太弱,无法有效抵挡建虏的靠近。建虏大群人马越过护城河,聚集在城门城墙下,人马甚众,开始用各种方法破坏城门!~!
    ..
段六六 炮响
    “通州,被建虏攻破了。WwW、QunabEN、”孙承宗在西官厅黯然地向张问禀报道,“知府汪在晋以下全部官兵战死殉国。”
    孙承宗心下一阵酸楚,他仿佛又听见了汪在晋的声音: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在一刻,通州城破的消息,让孙承宗突然想到:汪在晋在明知城池必破的情况下、在明知朝廷要把他当炮灰的情况下,依然昂首站在通州城头汪在晋,其实是一个很值得人尊敬的同僚。
    “嗯。”张问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每天都有人在死亡,张问不可能一直都去伤感悼念那些死者。其实,汪在晋对张问来说只是一个名字。
    相比张问对汪在晋的印象模糊,孙承宗因为多次去通州巡视城防,见过汪在晋好几面,所以在孙承宗眼里汪在晋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孙承宗忍不住提醒道:“张阁老,当初通州城防脆弱,我为了激励汪在晋死守,答应他战死之后追封他为兵部尚书衔还有他家无余资,妻小无人养活,朝廷应该给予抚恤。”
    “这些事儿都等战后再说,到时候孙大人写一本折子上来,我一定设法让宫里批红。”张问说完,然后回头对左右的文官说道,“建虏很快就会兵临京师城下,派人去提醒一下熊廷弼,作好准备。”
    “是,大人。”
    虽然张问的语气很淡定,而且大堂中也很安静,但是正是这种安静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沉闷的气氛,就好像一群被困在正在塌方的矿井里的人,除了默默求上天保佑,再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黄仁直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人,天气寒冷,昨晚京师城墙上泼的水都结成冰了,不如,下令熊廷弼入城,接受城防,据城而守还有个原因,大人是明白的。”
    张问早期的两个幕僚,黄仁直和沈敬,黄仁直善权术,沈敬善兵事。其实黄仁直不太精通战争攻防之法,他表面上是说兵事,实质上是指负责城防的东官厅京营中间,可能有人已经被内部反对新政的敌人渗透,不太靠得住。
    沈敬马上反对道:“通州离京师才几十里?建虏骑兵部队,不到半天就能到达京师,现在打开城门换防,恐怕不但不能巩固城防,反而会造成协防上的混乱。同时用边军换下京营,那么京营干什么去?为什么要浪费兵力让京营闲置,不仅打击京营士气,就连边军将领也会多半臆测搞得人心惶惶。所以我不同意黄兄的意见,大人最好不要换防。”
    黄仁直和沈敬交情深厚,他们现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只是站在不同角度,并没有私人原因(这一点,福王那边的皦生光和王德胜完全不同。)
    张问也和福王完全不同,他马上就制止了两人的争论,断然说道:“不必多说,城防不用换。”
    “大人三思,有些人,不得不防世间万物,其理相似,最大的敌人往往在内部!”
    张问说道:“吾意已决。这里不是庙堂,不是御门,这里是西官厅!西官厅管的是兵事,在西官厅,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京师所有的城门都已紧闭,时刻处于戒严状态,大街上也不准有平民行走。京师处在双重防御之下:熊廷弼指挥的边军八万兵马陈列在各城门前面,背对不可能开启的城门,用血肉之躯组成第一道攻防线,他们重点布置的地方是京师内城东北西三面的六道城门,因为这部分城墙后面,直接就是内城、紫禁城;第二道防线就是京师城墙,各大城楼上有京营官兵和临时招募的壮丁负责城防。
    熊廷弼策马奔跑着对众军不断喊道:“后面的城门,不可能打开!这里八万兄弟都没有退路了。我们的前面,是嗜杀成性的建虏骑兵,他们和我们没有共同的祖宗,身上流着不同的血,我们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只有用手中的剑,决一生死!我们的后面,是皇城,是八十万父老乡亲,京师的后面,是亿万万炎黄子孙!兄弟们,今天我们便用一腔热血,祭拜列祖列宗!”
    城墙上下的官民都高声呼喊大明万岁,京师官民在危亡关头,人心走到了一起。大伙总是在窝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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