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个相斥的男人,别扭地坐在了一起。
赫连老板低下头,不停地喝茶。
许乾铭则站起来,在地板上踱步。
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许乾铭停在了客厅一角那个庞然大物前,端详了一阵子,伸手把罩在上面的白布撩开了一角。
这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布下是一架老旧的钢琴!
他转过头,看了赫连老板一眼——他正不满地看着许乾铭,似乎觉得许乾铭的举动很不礼貌。
许乾铭快步走到他跟前,低声问:“你了解这个女人吗?”
对方冷冷地说:“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不正常……”
“不正常?为什么?”
这时候,卫生间里的水声突然停了。房子里一下变得十分宁静。
“来不及细说了!你快告诉我,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赫连老板迟疑了一下,说:“通过《寻人启事》……”
许乾铭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就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开了,孙佳佳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许乾铭和赫连老板都瞪大了眼睛——她换上了一条白色连衣裙!
她的头发湿淋淋的,眼睛上面竟然没有眉毛!可以肯定,她的眉毛是画上去的,现在洗掉了。
她嘴唇上的口红也洗掉了,露出了本色——那嘴唇毫无血色,十分苍白……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停在了两个男人面前,冷不丁笑了出来。
接下来,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赫连老板盯着孙佳佳,突然站起来,捂着肚子说:“我肚子疼,先走了……”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走向防盗门。
孙佳佳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兰花指,戏腔戏调地叫了一声:“三郎!”
赫连老板一哆嗦,停住了,愣了几秒钟,撒腿就朝防盗门跑过去!没想到,他的手刚刚碰到防盗门,就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惨叫一声,猛地缩了回来。他慢慢地转过身,痛苦地看着孙佳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脸部在一点点扭曲……
许乾铭一直傻着。
孙佳佳低头看了赫连老板一会儿,转过头来,盯着许乾铭,又做了一个兰花指,戏腔戏调地说:“三郎,你是我的三郎啊!”
许乾铭的眼睛越瞪越大,身体向前缓缓倾斜,终于直挺挺朝地上摔了下去,砸出一声巨响。他在地上蹬了几下腿,终于不动了。
平时,许乾铭一点都不会表演,但是这一次他演得很逼真,他摔倒的时候,根本没有伸出双手支撑,鼻子直接磕到了大理石地面上,血流如注。
接着,他听见那个孙佳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极其惨烈,她一边哭一边怪腔怪调地号叫着:“我就是孙×啊!!!我一直在找我自己啊!!!”
警察是从窗子爬进这个四〇二室的。
楼下那户人家被楼上的哭喊声吵得睡不成,报了警。
警察赶到之后,敲四〇二室的防盗门,结果敲门的警察被电击倒在地。
孙佳佳被抓走了。
赫连老板中毒身涅盘。
许乾铭是受害者,也是目击证人,他在公安局录口供的时候,面如涅盘灰,前言不搭后语。
孙佳佳的母亲死后,孙佳佳确实搬出了普兰小区,住进了北郊的一个新房子。不过,她每次犯病都悄悄溜进这个老房子来,半夜时装神弄佛,天亮之前再神不知佛不觉地离开。
住在如归旅馆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她把许乾铭引到那里,吓完他,立即打车返回纳木吉市,再给许乾铭打电话……
一直过了三个月,许乾铭才慢慢恢复过来。
这一天,许乾铭吃过晚饭,闲闲地翻报纸,看到了一条有关孙佳佳的报道:
……经过权威检测,孙佳佳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无行为责任能力。她有双重人格,犯病时,她的主体人格完全丧失,精神被另一个神秘人格所控制。
她的肉体一直在寻找她丢失的魂儿。
昨日,公安局把她送进了噶勤县精神病院……
这三个月里,很多媒体都在报道孙佳佳这个案件。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漂流瓶
更新时间:2013…11…29 1:46:58 本章字数:2889
许乾铭那个叫孙佳佳的高中同学也看到了这个报道,她从报社问到了许乾铭的电话,给他打了过来。她说,高中毕业之后,她回到纳木吉市,一直在一所学校当老师。
“想不到我的名字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灾祸,真抱歉。”她说。
“这事儿跟你没一点关系。”许乾铭说。
“想起来真可怕,那个精神病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里……她不会再出来吧?”
“她有犯罪倾向,精神病院肯定不会放她出来。”
“那就好了。”
“你还记得毕业时我给你的留言吗?”
“当时给我留言的人太多,记不得了。”
“我像曹操爱搞阴谋一样爱着你……”
孙佳佳一下笑出来,接着她大大方方地说:“想起来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三年了。我都结婚了。”
“哦……”
“没关系,有空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来纳木吉市玩,我们见见。”
“我一直有空。”
“那你周末来吧,正巧我老公出差,我把纳木吉市的几个老同学都约来,咱们好好聚聚。”
周末,许乾铭赶到纳木吉市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孙佳佳在电话里告诉他,几个老同学都到
了,就等他呢。
他爬了八层楼,来到孙佳佳家的门前,拨通孙佳佳的电话:“我到了。”
孙佳佳惊喜地问:“你在哪儿?”
“就在你家门外。”
很快,许乾铭就听到房间里有人朝门口跑过来。这个人停在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然后,“哗啦”一下把门拉开……
他又看到了那张精神病的脸!——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脏兮兮的,一双眉毛依然缺失。她盯着许乾铭,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我的三郎啊!……”
晴空万里,烟波浩渺,三个人划着船在水面上缓缓前行,不停地说着笑话。
四周,芦苇荡纵横交错,一望无际。
天地间一片宁静,偶尔有一只大雁从芦苇荡深处“哗啦啦”飞起来,冲上蓝盈盈的天空,常梦迪就兴奋地大叫:“鸟!那边有鸟!”
上官云飞一边摇橹一边笑着说:“这里野生的鸟类太多了,我随口就能说出几十种。”
在这个村子里,上官云飞有一些老亲戚,他毫不费力地在舅舅家借到了一条船。他舅舅家有一个痴呆儿子,叫独孤求虐,他呆呆傻傻地望着这陌生的三个人,眼珠像两只毫无表情的玻璃球。
三个人打算在芦苇荡里漂泊一整天,好好享受一下这天这水。
许乾铭一直四仰八叉地躺在船头。
这迷人的风光似乎并不怎么吸引他,也许,他只想着怎样逮一只珍禽吃掉。
芦苇已经长得比人还高,远远望去,它们呈青绿色,上面是毛茸茸的芦花,一片洁白。风吹过,它们像波浪一样起伏。芦苇荡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河道,简直像迷宫一样。水很清,浅的地方可以看见水下污泥中的水草。有的地方生着茂盛的香蒲。
上官云飞望着碧绿的水,一边摇橹一边讲述他的童年,怎么摸鸟蛋,怎么用月牙镰刀割芦苇,怎么捉泥鳅……
细心的常梦迪问上官云飞:“一会儿,我们还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吗?”
上官云飞说:“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转向。”
“那我就放心了。”常梦迪说。
最早出现的不祥之兆是个漂流瓶。
常梦迪眼尖,她第一个看到了它,大声喊:“云飞,你看那是什么?”
上官云飞朝远处望去,水面上有一个黑点,静静地漂浮着。
“可能是一截树枝吧。”上官云飞说。
对什么都不好奇的许乾铭也慢慢坐起来,说:“划过去看看。”
船终于接近了那个东西。
“漂流瓶!”常梦迪喊道。
上官云飞停止了摇橹,伸手一捞,把它捞上来。常梦迪把它拿过来,打开密封的瓶塞儿,夹出一张纸条,高兴地说:“一定是哪个女孩的求偶信!我先看看!”
上官云飞说:“最好有电话号码。”
许乾铭说:“如果真是一个女孩,归我。”
上官云飞说:“为什么?”
许乾铭说:“在这里,你是东,我是客。再说,你有……”说到这里,他坏坏地看了看常梦迪。
常梦迪已经打开了那个纸条,她直直地盯着那上面的字,神色变得很不正常。
许乾铭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我掉进水里了!陪陪我!
——二〇〇三年三月三日
许乾铭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上官云飞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
许乾铭把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终于,他低声说:“也许是哪个小孩恶作剧……”
常梦迪突然说:“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觉得这片芦苇荡里有一股冤魂之气!”
上官云飞说:“刚出来怎么能回去呢,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
上官云飞是个挺仗义的人,什么事都喜欢大包大揽。
常梦迪看了看许乾铭。许乾铭又躺在了船头,闭着眼睛说:“我这个人随波逐流,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于是,船继续朝芦苇荡深处划去了。
上官云飞和独孤求虐是表兄弟。
上官云飞的父亲姓上官,母亲姓独孤。他俩同岁,不过,独孤求虐比上官云飞大三个月。
在上官云飞家搬走的那年秋天,这两个表兄弟一起划船去摸鸟蛋,摸了一大堆。正巧同村村民黄鹞子在附近割芦苇,他对两个孩子大声喊道:“要下雨啦,你们赶快回家吧!”
他们就朝回划了。
很快就刮起了大风,两只黄爪隼在大风中飞翔,船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独孤求虐奋力地撑篙,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上官云飞不知怎么掉进了水里。平时,上官云飞贪玩,经常到池塘里玩水,他的水性很好。而独孤求虐专注于功课,水性远远不如他。
上官云飞落水之后,一下就沉了底。他奋力往上游,猛然发现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他的一只脚脖子,那一瞬间,巨大的惊恐像电一样迅猛地贯穿了他的全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本能地乱抓乱挠起来……
起初,看到上官云飞跌进了水里,独孤求虐并不怎么在意。他心里清楚,上官云飞在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