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最好了。”瑶光也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咬着糖果,又说话,一下子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口水,急忙拿袖子擦了擦嘴,可还是忍不住出声为师父辩解,“师父最好了。”
开阳玉衡瞅了瞅他,也不同他争辩,道:“反正在你心里,你师父就是最好的。”
小孩子们的幼稚争论被路过的武当七侠中的几个听到,不由得一阵大笑,见瑶光小小年纪,就知道维护俞岱岩,也都暗自点头。
因为是张三丰下的决定,虽然俞岱岩拒绝了,可瑶光的称呼没改,大家也都默认瑶光就是三侠的徒弟,只有俞岱岩一人还倔强着不肯承认而已。
张真人本欲帮小瑶光劝说俞岱岩,可看瑶光完全不像被打击了一样,还鼓起勇气的去讨好俞岱岩,似乎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俞岱岩承认的徒弟,便不再多事,由着他自己去努力。
只是,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小徒孙越发满意,决定就算是俞岱岩至始至终不认他,自己也认下了这个徒孙。
瑶光不知道大家对自己居然抱了这么大的信心,他面上信心十足,其实心里虚的很,生怕俞岱岩冲自己发火。
好在俞三侠生性任侠好义,虽然如今瘫痪在床,但还做不出迁怒小孩子,对小孩子发火的事情来,他只是冷眼漠然的看着这个小孩子围着自己团团转,想着小孩子喜好玩闹,又胆子小,自己一直不理睬他,再冷脸凶他几回,过段日子他自然而然就退却了。
他这策略其实也没错,换了别的小孩子每天对着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一身药味,再加上还是个面无表情,时不时冷厉凶狠的病人早就吓的不得了。
可小瑶光身体里是成年人的灵魂,虽然这个成年人岁数也不是很大,性格也很是单纯,但起码分辨人的善意和恶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俞三侠生性豪爽正义,就算瘫痪在床,装出一副凶狠样子,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虽然因病情偶有暴躁的行为,脸色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好。但他一不能下床打人,二又因教养问题说不出什么难听的骂人话语,相处时间长了,瑶光自然谈不上怎么怕他。
唯一害怕的也是怕俞岱岩执意赶走自己。
不过,因为碍于瑶光是张真人安排的弟子,俞岱岩不愿意驳了师父的面子,他的策略就是让瑶光认识到,跟着一个废人是没前途的,然后自己反悔离开,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赶走瑶光。就这样,反而让瑶光抓住了空子,天天在俞岱岩面前晃来晃去的讨好。
“师父你看,后山的果子熟了,我摘了一个来,你要不要尝尝看?”
俞岱岩瞅了瞅小瑶光手里那个看似通红的果子,心知里面根本没熟,却不耐烦开口提醒他,冷着脸望着天花板,不理睬他。
瑶光于是就自己去吃,他一张嘴就咬了一大口果子,酸的口水顺着嘴边流下来,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一手捂着牙齿,差点就哭出来。
俞岱岩浑身重伤,伤口日夜疼痛不止,只他骨气极硬,强忍着一声不吭,面上也看不出丝毫来,可在疼痛之下,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勉强忍着,不迁怒小孩子,可看小孩子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那么一瞬,心道:“笨成这样,活该!”
可想过之后,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于是,越发沉默起来。
隔天,瑶光又来念叨,“师父,你看七师叔给我的泥人,捏的是他自己,七师叔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大家都捏上一个……”
俞岱岩依旧沉默,心里却想:“七弟就喜欢这些哄孩子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只怕是山下集市买来的,这笨孩子难不成还以为七弟亲手捏的,他可不会捏。”
“开阳今天爬树,找到一窝的鸟蛋,我都抢过来了,全都给师父做蛋羹吃。”瑶光讨好的说。
俞岱岩想说自己不吃,又不想和瑶光说话,只能又一次扭过脸去,觉得这笨孩子打着自己的名号抢人家的鸟蛋,实在有些丢人。
“今天玉衡又来找我玩了,开阳还责怪我不和大家玩,但我是大人了,得照顾师父呢……”瑶光絮絮叨叨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和他们一起玩……”
俞岱岩忍不住,眼珠微微转动了一瞬,瑶光那五短身材顿时就入了他的眼睛里,有心嘲笑他那句‘不是小孩子了’,可又怕自己开了口就更加没办法拒绝瑶光,于是,依旧摆着冷脸沉默。
偏偏瑶光一点都不怕他这样的冷脸,继续笑着说:“六师叔前阵子在后山看见猴子了,四师叔最近好像要下山办事,七师叔每天都特别努力的练武……”
俞岱岩静静的听着,他现在浑身动弹不得,每日只能在屋子里,着实憋闷,虽有时想赶走瑶光,可有时又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耳边念念叨叨也好,让他感觉自己还是武当山的一员,而不是被遗忘在角落里。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某天,瑶光突然说道:“师父,我今天看玉虚子师兄开始教大家练武当长拳,师父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俞岱岩的伤口最近刚好愈合期,痛痒难受,心头烦躁,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半是自嘲,半是劝诫的说道:“我废人一个,可教不了你,你还是趁早改投名师吧。”
话一落,瑶光就哭了出来,“师父才不是废人……我一定找到药治好师父……师父才不是废人……”
俞岱岩见他替自己哭的伤心,心也有些软,但他想着自己如今的模样,收了徒弟的话,这徒弟的作用也不过是用来照顾自己,自己瘫痪在床,以后的生活恐怕都不能自理了,待到日后还不拖累死自己的徒弟。这笨孩子看着天性纯良,只因自己在他幼时顺手那么一救,就一门心思的报恩,这心意实在难得,可若自己真就收下他,那就是耽误他一生了。
想到这里,俞岱岩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安慰,只冷着脸望着天花板,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瑶光哭了一场,自觉没趣,又抽噎了几声,帮俞岱岩擦擦脸擦擦手,又拿扫帚扫扫地,偷眼看了好几眼,俞岱岩依旧冷冷的望着天花板,就是不看他,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了的小猫一样离开了。
俞岱岩见他出门,才缓缓放松下来,心里伤痛,却只能忍下来。
本以为瑶光就此不再出现,谁知,第二天,这孩子又没事人一般出现了,又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念叨起来。
如此再三,
俞岱岩想尽各种办法,想让他知难而退,有一次甚至控制不住生理情况,来不及叫人,就尿了一床,羞愤欲死。
可瑶光却完全不以为意,神态自然的拿着帕子帮他清理,就是因为力气不够,没办法把俞岱岩抱起,就偷偷叫了人来,怕俞岱岩尴尬,还红着脸说自己不小心睡着把师父的床尿了,被大家一阵取笑。
这个笨笨的小孩子趴在俞岱岩身旁,小小的身子因幼时营养没跟上,显得并不是多么的健康,他软软的小肉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唇靠近耳朵,小声小声的说:“师父,别担心,徒弟会快快长大,然后照顾你保护你。”
俞三侠一生行侠仗义,豪气干云,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直白的说要照顾他保护他,眼眶一酸,几欲落泪,又忍住,只闭了双目,不发一言。
俞岱岩似乎知道,自己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都赶不走这孩子,最后只能认命的看他每天来来去去。
而且,自那天之后,这孩子似乎更加注意自己的饮食,察言观色的一发现自己脸色有不对,就轻声问出来,无论是拿恭桶还是一些简单的清理,从不假手于人。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瑶光实在太小,让人升不起戒心来,俞岱岩虽然对自己的现况依旧痛苦不满,但不知不觉之间,却也接受了这个小孩子的照顾,尽管这个小孩子多数时间力不从心,可他知冷知热,又体贴知人意,无数次避免了俞岱岩的尴尬场面。
就算是嘴上还不承认这个弟子,他心里隐隐也是认可了。
又隔了一段时日,俞岱岩的伤势已经稳定,除了不能动弹外,生命基本无忧了,瑶光又一次唠唠叨叨的说起大家的事情,顺口道:“师父,五师叔自从去了临安,一直没回来,太师父还有大家都很担心他呢。”
俞岱岩心中痛苦,心想:“五弟因我远行,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反正我现在废人一个,报不报仇的,全没兄弟重要。”
他犹豫再三,第一次开口吩咐道:“你去帮我叫你六师叔来。”
瑶光眼睛顿时一亮,“六师叔?师父,这是承认我了?”
俞岱岩自悔失言,又一次闭嘴不言。
瑶光欢喜的蹦起来,也不管这个嘴硬的师父还说不说话,转身忙去找殷梨亭了。
在他身后,俞岱岩不禁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瑶光寻了殷梨亭来,俞岱岩张口就问道:“五弟外出至今,可知他何时归来?”
殷梨亭一怔,这些天俞岱岩除了那日为宽慰大家,说了句不再寻死的承诺外,就是提了提拒绝收徒的意愿,之后,就再没发过一言。没想到,如今开口,问的却偏偏又是一桩为难的事情。
五侠张翠山多日下山未归,武当早派人前去查看,王盘山大会死伤无数,张翠山也失了踪迹,这事早就传回武当,众师兄弟皆知,只都瞒着俞岱岩,怕他担心。
“五哥自然还在外行侠仗义,想必过些时日就该回来了……三哥怎么想起问这个?可是听人乱说了什么?”殷梨亭搪塞的小声说着,他不擅说谎话,面上自然就流露出些许。
瑶光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面上带出了几分懊恼。
其实,若论谁最清楚张翠山的下落,整个武当山也没有他知道的清楚,正因为知道张翠山没什么事情,所谓的失踪不过是和自家媳妇流浪海外,双宿双栖去了……所以,瑶光心中不怎么担心,自然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