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妈子起身含笑,张九月唤道:“冷吧?快过来暖和暖和。”
那姑娘走到她身旁坐定,摘下帽子1ù出面容来。就她两个往那儿一座,就算不认识的,也看得出来,这是娘俩。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卫的大女儿徐嫣。几年功夫,1卜丫头已经出落得水灵,那眼睛一转,小嘴一抿,笑容能把冰雪都给它融化了。只是,模样随了娘,性格却天差地。张九月年轻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个性善良,宽容。徐嫣则不然,到底是将门虎女,虽是女儿身,行事风风火火,颇有其父之风。
“娘,这大雪,爹几时得回来?有信吗?”徐嫣搓着手问道。
“我正为这事愁呢,这么大的雪好些年不见了,你爹那个人呐,一在外带兵,什么也顾不上,唉,叫人忧心呐。”张九月拧着眉头道。
徐嫣也叹一句,她们姐弟三人,打小跟父亲聚少离多。可徐九这厮又极疼孩子,因此三个娃都喜欢粘他,每次他一出征,就盼着他回来。正想着,听母亲问道:“你妹妹呢?好些没有?”
“女儿刚才去看了,吃了药,正捂着被子睡好多了。估计这鬲药喝清就能好。”徐嫣答道。
旁边那白干娘听到这里插了一句:“二小姐体格弱,这大雪天的,我还是去瞅瞅。”
“嗯,你们都去吧。”张九月点头道。
两个老妈子走后,徐嫣忽然道:“娘啊我兄弟今天来过没有?”
“没啊,怎么?不在房里?”张九月问道。
“我书房也看了,后头场子也看了,都没人啊。”徐嫣嗓门高了起来。
不为旁的,这徐府上下,有谁不知道小官人是个“天棒”?从会走路开始,就不消停,成天地不着家往外跑跟他那些娃娃朋友打仗玩耍。后头该读书了,张九月费了老大劲,托了许多关系,给请了个有进士出身,但没有作官的饱学之士。人家看徐郡王面子,来了,结果教了二十多天,扔下一句话衙内不是读书这块料,走了。后来又66续续请了几位先生,没谁教得过三个月的。原因无他,徐虎那货太顽劣,除了弓马骑射感兴趣以外对书本无爱。开始徐卫不当回事,还以为我徐卫的儿子,总不能只作个穷酸腐儒吧。可越看越不对劲这厮别整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吧?
“八成又溜出去胡耍了,这娃,只要他爹不在家,谁也不服管!”
张九月急道。“你说这大雪天,他能去哪儿?”
“这谁知道啊。”徐嫣也急了。话音刚落,那门“嘭”一声给推开,只见一个身影闪将进来人一到,声音同步传出“娘!”
进来这娃就六七岁模样穿件黑sè短袄,脚上蹬着小皮靴腰里还扎着革带,脖子上挂一把他姑妈给打的金锁,映上那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张九月一见他,脸就拉了下来:“这外头好大雪,你又跑哪里去胡混?”
徐虎似乎没听着大人的话,愣头愣脑地问道:“娘,爹几时得回来?”
“你还盼着你爹回来?他要是知道你成天地不务学业,看怎么收拾你。”张九月吓唬他道。徐虎一趔一趔来到母亲身旁,倒不像给吓着了,只道:“我去大哥家了。”
“你去大哥家作甚?”徐嫣在旁边问道。
徐虎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又把脑袋耷拉下去,道:“前些天大哥还教我们骑马……”
“爹不让你骑马,你不知道么?”徐嫣责怪道。
“还教我们骑马,可前天昨天都不见他,我今早去大哥家,见大哥病了。”徐虎道。
张九月倒有些紧张:“病了?什么病?”
“不晓得,马太公也没告诉我,我问大哥,他只说我不懂。”徐虎说话间,坐上了胡g,一双小脚直扑腾。这孩子有时候顽劣不堪,有时候看着又像早熟,别人家娃娃六岁时只怕还扑鼻涕泡,他有时说话却像个大人一般。
他说的“大哥”不是徐家子弟,而是指马泰唯一的骨血。当年马泰阵亡,留下一独子。这个孩子在徐卫、张庆、杨彦、马泰这个异姓弟兄的子女中年纪最大。因此,马二阵亡后,其他三个的儿女都管这孩子叫大哥。
张九月听在心里,暗思,那侄子向来身强体壮,如何突然就病了?
虽说官人不在家,自己这个作婶婶的,得去看望才是。当下,便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说了一会话,她又训诫了儿子几句,便命他回书房去看书,大雪天,不要四处乱跑。徐虎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遂出了母亲房门,索然无味地往书房而去。
刚转出后堂,还在那回廊上耷拉着头,忽听得脚步声急促,转头看去,却是门房上的门子正往里窜。那门人也看到了徐虎,一边招手一边喊道:“衙内,衙内,大王回来了!”
徐虎一听,两个眼珠子登时放光!那小tuǐ都迈出去了,又赶紧收回来。父亲回家,这自然高兴,但方才母亲还在“威胁”说要是不听话,等父亲回来便让他整治自己。这时候,如何去见得他?于是,不敢奔大门去,麻溜地杀奔了书房。
却说那门人火将徐郡王回府的消息传到后堂,张九月喜出望外,带着女儿便迎了出来。她母女二人跨出大门时,徐卫都还没有上台阶,正跟门前指挥随从搬东西。一口一口的大箱子,也不知道装的是啥。徐嫣头一个迎了上去,雀儿般扑到父亲身旁,欣喜地叫道:“爹,可算回来了。”
“哎呀,好大雪!好大雪!”徐卫抖着身上的雪hua,看着出落得越标致的女儿,心情大好。他本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可这带兵在外,也顾不得体面。胡子拉渣的,看着张九月心疼。
“姐姐,看看,但凡不着家,就是这般模样。”祝季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a。
第七百一十三章遍植党羽
“嫂子还好吧?”徐卫问道,因为徐王氏近年岁数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
徐胜微微摇头:“快五十岁的人,能好到哪去?只能说遵医嘱,在家多休养。”
徐卫听到这话更加郁闷,他一家子都是河北人,江南纵然山川秀丽,繁荣富庶,但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的人恐怕难免水土不服。可这事朝廷已经作了决定,没法更改。
“四哥,我刚才收到了杭州来的省札,是六哥亲笔写的。”徐卫说着,便把札子取出来,起身上前递到徐四手里。
“老六来的?什么事?嘉奖西军战功?”徐胜笑问道。见弟弟一脸严肃,他也收起笑容,取过省札翻开来看。先看到朝廷恢复九弟“便宜黜陟”的权力时,他挺高兴,但往看,现朝廷指名道姓要自己去杭州献俘,又不禁意外。
他当然知道能去行在献俘,这是件优差,少不得要加官晋爵,赏赐钱物。但这素来是下级和晚辈作的事,指定自己去,这有些不合适吧?一念至此,向弟弟道:“老九,朝廷让我去?”
徐卫坐在他身旁,默默点头。
“这倒怪了,怎么说也不该我去,这得几时动身?”徐胜疑惑道。
“不会太晚,最近就得开始准备。”徐卫答道。
徐胜沉默片刻,似乎没有觉个中的蹊跷,道:“罢,去就去,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拜见三婶,也跟老六见个面。”
徐卫听在耳里,叹道:“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嗯?怎么说?”徐胜一边问着,又低头看起那道札子来。
“据我估计,朝廷这次让你去行在。献俘倒是其次,很有可能会把你留在江南。”徐卫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
徐胜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留我在江南?为何?”
徐卫拍拍自己心口:“因为我,因为我们徐家。”
眉头拧成一团,徐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件小事,他是河北人,因为父亲徐彰的缘故,荫补军职,最先在大名府路安抚司任职,参加过攻辽之战,勤王之役,再后来入陕西,跟徐卫一起征战,也是一步一步升起来,作到如今的两兴安抚副使,在陕西已经多年。现在突然之间说要到南方去……
“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朝廷只是想……”徐胜还有些不相信。
“四哥,我肯定不希望你去。但有据我分析,恐怕错不了。”徐卫道。“你想想,这十几年来,我们徐家在陕西逐渐壮大。我亲掌秦凤,五哥坐镇鄜延,大伯和大哥经营几十年的泾原现在虽说是王禀挂帅,但徐成徐严两兄弟都身居要职,此外,还有你担任着两兴安抚副使。西军兵权,大半握在我们徐家手里。”
徐胜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实情。
“光是这一点还不算,尤其是我本人,宣抚川陕,你说朝廷会不会担心?派万俟卨来作宣抚判官,前些时候又收了我的‘便宜黜陟’之权,就是为了牵制。此番,朝廷虽然不得不重新把权力下放,然同时召你去行在,这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要把你留在行在。”徐卫合盘托出。
徐胜思索着弟弟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阵之后,他问道:“那我去行在以后,朝廷会怎样?”
“要么就是留在中枢,安置枢密院三衙之类,要么就是两浙宣抚司供职,应该不会有其他安排。”徐卫猜测道。
徐胜听罢,默然无语,这么看来,事情应该是**不离十了。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一去江南,浑家肯定也免不了,但儿女怎么办?当他拿这个问题去问弟弟时,徐卫反问道:“四哥你想怎么办?”
“徐仲已经在军中有所展,他最好能留在兴元,徐亮和女儿们我想还是一同去南方吧。你嫂子身体不好,需要有儿女照顾。”徐胜道。
徐卫思索片刻:“这个我来安排,没有问题。徐亮年纪也到了,哥哥到江南以后,朝廷若是主动安排自然最好,要不然就让六哥找找路子,我也会写信给他,专门嘱咐这件事情。”
“嗯,九弟,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徐仲我可就托付给你了?”徐胜道。
“这点四哥尽管放心,他是我亲侄子,最迟不过年底,我给他提个统领。再说了,王彦是我老弟兄,一定会照顾他的。”徐九宽慰道。
七月底,徐胜就会同韩常,以及多名投降金军将领离开兴元,启程前往江南。徐卫也知会嫂子和侄儿侄女,早作准备,相信年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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