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中一面安抚百姓,一面派人到榆次传令姚平仲,紧守城池,不可妄动。又遣人向西,寻找折可求部。
榆次为太原南大门,距离太原五十里不到。姚平仲攻占之后,积极准备,意图一举击溃金军,尽早解除围困。当他把这个意思向种师中传达之后,受到严厉警告。种师中勒令他没有军令,不得推进尺寸之土!眼下已是六月,气候十分火热,北军不习气候,正欲与我决战。若我军围而不打,并加以骚扰,待其士气低落之际再行进攻,事半功倍。种师中甚至还亲笔写信给他,说太原为兵家必争之地,榆次则为太原必争之所,金军理应重兵防守,即便沦陷,也该极力抢回才是。如今你轻易攻陷榆次,又不见金军复来,小心有诈!
姚平仲十分不服,姚家种家都为西陲大族,今番进军解救太原,官家是看你老,才命我受你节制。如今我已占据榆次,眨眼之间便可进抵太原。你却命我按兵不动,分明是怕我姚家压过你种家风头!至于什么金军有诈之说,实属荒唐!彼见我三军合围之势,无懈可击,岂敢来抢?
此后,围困太原的完颜银术可不断派出骑兵挑衅,姚平仲愤怒不已,部下也数次求战。无奈种师中连番严令其不得轻动,否则军法从事!
六月,宋军近十万马步军,只与金军零星交手,互有胜负。时炎天暑热,金军士卒难以忍受,完颜银术可见宋军三支部队互为依托,不像以往那般急欲交战,数次挑衅失败之后,心生退意。而此时,宋军三支部队都以取得联系,约定七月之初,进兵太原!
六月二十四,种师中探听得知,围困太原之敌已经收缩防御,似乎有撤兵迹象。部下都建议他联络姚平仲,倾力一击!种师中不为所动,约束部属,命人再探。
寿阳县衙,被种师中临时充作帅府,这日,他正聚集帐下将校,商议军务。种师中比其兄种师道少八岁,年六十七,与其兄的油尽灯枯之态不同。他虽也年高,却是长须及胸,目光凌厉,身形纵然削瘦,但精神矍铄。全副披挂整齐,高坐于上。
正与帐下将官商议进兵之期,忽听堂外一人疾步奔进,因为太过慌乱,一脚踹在门槛上,摔倒在地。不及爬起,已高声呼道:“经略相公!姚平仲进兵了!”
种师中须皆动,拍案而起:“几时进的兵!”声如奔雷,显然极其愤慨!帐下部将相顾失色,不是约定三军同进同退,姚平仲这是……抢功!
“今日一早!”那人爬将起来,跪地报道。
种师中矗立案后,神色冷峻,一言不。帐下部将纷纷痛斥姚平仲不遵号令,擅自行动,已经触犯军法,应该从严从重处理!种师中仍旧沉默,事情已经生,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姚平仲这一进兵,完全搅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现在,他恐怕已经与金军交战。这样一来,等同于裹胁自己和折可求两军。若是进兵,便要与女真人硬碰硬,是胜是败尚是未知之数。若坐视不理,姚平仲必败无疑。
“这竖子!坏国家大事!”良久,种师中厉声喝道。本来,金军士气已经低迷,他又与折可求约定进兵时期。到时三军同进,围歼太原之敌,大事可定矣。不料,姚平仲来这么一手,完全陷宋军于被动之中!
“枢密相公?救是不救?”片刻之后,一战将小心问道。
沉痛地闭上眼睛,种师中无言以对。能不救么?姚平仲若是为金军所败,士气此消彼涨,这数十日合围之功便毁于一旦!
正当下令部队开拔,前往救援姚平仲时,外面士卒慌忙来报:“金军杀到城下!”
大热的天,种师中这位沙场老将陡然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姚平仲贪功冒进,金军应当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姚部才是。如今突然兵临寿阳城下……
“经略相公!金军忽至,不知其虚实,眼下天色已暗,当下令紧守才是。”部将纷纷建议道。
坏了!姚平仲中了女真人诱敌深入之计!自己再三告诫他,榆次轻易攻取,必然有诈。如今果不其然!寿阳城下的金兵,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牵制我部,使我不敢前往接应!想清楚这一点,种师中毫不犹豫,当即下令道:“兵!”
第一卷第一百二十章烂招
当清晨的第一丝曙光照射进东京城时。这座数朝古都已经活泛起来。经历了去年的惊吓后,东京百姓们现在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街市上,呼喝着号子的汉子正从马车上卸下新鲜的货物,各商铺的店主面上还带着睡意,拆开门板,准备迎来崭新的一天。一切,好像又回到战前和谐宁静的日子。唯有各商铺之前还心有余悸的百姓在排队采购货物,才能让人想起,这座大宋帝都刚刚经历了惊魂一月。
徐卫骑着一匹黄骠马,单人独骑踏入城中。望见这热闹的场景,不知该喜该忧。前线已经传来几次捷报,寿阳榆次接连被收复,朝野一片欢腾。许多人都以为,太原之围解除只是迟早的事。种师中和折可求都是西军名将,姚平仲又是军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此三人合力,必能扭转战局。
今年的气候较之往年有些反常,眼下刚七月出头,还是一大早,可仍旧热得让人难受,恨不能扒个精光。赤条条地窜进汴河里凉个通透。徐卫只穿着一件直裰,腰里也没系那条御赐的金束带。二十两重的纯金腰带,要是天天拴在裤腰上,也够让人受的。即便如此,那路过的行人无论男女,都不禁多瞧上几眼。
有极个别认出来的,更悄悄传言,这都不知道?就是那大名乡勇营的指挥使,把女真狄夷挡在黄河以北五天五夜过不来的徐卫!听到这话的人不由暗暗吃惊,这般年轻?真是少年英雄,咱怎么就没这么出息的后生?
正缓步前行,欣赏着热闹的街景时,忽闻背后传来马蹄声,一人高声呼道:“闪开!”回头一看,只见一骑飞驰入城,马上军士身背信匣,沿路大呼。京城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待信使奔过之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着哪里来的战报,结果又是如何。
徐卫一直盯着那信使驰过,这才一提缰绳,催动坐骑向西水门方向而去。回到家中,父亲在步军司当值,嫂子三姐都外出,只有四哥徐胜在家。自被擢升官阶,进京听用之后。他一直赋闲在家养伤。徐卫这次回城,就是请他到牟驼冈一行,对部队的训练提出些建议。徐胜正闷得慌,欣然应允。当即便出了家门,各骑马匹,向靖绥营驻地而去。
没走一阵,见一顶官桥匆匆而行。轿夫们个个憋红着脸,脖子上青筋直冒,显然是轿中之人催促得紧。经过他兄弟二人身边时,轿帘掀起,怎么是李少宰?李纲也看到了徐卫,连忙唤道:“停轿!”
轿夫们暗叫一声幸好,赶紧落下轿来,李纲不等轿停稳便已窜将下来。不由分说,一把扯了徐卫拉到街边僻静之处,放开他后,叹了口气:“这番坏事了。”
“怎么?”徐卫只感心头一跳,莫不是先前那信使传来了噩耗?
李纲垂头,接连一阵摇晃,显得痛心疾。片刻之后,又长叹一声。这才说道:“官家急召我入宫,问那传诏内侍方知,太原出事了!”
徐卫脸色陡变:“难道是金军再度南下?”
“非也,是姚平仲。”李纲说这话时,脸上的沉痛之色让人动容。前线刚刚传来消息,姚平仲的部队在榆次以北十余里处的东山谷陷入金军重围,将近四万人马苦战不得脱,最后在种师中救援下突围而出的不到半数。更要命的是,太原南大门榆次县得而复失,眼下宋军十分被动!
“三路大军同进同退,怎么会……”徐卫百思不得其解。朝廷兵之前就已经定下战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求胜,但求威慑。怎么种师中和折可求都没事,姚平仲却陷入重围?要知道,粘罕留下来围困太原的兵力有限,姚平仲手里可是接近四万马步军!且都是齐装满员,战力强悍的西军部队,突围出来不到一半?
李纲闻言,无奈道:“种师中的战报中说,姚平仲违抗军令,擅自贪功冒进,中了女真人诱敌深入之策,这才招致大败!可姚平仲的军报中却说,是种师中折可求两军失期会师,才导致他孤军奋战,陷入金军重围。”
徐卫立即质疑道:“姚种两位虽同为制置副使,但朝廷明令。以种师中节制姚部,他有什么资格写军报给朝廷?”
李纲闻言,半晌无语,好大一阵之后,才闪烁其词地回答道:“想是官家另有安排吧。”
徐卫见他如此模样,心里暗思,怕不是什么另有安排。赵桓新近登基,对姚平仲十分器重,此次出兵解太原之围,虽以种师中为,想必从中作了手脚。从种师道的待遇就可以看出,新君认为这等老将不堪重用,想培养年轻将领取而代之。
“徐卫啊,太原一事,你有何高见?”半晌之后,李纲问道。
面对这位被后世尊为民族英雄的人,徐卫一时无言。朝廷既然派遣大将出征,至少应该保证其指挥之权。从这次事件看来,赵桓还是遵从赵家旧制,虽然没有用文臣和太监掌军,但却还是习惯性地使出了让将领互相牵制的招数!可以这么说,姚平仲兵败,虽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根源,却在东京!
姚平仲的确有些本事,但如同种师道评价他一样。此人好虚夸,尤其是禁不住夸。历史上,赵桓一夸他,又许下重赏,这位脑袋一热,领兵去劫金营。事败后,连夜逃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次几乎如出一辙。仗没打完,赵桓又向他许下“节度使”的承诺。他能不热血沸腾?他一沸腾倒好,直接让太原陷入僵局!眼下已是七月,再过一个月,金军可能会二次南侵,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李纲见徐卫沉默不语,以为他有所顾忌不愿多说,急得把脚一跺,大声道:“国难当头,你一个武臣,怎也也学得书生气了?有甚对策?继续增兵太原?可又派谁好?徐九!你要是再不言语,本官可就拖你去面君了!”
一个是少宰,大宋次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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