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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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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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心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要代王献之遭罪?我虽不忍王献之被逼与郗道茂离婚,但也绝没有崇高到到舍身相代,这司马道福想干什么,以后逼我与葳蕤离婚娶她。绝无可能,我不是软弱的王献之。王献之与郗道茂离婚既是皇室的压力,也有家族内部的压力,郗道茂父母双亡,郗超死后郗氏衰微,疼爱她的姑母郗璇也已去世,郗道茂只有被逼离开,但我与葳蕤不同。陆氏乃江东士族,在江东的势力非郗氏可比,我也绝不会有来自家族的压力,至于新安郡主想要成为新安公主,那也得等她父亲司马昱当上皇帝才行,还有,只要桓济不与长兄桓熙合谋妄图除掉其叔桓冲,桓济就不会被流放长沙,新安公主也就没有理由和桓济离婚,因为桓温去世后的二十多年,桓氏势力依然强大——”

又想:“可我现在尚未与葳蕤成婚,三年之期,任重道远,莫不要桓济急不可耐要除掉他叔父桓冲。早早的就流放,然后新安郡主离婚。而我尚未婚,陆始坚决不肯让葳蕤嫁我,会稽王司马昱反倒是说过‘本王若还有适龄女也想纳操之为婿’这样的话,若司马道福离婚后一意要嫁我,那真会成为我的大麻烦!”

王献之见陈操之蹙眉思索,便安慰道:“子重兄也莫烦心,新安郡主言语无忌建康知名,她已嫁了桓仲道,如何还能嫁你,说笑而已。”

陈操之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反倒要王献之来安慰他了,世事难料啊,熟读《世说新语》又如何。谁会想到新安郡主矛头会转向!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新安郡主可能是认错人了。”

王献之一愕,问:“错认谁了?”

陈操之不答,说道:“子敬兄,令尊逸少公兰亭诗云‘仰观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廖阙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哉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真佳句也,在下时时吟诵。”在心里对自己说:“陈操之,时不我待,你要更加努力啊。”

…………

陈操之回到顾府,顾恺之已开始画《江东三俊图》,现在顾荣、陆机、陆云的画像都有了,顾恺之熟习揣摩,要画出人物的神韵。

傍晚时,顾悯之从台城回府。说皇帝司马丕昏愦不能视事,百官奏请崇德太后褚蒜子再次临朝摄政。

次日是清明节,陈操之与三兄陈尚一早带着小婵和冉盛等人出清溪门,向南遥祭钱塘陈氏先祖,小婵、冉盛等人都是恭恭敬敬祭拜。

小婵想起老祖母的慈爱,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说道:“操之小郎君,幼薇娘子和宗之、润儿此时也一定在祭奠老祖母,扫墓、踏青,也会想到我们吧?”

陈操之向南遥望,云山茫茫。思乡思亲之情浓郁,轻轻念诵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经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冉盛问:“小郎君,我们何时回钱塘?”

陈操之默然半晌,答道:“不知。”

冉盛道:“我骑快马,一日行三百里,五日就可到家。”

陈操之点头道:“对了,我也要学着骑马,琴棋书画、儒道释玄用功也够久了,学会骑马也是实用的本事。”

冉盛喜道:“小郎君要学骑马,我可以教你,若小郎君日后实在相念丁少祖母还有宗之小郎君、润儿小娘子他们,我就陪小郎君骑马一道回去探望,来回也就十日——”

陈尚笑道:“十六弟就想家了吗?小盛说得轻松,建康、钱塘来回十日,你以为是急行军啊,人和马都吃不消的。”

冉盛道:“那最多半个月好吧。”

陈操之道:“小盛说得不错。若实在想念亲人了,我会不辞辛苦回乡探望的,张季鹰云‘人生贵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为家族计,我与三兄不能不在外奔波,其实与亲人团聚厮守,永不分离是我最盼望的。”

冉盛道:“可是小郎君若一直呆在陈家坞,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田地、不会有荫户,也得不到明圣湖,小郎君也很难娶陆小娘子过门啊。”

陈尚哈哈大笑道:“小盛倒是看得很清楚。”对陈操之道:“十六弟为何语现萧索之意?那张翰思鲈,也是他四十岁之后的事,十六弟风华正茂,万不可有招隐之意。”

陈操之微笑道:“三兄放心。我只是想念亡母和家乡亲人,偶有所感而已,以隐为荣、以退为进,最终其志也在庙堂,当此之世,岂能独善其身!”



卷三 妙赏 三十三、何不食肉糜?

三月三,上巳节,相传是轩辕黄帝的诞辰,汉代定为节日,《后汉书·礼仪志》云“是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病,为大洁。”数百年来逐渐发展为临水饮宴、踏青赏花、男女相会,甚至乞子求福等等习俗也都在这一日。

昨日傍晚,张府执役来向顾恺之禀报,张氏女郎张彤云一行数十人已至梅龙小镇,今日一早将入建康。

顾恺之大喜,请陈操之明日陪他去迎接张彤云,陈操之却急命黄小统唤那张府执役回转,问:“张小娘子入京之事向陆府通报未?”

张府执役道:“家主并未吩咐役事去陆府通报。”

顾恺之已明白陈操之心意,笑道:“小陆尚书夫人是彤云小娘子的姑母,岂能不早早通报,也让她出城迎接,顺便踏青游玩——你现在就去。”命家仆赏张府执役五百钱,张府执役甚喜,兴冲冲的去了。

夜色迷蒙,顾恺之负着手在陈操之住的小院中踱步,笑嘻嘻道:“子重,你倒是千方百计会找机会,我接张彤云,你见陆葳蕤,皆大欢喜。”

陈操之笑道:“不如此如何得见一面,我可不比你啊,我是牵牛织女,银汉迢迢暗渡。”

没想到顾恺之却说:“子重与陆小娘子这样偷偷相会很有意思啊,我甚是羡慕,所谓清庙之歌,一倡而三叹也,而我与张彤云,四平八稳,少些趣味。”

陈操之忍笑道:“长康此言,堪比何不食肉糜。”

顾恺之没听明白,眉眼远离问:“食甚肉糜?”

陈操之道:“晋惠帝时,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

顾恺之大笑道:“子重欺人太甚,惠帝之痴,我何能及!”

陈操之道:“长康想要与张小娘子一波三折也不是不可以,明日我见到张安道先生,请他给你出些难题,诸如七步成诗、三日画成维摩诘像、七日将蒋陵湖移至张府后院,否则就不让张小娘子嫁你——”

顾恺之狂笑不止,说道:“七步成诗,亏你想得出!三日画成维摩诘像,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行;移蒋陵湖至张府后院,你当我是神仙哪!这不是难题,这纯粹是坏我婚姻,可恶!”

一边的陈尚、冉盛、小婵皆笑。

忽听院外有人大声道:“好快活,听得满院笑声,羡煞我这寂寞游子。”

顾恺之大叫道:“尚值快来评理,子重取笑我。”

刘尚值带着小妾阿娇笑吟吟走进院来,问知究竟,也是大笑,说道:“子重是不平,恨不得天下人婚姻与他一般曲折多磨,这样他才痛快。”

陈操之笑骂:“小人之心!小人之心!”

顾恺之道:“嗯,待我《江东三俊图》画成、顾、陆二姓和好如初后,那时我必向小陆尚书进言,子重要娶陆小娘子,也不要你移山填湖、也不要你呼风唤雨,但七步成催妆诗是少不了的,还有,抄写‘关关睢鸠’篇一万遍!一万遍!”

众人又是大笑。

阿娇与小婵在楼廊上携手细语,小婵对阿娇的说的那些话是既想听又不想听,当时听时觉得大胆荒唐,事后想想却也不无道理,只是那些事她做不出来而已——

阿娇借着房内的灯光仔细看小婵脸色,笑道:“看来小婵还是独守空床啊。”

阿娇每次来这里都少不了要和小婵说些风话,小婵也习惯了,姑妄听之,反问道:“阿娇眼睛毒啊,我守不守空床你也看得出来?”

阿娇眼睛睃着暮色下小院中风姿卓绝的陈操之,轻笑道:“小婵若给你家小郎君侍寝了,神采自然不同,只怕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嘛!”小婵笑着在阿娇腰上拧了一把。

阿娇身子乱扭,捂着嘴笑,好一会方道:“小婵脸皮薄,看来得等你家小郎君与陆小娘子成婚后再说了,陆小娘子性子极温雅,绝不会亏待小婵的,陈郎君脾气也好,其实呢,小婵比我有福气,而我,好日子不长了!”

阿娇难得有黯然神伤的时候,小婵忙问她怎么回事?阿娇道:“我家郎君已升为左民尚书部的职吏,是九品官,所以要在建康安家立业,我家少夫人明年将会入京,到那时,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小婵安慰道:“日子还不是那样过,阿娇你也莫要心气太高,你若想和你家少夫人争宠那当然是自讨苦吃了。”

阿娇苦涩一笑:“我们做婢女的,天生低人几等,只靠别人赏赐,哪敢争呢!又争得到什么!”

这时,顾府管事领了一人进来,是王羲之府上的执役,那执役将一封书贴呈给陈操之,却是王羲之邀请陈操之参加明日的天阙山雅集,曲水流觞,临风赋诗,再现当年山阴兰亭集盛况——

陈操之请那执役稍等,他进书房写回帖,顾恺之、刘尚值都跟了进来,三人传看王羲之亲笔书写的函帖,那流丽飘逸的书法让人赞叹不已。

想着后世奉为无价之宝的《快雪时晴帖》、《初月帖》、《十七帖》,陈操之不胜感慨。

顾恺之道:“子重,天阙山距清溪门十八里,春游天阙、秋赏栖霞,这是建康的两大名胜,风景极佳,只是你要去参加天阙山雅集,就不能陪我去接张小娘子了,奈何!”

刘尚值道:“王右军发起的雅集,建康名流应者如云,盛况定然超过石崇的金谷园集和兰亭集,这将是扬名的好时机,王右军眼界甚高,年轻后辈少有能入他法眼的,独赏识子重,子重莫要错过。”

陈操之道:“我已答应长康在先,这天阙山雅集就不去了。”

顾恺之笑道:“子重信人也、深情人也,且看你如何给王右军写回帖。”

陈操之研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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