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漆黑的房间,只有一声低低的啜泣声。
朝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从昨天到现在,她就一直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坐在窗台上,脑袋深深地埋在曲起的双腿间。
屋子里是漆黑一片,外面同样也是一片黑暗,不但她的人处在黑暗之中,朝歌觉得,她的整个人生都处在黑暗之中了。
顾长卿怎么可以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
抬起无力的头,瞥了一眼天边孤寂的几颗寒星,就如同她一样,孤单又落寞。痛到极致的时候,朝歌是想过从这窗台上跳下去,她终于知道了,顾长卿那日为何会以为她要跳河了。如果连他都失去了,她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是她知道,从这里跳下去根本摔不死她,顶多让她的脚崴一下,或者是在脸上添道伤疤。多没意思啊!
朝歌把曲起的双腿伸直了一点,整个人向后躺去,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得以放松一点。啜泣已经停了,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难过到恨不得能消失了才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顾长卿。可到最后,她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封霓裳。
她早就该察觉到师父和霓裳之间的情愫的,可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师父只可能是自己的,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所以当顾长卿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的时候,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她,才会如同身中万箭般,再无愈合的可能。
只要一想到顾长卿最后看着她的眼神,朝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究竟是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她甚至觉得这一双眼睛就要瞎了。
其实,瞎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看到师父和霓裳的亲密。
记忆中,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扶留死去的那晚。那夜,她也是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了,再也没有人保护自己、疼爱自己了。可她那时候还有顾长卿,她现在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在无忧谷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生气的样子,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对她笑的样子,朝歌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可是记得又有什么用,记得越清楚便越是难过不是吗?
直到现在,朝歌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师父不要她了,是真的不要她了。今夜,是他的新婚之夜,却是她的心碎之夜。也曾脉脉含情看着她的师父,怎么能说不要她就不要了呢?
因为坐得太久,身子已经变得和窗台一样凉了,可朝歌一点都没感觉到,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师父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如果不是胸口突然痛得呼吸不来气,朝歌恐怕还要在那里继续坐下去。跌跌撞撞来到桌子旁边,用一只手撑着身体,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咽下之后,呼吸才顺畅一点。
突然一抹冷笑爬上朝歌的嘴角,她还能活多久?最近犯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若不是因为这心疾,她现在也绝对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怨自艾,凭她的性格,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婚礼顺利进行下去?
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才如此害怕,才不敢反抗这一切,她已经得不到幸福了,她不想让师父也同样不幸福。
如果他是真的喜欢霓裳……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朝歌的泪流得更凶了。她陪了他十年,却敌不过霓裳。
究竟是为什么,为何不要她,却又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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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走得急,顾长卿还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可一想到她是去找封霆了,这些话说不说也就没有意义了。
原来,爱着的人,都是傻子,不止霓裳是,他也是。
爱?顾长卿为脑海里突然闪过的这个词眼惊讶不已。原来心这么难受,是因为爱。为什么爱竟是这种感觉?
怎么也忘不了朝歌哭泣的样子,那么的无助,又那么的落寞。偏偏这一切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混蛋!顾长卿在心里重重地骂着,他不知道朝歌现在在哪,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会不会恨死他了?
肯定会的吧?不过那样也好,只要她安全了,他怎样都无所谓。如果,他还有命活到那一天的话,他一定亲口祈求她的原谅。
身心疲惫不已,站了许久的顾长卿走到桌边来,准备熄了桌上已经燃到底的蜡烛。他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了,不然他真没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了。
指尖在烛芯上掐过,蜡烛一熄,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可也就是在这一秒内,顾长卿的身体一歪,重重地磕在桌子的边缘。
怎么了?顾长卿精神恍惚地站了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开始起了变化。
软骨散?顾长卿本能地望那上面想去,可他明明已经恢复了啊?难道是有人下了毒?
顾长卿正准备运气,抵制住这一股到处乱窜的气流,却发现了,他是被人下药了。
身体所起的变化,清清楚楚地提醒着他,这是迷|情散。会是谁?为何要对他下药?于黑暗中,顾长卿的眼睛掠过桌面,肯定是这蜡烛的问题。当他掐灭的时候,才让毒气生效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是为何中毒又有何用?顾长卿的身体慢慢地弯了下去,体内的火已经升了起来。
他越是运气,这股欲|火窜得越快,所以直到最后这火蔓延至全身,顾长卿什么办法都没有。
渴!顾长卿极其渴望水,可手伸了几次都抓不准桌子上的水壶,最后好不容易抓住了之后,又因为颤抖着的手,把壶里仅剩的一点水给洒了。
顾长卿把水壶往地上一扔,又开始到处寻找着。
“水……水……”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只知道身体难受得很,比他有意识地克制自己的时候还要难受,甚至是难受得多。
身体里有火在烧,特别是喉咙,干渴得不行,而且,某一处地方,胀痛得很。手摸到冰凉的桌面之后,就再也不肯放开,希望借此能降低身体的温度,可却是杯水车薪。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长卿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是汗了,他想移动一下步子都已经变得很困难,只等着药效能早点过去。他宁愿是伤痛,也不愿是中了这么难堪的药物。他听见敲门声了,可却是置之不理,一来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回应了,二来他也不敢回应。
不论进来的是谁,他都怕,怕自己熬不过去了,怕自己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来。
敲门声还在响着,一下一下敲击着顾长卿的心。“不要……不要进来……”顾长卿低低地说着,可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门外的朝歌,因为迟迟没有等到一声回应,固执地敲着门。她不信,不信顾长卿竟能无情到这个地步。
她最终还是来打扰他了,虽然她骗自己只是来问一句话,只是来求一个回答,可事实是,她无法接受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看到别人拥有了师父,接受不了师父的怀抱里出现别的女人。
“师父!”当朝歌是声音响起的时候,顾长卿竟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他一定是因为太难受了才会出现了幻想。可是朝歌的声音又响起了一遍。
“师父,我知道你在里面!”朝歌重重地拍着门。
朝歌,真的是朝歌,顾长卿确认了之后,心里先是一喜,可很快变得更加害怕。她来做什么?不行,她不能进来,她不能,他会伤害她的。
顾长卿的身体几乎要弯到桌子底下去,强忍着不舒适,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动静来。也任朝歌的声音一遍遍叫着。
“师父,你开开门,我知道你没有睡!”
“师父,求求你……”朝歌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泣音,师父不会这么残忍,不会的……
“师父……”她只求见他最后一面,可他竟不给她这个机会。无理取闹够了吧?师父和霓裳的洞房花烛夜,她却来捣乱,他怎么可能回应他……
顾长卿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委屈的师父,心里痛得很,甚至要超过身体上的疼痛。从来没有流过泪的眼睛,突然一阵酸涩,一颗晶莹的泪就这么滚了下来。顾长卿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哭了!
他何德何能,让朝歌这么爱他?他一点也不值得她这么伤心,他从来给她的温情那么少那么少,却让她这么这么痛苦。
朝歌已经无力到跌坐了下去,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师父……你不是说过……只要你在我眼前……就绝对不会让我叫你超过三声……三声之内……你一定回应……”她都叫了他多少过三声了?
如果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只有霓裳的话,她再怎么做都没有用不是吗?真是够傻了!朝歌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准备告诉顾长卿,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可她的嘴唇还没打开,面前的那扇门,却打开了。
顾长卿身子微微弓着,表情有些莫测地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朝歌也这么望着他,一动不能动的。直到顾长卿突然吐出两个字来。
“我在!”他说我在?是听到了她最后那句话了吗?
朝歌还是没能恢复过来,不知道顾长卿到底怎么了,也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师父……”她以极其嘶哑的声音叫着他。
可顾长卿依旧只回了她两个字“我在”他一直都在,他从来没有不要她,他比谁都害怕失去她,可他到底是亲手推开了她。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还记得那句话,所以当她说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子冲到了门边,不管后果是什么,他只想打开门,然后告诉她。
“我在!”他又说了一遍。朝歌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顾长卿的声音有些压抑,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她看了一下漆黑的屋内,似乎并没有霓裳的身影,到底发生什么了?
朝歌的话还问出口,就看见顾长卿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心甘情愿
“师父……”朝歌赶紧去扶他,可没想手才刚刚触碰到顾长卿的手臂,就被他给推开了。
“不要……不要靠近我……”顾长卿用最后一分理智说道。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