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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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争天-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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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弃见她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不知怎的,越看越是疼爱,温声道:“玉楷,今天晚了,再说这小船之中也太过寒呛,等改日咱们到岸上找一处好所在,再行师徒之礼。你们娘儿几个在舱里睡罢。”韩蛋蛋心道:“行师徒之礼,那定是要改日再行的,最好是狠狠改日一番,改到你再也找不到我。”

  当夜,韩蛋蛋便与尹三娘子、尹宝儿挤在舱中睡了。尹天弃在舱外盖了片油布,静静坐着,不知是练功还是睡觉。

  尹三娘子每夜给尹宝儿讲故事已成习惯,这一晚讲的是狐狸偷鱼、母狼报仇两块儿,韩蛋蛋听得不屑,心道:“这样教育你家宝儿,料定好不到哪儿去。”勉强跟着听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去。

  她已许多日子没这样放心睡过觉,这一晚在江心之中小舟之内,微波轻摇,睡得格外香甜,竟是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在江水中洗了脸,显得很是精神。尹三娘子虽恼她说话带刺,但见了她黑中带红的脸孔,活泼泼的身影,不由得心软到柔慈,拿了一把木梳,道:“玉楷,来,师娘给你梳梳头。”这话自然之极,韩蛋蛋便是再执拗,也觉得心里有些热,在她面前背着坐了。尹三娘子天天给丈夫与儿子打辫子,手艺极熟,抹上头油,不一刻将韩蛋蛋的头发由乱蓬蓬梳整成顺溜溜,扎了一对丫髻。韩蛋蛋在江水中照了照,但见水中的自己比以前瘦了许多,显得清秀了一些,女孩天性爱美,不禁向尹三娘子微微一笑,算是感谢。尹宝儿双手扶着舱板,道:“你真漂亮。”韩蛋蛋本来想骂他,但见他一脸傻气,一笑作罢。

  尹天弃坐于船头,支杆垂钓。此时朝阳初升,彩霞辉映,江面流光溢彩,金蛇万道。忽然钓杆一提,江面水花起处,一尾鲈鱼上了船来。那尾鱼长近一尺,在船板上啪啪乱跳。韩蛋蛋上前一把抓住,取出鱼钩。尹天弃笑道:“一年运气在于春,一天运气在于晨。我们一大早就钓了条这么大的鱼,今天要办的事,管保顺顺利利。”韩蛋蛋道:“我也听人家说过这句话,不过人家都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哪是说运气?”

  尹天弃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师父有时宁愿自己糊涂些,只要老天爷对待咱们别糊涂就行啦。你还小,哪里懂得运气比任何算计都顶用!”说话之间,从韩蛋蛋手里接过鱼来,刮鳞去杂,三两下便收拾好,扔进锅里煮。船舱铺板底下,备的有柴,韩蛋蛋取了一些来,将船灶生得极旺。

  这顿鱼汤极是鲜美。早饭之后,尹天弃划船顺江而下,船头方向是东南。过江阴而后,长江江面愈加宽阔,两岸相距近四十里,在船头上望去,两岸青山飘渺,江面给朝阳蒸起水气,弥漫开来,景色几似画中。

  韩蛋蛋暗道:“我跟吸血鬼学武那是决计不成的,不过他的伤看来已经全好了,要逃走势必更难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喂,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尹天弃笑道:“咱们这条船上谁叫‘喂’?”

  尹三娘子道:“还不就是你叫‘喂’!你叫‘喂师父’,我跟你沾光了,叫‘喂师娘’。”

  韩蛋蛋听尹三娘子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笑道:“好罢,师父,咱们要到哪里去?”

  尹天弃头一回听她称师父,笑道:“嗯,这才象话。玉楷,咱们既是一家人,说话也不必瞒你,师父这一次是要求人去的。你师父最不爱求人,可此人却是不求不行。”说到这里,好象有些无奈,看了尹宝儿一眼,眼神沉甸甸地,又怜又伤。

  韩蛋蛋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问道:“你找医生给宝儿弟弟看病?”

  尹天弃与尹三娘子对望一眼,叹道:“你真聪明。”尹三娘子道:“其实宝儿原本也应该聪明的。若不是他身上寒毒太深,学什么都累,他也应该聪明的。”尹天弃点头道:“那是。所以一定要求得药神答应给宝儿治病。”

  尹三娘子叹道:“可他说过,除非你找到神仙谱,否则他不会为宝儿……”毕竟是母亲,话没说完,眼眶已红了。尹天弃悄悄叹了口气,笑道:“那也不一定。皇帝说话都有改的时候,药神说的话就不能改么?”

  韩蛋蛋听他们说到神仙谱,不自觉地摸摸前心,问道:“药神是什么人?”

  尹天弃道:“此人是当世第一神医。本名叫吴还,自三十岁起,便药到病除,从无不治之症,被誉为药神。”韩蛋蛋道:“他既有这样的本事,就该好好给人治病才是。为什么还找人家要什么神仙谱妖怪谱的?莫非他想改行当道士,要画符捉神拿鬼?”她有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东拉西扯之下,也不太顾忌尹天弃对“吸血鬼”一号的忌讳。

  尹三娘子怫然道:“你乱说些什么!药神怎会要当道士画符拿……拿……真不入耳。”尹天弃笑道:“玉楷不知道这些事,这不才问的么?偏你耳朵眼里站了俩把门儿的,动不动就这不入耳那不入耳。又不是大臣,说个话还用先写个奏折?”尹三娘子歪着身子接过桨来,道:“好好,你们师徒俩会说话,那你们说好了。”

  尹天弃拍拍她肩膀,笑道:“可别生气,生气肠胃不好。”尹三娘子憋不住脸,“扑”的笑出声来。

  尹天弃道:“那神仙谱我也未曾见过。但凡白莲教徒,都知道那是本教教主手中的一件重要物事。白莲教创教已有三百余年,传到现今,共有一十三代教主了。自明朝洪武皇帝起,就将白莲教斥为邪异,以后白莲教日趋式微,不但官府,便是天下百姓,也大多将白莲教视作洪水猛兽,谁与之沾染,谁就要遭殃。江湖豪杰,自也良莠不齐,但有见识的却能有几人?或许就是有见识的,听的毁谤过多,众口烁金,对本教也大多不愿亲近。本教能传到现今,已是不易了。”

  韩蛋蛋听他说起这些事来文绉绉的,心道:“这‘鬼’师父杀人时一个样子,骂老婆时一个样子,哄孩子时一个样子,说起正事来又一个样子,也真算个怪人。”她已有张大哥姑姑是白莲教徒的例子在先,听了尹天弃的话,也不很惊奇,应道:“原来你……你……师父是白莲教的人。”

  尹天弃“嘿嘿”冷笑道:“已经十三年了。若不是神仙谱在江湖上出现,我几乎已忘记自己是白莲教徒了。我那时受了人家欺负,以为加入白莲教便有了大靠山,谁知白莲教和江湖上其他帮派不一样,并不能替门人抻头。”

  尹三娘子也叹了一声,说道:“天弃,你为了我们娘儿俩,真是违心了。”

  韩蛋蛋道:“师父武功高强,怎么还用别人抻头?”

  尹天弃道:“我现下武功不错,可那时,真是连个三流脚色都算不上。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行事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脚色。我们东躲西藏,到底还是让他给找到了,我们两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敌人打中她一掌,多亏有高人相救,不然我们都没命了。嘿嘿,可是敌人打她的那一掌使了阴劲,她那时肚子里有了孩子,后来她的伤治好了,可谁知……谁知……”偷偷看一眼尹宝儿,眼光柔软之极,正象一个欠债的在大街上遇见债主,理亏情怯,匆匆走开,不敢正视。尹宝儿侧坐着,双手扶着船帮,哼哼唱着一曲什么《乖宝宝》,但韩蛋蛋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大眼眶中滑下两颗泪珠来。

  韩蛋蛋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扭头道:“宝儿弟弟才十三岁么?那比我要小两岁哩。今后你可要叫我师姐!”其实尹宝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韩蛋蛋这话一说,尹氏夫妇脸上全闪过一层感激之色。尹三娘子道:“宝儿,叫师姐呀!”尹宝儿望着韩蛋蛋,神情忸怩,小声道:“师姐。”韩蛋蛋答应一声,想一想他每隔十日便要吸取一人的鲜血,身上不禁有些不自在。

  船行了约摸两个多时辰,已近晌午,江风中透着股暖熙熙却又凉浸浸的味道。尹三娘子煮饭,韩蛋蛋接过桨来划船,心想:“尹天弃若不是为了给儿子治病,也不至于抓人吸血,弄得声名狼籍。唉,若是我也得了宝儿的那种病,爹爹或许也会抓人给我吸血的。啊,不不,他绝不会那么做的,他可能宁愿看着我死,然后每天到的我的小坟上去看我。”想起爹爹妈妈,只觉得江面上的景色变得十分黯然。

  下午申时,尹天弃将船划向北岸,众人弃船上岸。尹天弃背着尹宝儿,韩蛋蛋扶着尹三娘子跟在后面,四人走了一程,眼前出现一座山峰。江南之地,虽在初春,山峰也葱茏一片。韩蛋蛋道:“师父,咱们要上山?”

  尹天弃道:“这叫狼山。咱们要去求的药神吴还便住在这里。”尹宝儿道:“师姐,你不要怕,山上的风景可好呢。”韩蛋蛋笑道:“治病要吃很多苦苦的药,还要用针扎穴位,你怕不怕?”尹宝儿道:“我才不怕。师姐,你不知道,若是能治好病,别说吃药,就是让我吃土块石头、拿刀子割我的肉,我也不怕。”韩蛋蛋从认识他便觉得他胆小,又激道:“你不是吹牛罢?”尹宝儿道:“我是堂堂男儿,怎么会吹牛?你不信就看着。”他以前常听父亲说这种话,现下自己也说出来,神色隐隐有些傲然。尹氏夫妇听了,相对望一眼,脸上均闪过一层喜色。尹三娘子暗道:“这孩子娘胎里带的病根子,说话也从来没有骨气。他爹说过就算治好他的病,也别指望他能成为一个有勇气的人。天弃这不说错了么?”又想:“其实天弃收了玉楷为徒,第一个高兴的还是宝儿。毕竟天弃见识比我高多了。”

  狼山并不甚高,四人不过个把时辰便到山腰。但这狼山先缓后陡,后来几乎成陡直之势,山路偏又多生草木,极难登行。四人从树木花草中慢慢穿行,尹天弃背着尹宝儿在前领路,韩蛋蛋与尹三娘子互相牵携,小心翼翼攀援。再爬上一截,四人置身石丛树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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