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叫了几声,托苏竟浑无反应,睡的极沉。韩蛋蛋骂道:“这瘦猪不但坏,而且还是个聋子!”托苏仍旧不理。韩蛋蛋骂了几声,也合上眼皮,一夜未眠,这阵儿虽处在危险之中,可倦意袭来,到底抵抗不住,不觉也沉沉睡去。
等她从迷迷糊糊中醒来,觉得自己后背正被人点点戳戳。一惊睁开眼来,正是托苏的枯手一路按拭自己背上“中枢”、“悬枢”、“命门”、“筋缩”等穴道。韩蛋蛋叫道:“大喇嘛,你干什么?”托苏道:“我想从哪个穴道才能让你的内力出来?”韩蛋蛋道:“我穴道没解开,经络不通,从哪个穴道也不会运出内力的。”托苏点头道:“不错。”手掌微拂,解了她穴道。韩蛋蛋适才趴在草地上睡觉压得肩臂发麻,这阵儿得以自由,活动活动身体,舒服得滋滋嘶嘶直吸气。托苏道:“小娃娃,你叫玉楷是不是?”韩蛋蛋在他面前坐下,道:“我们汉人讲礼貌,你不能叫我的名字的。”托苏道:“什么的为?”韩蛋蛋道:“避长者名讳的为。”托苏这段时间学汉人礼法语言已成习惯,当下点头道:“知道了,那么不叫你名字了再。”韩蛋蛋笑道:“你倒是乖……”忽然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啊呀叫道:“什么鸟乱拉屎?”抬头看头顶树梢。托苏自然而然跟着抬头,忽然韩蛋蛋砰的一拳,正中他鼻梁。两人距离极近,托苏又是猝不及防,这一拳打得鼻子发酸,流出血来。韩蛋蛋早跳起来掉头便跑。
托苏叫道:“女娃娃坏得很!”起身追去。他身高步长,轻功卓越,不几个起纵便追上。韩蛋蛋转身拚命。她家传武学“开山拳”本有火候,得托洪内力相助,此时的威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当头棒喝”、“劈山救母”、“一波三折”,呼呼呼一连数招向托苏急攻。可托苏毕竟是武学大行家,身形飘动之间,将她的进招悉数躲过,噗的一掌,拍在她膻中。他这一掌,内力运到四成,本想一掌就将她打得闭过气去,谁知掌力到她身上,如同清水流进大漠,眨眼间就不见了。托苏叫道:“你是魔鬼!”脸色苍白,竟不敢进招。韩蛋蛋右拳击出,砰的击中他小腹。托苏挨了一拳,神色怔怔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展,大喜道:“好,再来!”似是这一拳挨得极是舒服。韩蛋蛋似觉一拳打在他身上如中败木,见他如此,摇头道:“偏不来!”双手叉腰。托苏道:“那我打你!”伸掌击她右颊,韩蛋蛋低头避过,一拳击他腰眼,托苏一闪,不知怎的,糊里糊涂这一拳又挨在小腹上。托苏大怒,喝道:“再来!”挥掌砍她右颈。韩蛋蛋笑道:“来就来!”闪他进招,一连五拳打出。却听砰砰啪啪,托苏或跳或闪,这五拳竟无一拳落空,悉数打中小腹。无论如何,一连五拳打在一个部位都不是件正常的事,韩蛋蛋不禁好生奇怪,见托苏挨了这么多拳,哇哇大叫,好似大为生气。韩蛋蛋却看出他生气是假,高兴是真,稍加猜想,不禁明白过来:“他故意挨我的拳头来着!我一拳或击他面门,或者打他肋腋,他一闪一晃之下,便让我打中他小腹,这是为了什么?”迟疑不打。托苏叫道:“我的一辈子武功练了,不信打不过你个小娃娃!”抬手再拍她头顶。韩蛋蛋冷笑一声,一动不动。托苏一掌正中她头顶百会穴,韩蛋蛋觉得这一掌力气大得惊人,说也奇怪,便在托苏手掌与自己百会穴相接触的一瞬间,忽的一股热流由百会急速涌进自己体力,一晃而进入丹田,挨了一掌,竟是好生舒服。这一来不禁脑中电光一闪:“他打我我赚他的内力,我打他他赚我的内力,便是如此了!”
托苏一掌打中,这一次才是真的怒了:“小娃娃,你不还手什么的为?”韩蛋蛋笑道:“不跟你一般见识。”做一个鬼脸,转头便走。
托苏大怒,抬掌拍她后心,这一下是劈空掌力,呼的一声,韩蛋蛋但觉身后犹如被一头牛撞到,身不由己前跌出去。背心一紧,被托苏抓起。托苏这一抓只扯住她衣服,内力便不失散,韩蛋蛋左手反勾,右拳已出,捣他鼻梁。托苏的鼻梁可不会吸韩蛋蛋内力,赶忙偏头闪开,右手食中二指疾点她璇玑穴。韩蛋蛋中指,拳头停在半空。托苏冷笑一声,放她下来。便这么眨间之间,韩蛋蛋穴道已解,哈哈笑道:“你点穴功夫差得很,全不管用!”托苏是一流高手之境,平素出手向来是灵光的很,与韩蛋蛋缠起来处处不灵,微一思索,已明究竟:“她的内力全是托洪的,与我同出一路,我点她的穴道,譬如点自己的一样,内力入体,自是稍滞便通,这一指之力,又进了她的丹田之内。”又气又恼,面色苦灰,不知怎样才好了。
韩蛋蛋见他既打不疼自己又点不了自己穴道,胆子越发大起来,笑道:“你和尚是假的,法术也是假的,不灵不灵!”托苏气极,回手向一根树枝遥遥劈出一掌,咔的一声,那茶盅粗细的树枝应手而断,截口平整如刀切。韩蛋蛋见他内力如此精纯,不禁骇然,脸露惊佩之色。托苏见她神情,情绪稍和,昂首道:“普天之下,能接住我这招‘气刀’的不过十人。小娃娃,我不是拿你没办法,不过是想拿回托洪师弟的内功,不然……哼!”韩蛋蛋本来甚是佩服,听他这么说,不禁恼了,冷冷道:“那你劈我一掌好啦!”托苏道:“你……”嘿的一声,抱头坐下。
韩蛋蛋道:“你这假和尚,到底不是好东西。昨天我师父跟那胖喇嘛比武时,你假装听了我的话,回去救活佛,谁知就躲在一边,等胖喇嘛跟我师父两败俱伤了,你瘦假和尚便出来,汉人有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不是,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狗吃屎——尽捡现成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托苏怒道:“你一会喇嘛一会假和尚,你变来变去!”韩蛋蛋道:“那胖子人坏,是真喇嘛,你人装好,是假和尚。”其实托巴的涵养功夫比托苏好了不知多少,说到装字,托苏绝不如托巴,不过这时理在韩蛋蛋嘴里,自是说谁好谁就好了。托苏也听出她说到坏的时候就是喇嘛,说到好的时候就是和尚,那么如此推论起来,不仅仅是托巴、托苏孰好孰坏的事,更是牵扯到所有的和尚喇嘛好坏之评,冷笑道:“和尚比喇嘛好在哪里了?”韩蛋蛋对和尚好在哪里可也一时说不上来,却怎肯稍让,大声道:“和尚的头比喇嘛的亮多啦!”
托苏简直要气死,霍霍霍来回走了三四趟,站住身子道:“少林寺里的是不是和尚?”韩蛋蛋冷笑道:“少林寺里的自然是和尚,难道还会是喇嘛?”托苏冷冷道:“那就是了。”韩蛋蛋等了一会没见他再说,问道:“那又是什么了?”托苏道:“我知道你们中原武林把少林寺说是什么泰斗北山……”韩蛋蛋道:“是泰山北斗。”托苏道:“少林寺的和尚有那么好?”韩蛋蛋道:“那是自然。少林寺是我们中原武林领袖,历代武僧以行侠仗义、驱魔伏邪为己任,自然比你们这些胖喇嘛瘦喇嘛不胖不瘦病喇嘛好得多啦。”
托苏摇头冷笑道:“只怕不得见啊不得见。”韩蛋蛋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把“不见得”说成“不得见”,也不予纠正,笑道:“少林寺的和尚好不好我没得见,你胖瘦喇嘛怎么样我可是得见了。”
托苏恼将起来,大声道:“少林寺的和尚好,抢我迦楞经是什么的为?”韩蛋蛋暗道:“看他的神色,这话不是假的。”摇头道:“你劫持本姑娘,又是什么的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阿弥佗佛一五一十地向我禀来!”托苏不会阿弥佗佛,倒是差点骂出娘来,大声道:“我要夺回本堂的三重天内力,到时好找少林寺的和尚要回迦楞经来!小娃娃,你必须将内力传给我,否则,我宁可要不回内力来,也要你死了!”
韩蛋蛋看他神色狰狞,不禁心慌,却哈哈笑道:“我没说不给你啊,可你拿不走,又有什么法子?我说这内力我要了也没用,你拿不走,不如咱们回去找你胖师兄,他本事比你大得多,轻而易举便能吸去我的内力。到时不如让他将你的内力也一起吸去,他一个人便身具托巴托苏托洪三人的内力,三个托儿加在一起,说不定便顶点用的,能打得过少林寺的和尚要回什么假和尚经愣头青经也说不准的。”
托苏越听越怒,嚯嚯狂叫,忽的眉开眼笑道:“是啊,我先吸了你的内力,便也能吸他的内力,我迦楞堂威名扬了,我托苏就是大大一个英雄啦!”兴奋之下,转了好几个圈子,看着韩蛋蛋,点头道:“你小娃娃聪明,嗯,我想想这事怎么办才好。你不要走。”心情一好,脑子也好使了许多,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掐成几截,弹将出去,点了韩蛋蛋数处穴道。韩蛋蛋见他想到这个主意,气得大骂,托苏心情正好,却不理会。只自己思索,嘴里念念有辞。
韩蛋蛋不知自己适才心之言,正说在托苏的心坎上。原来迦楞堂三大长老之中,托巴位居第一。师兄弟三人习练的内功心法都是密宗三重天真力,托巴武功最强,已将三重天内力练到第二重,托洪与托苏只练到第一重而已。这时托苏心想如果自己能吸回托洪的内力,便达到二重天的境界,那时如果再将托巴的内力居为己有,则完全可能达到四重天之境,这在迦楞堂不但空前,想必亦是绝后了,越想越喜,说道:“我也不想骗你,你身上的内力与我的内力不相上下,我想吸出来恐怕是办不到。不过,我教你一套返逆大法,你就能把内力逼出来还给我的。”
韩蛋蛋道:“我不学!是你要拿回内功,又不是我巴巴地想还,干什么学你什么返逆大法?”托苏嘿嘿笑道:“你不学我就把你的肉一片片削下来。”手掌一挥,气刀发出,嗤的一声,削去韩蛋蛋一截衣角。韩蛋蛋大怒,叫道:“有本事你只管削,我皱一皱眉头不算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