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是还没开始发育,还是天生体形问题,至今为止,已经十来岁的瑶光,看着还是有些矮小。
这日一大早,瑶光起了床,手脚快速的梳洗完毕,转身就推门进了俞岱岩的屋子。
为了就近照顾自家师父,他早就搬到了俞岱岩旁边的一间原来用于储物的小屋子里住,他人小,也不用多大的空间,所以虽然屋子小了些,但比之那些睡通铺的其他小道童们,到也住的舒服。
瑶光前世在现代是孤儿,虽然孤儿院里的管理人员对大家都很友好,但那种好毕竟是公平的,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瑶光天性里有一些类似艺术家独有的敏感,自然比别人感触更深一点。
此时,面对这个自己的师父俞岱岩,就有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唯一感,他对俞岱岩尊敬又依赖,照顾起人来,就像是对着父亲一样亲密,起初俞三侠最艰难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日子里,瑶光的自然无距离的亲密感让本来别扭难受的俞三侠也不由自主的好受了些许。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尴尬了,周围人即使不觉得怎么样,也会随之尴尬起来,如果大家都表现的一副很自然无所谓的样子,周围人也会视之如常事的自然起来。
瑶光就是这样,他从来不把俞三侠的残疾当作一件大事,该尊敬的时候尊敬,该请教的时候请教,该笑闹的时候也不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就连本来对俞岱岩重伤一事耿耿于怀的其他人,也不会再对着三侠露出那种痛惜怜悯之色了,时不时如过去一般过来说些江湖事务,就连张真人也不再心事重重,恢复了每年一次的闭关修行,继续苦心钻研武学起来。
却说这边瑶光推门而入,就见俞三侠正斜斜的倚着墙壁,怔怔的望着窗外,初晨的阳光淡淡的穿过窗棱照在他的身上,显得清冷而寂寞。
“师父,您醒了怎么不叫我。”
瑶光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他似乎没看到俞三侠那一刻的落寞,如往日一般极为自然的走了过来,动作轻柔的帮俞三侠穿好衣服,又弄湿了帕子帮他清洁。
在这个过程中,俞岱岩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
收拾妥当后,瑶光才将他抱到一个靠窗的木质轮椅上,然后自己在椅边的一个小木凳上坐下,他将头轻轻的放在俞岱岩的膝盖上,虽然也没有说什么,但他的态度和周身的气息都透露出一种深深的依恋之感。
俞岱岩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徒弟身上有着刚刚洗漱后的清爽气息,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朝气,这让他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样的孩子应该在外面阳光下奔跑习武,而不是陪着自己这个残疾的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尽管心里知道这个徒弟对自己的好,可是,多年来习惯严师,不擅长过于外露情感的俞三侠每次和瑶光相处起来,总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该如何定位两人之间的角色。
“你生性聪敏,悟性之高只怕也只有我那失踪的五师弟方能比拟,只是武学一道当以勤为主,前些时日,我听六弟说,你缠着他学什么八卦拳,却不知你现在年纪还小,基础为重,武当长拳十三式,你尚未练熟,就眼高手低……”
“师父!”瑶光拉了他的左手,闷闷道:“武当长拳根本就是强身健体用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将来徒弟下山去外面,一出手就被人打回来,多丢师父的脸。”
俞岱岩呆了一瞬,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徒弟居然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但他素来喜欢做严师,这时候虽然目光还有柔和之色,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习武不是让你用来打架的,要想学别的,先把十三式长拳给我练熟了。”
瑶光不由得有些撇嘴,但他知道因为俞岱岩的特殊情况,师徒过于亲昵,使得俞三侠总想摆一摆严师的面子,自己若是驳了他的意思,让这个师父面子下不来,不免伤了师徒情分,也伤了师父的心,他当即就软了口气,说:“我也不是要与人斗狠逞凶,只是……”
他偷眼看俞岱岩侧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听自己说话,顿时心里暖暖,觉得师父嘴上说的凶,其实还是很疼自己的,就接着说道:“只是和我同龄的师兄弟们都比我生的高大,我若是武艺上不再高点,回头定被他们取笑像女孩子……”
俞岱岩一怔,不由得抬眼望过去,平时相处不觉得,而且瑶光毕竟年纪小,他又是个粗豪汉子,对容貌从来不曾在意,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每天在自己周围转悠的小徒弟,竟难得的是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
虽然如此,但俞三侠生性豪气干云,心中哪里有什么少年情怀这玩意,只一双犀利的眼睛那么扫了一眼,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淡淡命令道:“那是他们嫉妒你,出去,就在我这院子里,把武当长拳给我打上十遍,有一招一式错了,就加罚一遍。”
完全没有一句安慰,瑶光不禁撅嘴,可转念一想师父说‘他们嫉妒我’,顿时又觉得很有道理,美滋滋的去打拳,虽然打来打去都是无聊的长拳,但只要觉得师父一直在窗户里看着自己,就觉得浑身有力气了。
等到正午,瑶光虽然打拳打的累了半死,却还忙忙的去了厨房,再赶回来服侍自家师父用饭。
他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饭,就一边和俞岱岩念叨最近武当上的各种闲事。
本来俞岱岩的性子是最不喜这些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可如今每日困在武当山上,也不由得把那胸怀江湖,志在天下的心思收了回来,被瑶光念叨的时间长了,仿佛自身也沾了些人间烟火,往昔周身的凌厉锐气收敛了很多。
待到下午,瑶光就推了俞三侠去武当山一处弟子们专门用来练武的大广场上,自从瑶光说他不是废人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之后,俞三侠定期在这里为武当底层弟子讲解功法和各种招式要诀。
这些年,武当那些底层弟子武功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初时,宋远桥还担心他过于劳累伤神,可后来发现自家三弟虽然不复当年壮健,但精神却是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本来这一日也应该顺顺利利的如往常一样过去,谁知道,午后申时,一名道童突然过来,说掌门要俞三侠前往紫霄殿大堂,有客找。
瑶光有些好奇,但还是急忙推了轮椅,向着紫霄殿走去。
俞岱岩本还在思索究竟那位江湖朋友找自己,一进紫霄殿就愣住了,只见一向脾气温和的宋远桥竟一脸怒容的站在大殿中央,他见俞三侠过来,面上有些不好,但并没有招呼,只强忍怒气道:“徐当家的,当年是你硬要与我武当结亲,我师父说三弟与你家小姐岁数相差太大恐不是良缘,后来你自己说什么不大不大,只等女儿一及笄,就与我三弟成婚,我三弟便苦等这么多年,如今见我三弟出事,就改口反悔,你是欺我武当无人吗?”
“宋大侠!”一名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男子突兀大声开口,“不是我们徐家不识抬举,实在是俞三侠如今这情况,为人父母如何肯让自己的女儿不幸一生,这次是我徐家不是,怎么赔礼道歉,您尽管划下道来,徐某人绝无二话,只是这婚事是真真的不成了!”
宋远桥大怒,但还是隐忍,只抬头叫道:“三弟,你怎么说?”
那为姓徐的中年男子一听,立刻诧异扭头,“俞三侠,你不是瘫痪在床……”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站在俞岱岩身后的少年一双眼睛利剑一样恶狠狠的瞪了过来,让他不由自主的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俞岱岩一身白衣,身形很瘦,脸上还带着重伤后病态的苍白,但并非像他人想象的全身瘫痪,狼狈不堪,他的腰依旧挺得笔直,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淡,虽则眉宇间还有着倦意,但整个人就像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他一抬眼,目中神光凌厉凛冽,只一眼就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并没有什么动怒的表情,虽抬头扫了大殿中的人一眼,但很快就垂了眼帘,并不是自卑惭愧,反而有一种这些人都不入他眼的傲慢,他的望着地面,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婚事就此作罢。”
那姓徐的中年人似乎有些羞愧,加之适才觉得对方只是个瘫痪的残疾人,自己居然被个残疾人的气势所震慑,他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又道:“既然如此,请三侠交还当年定亲的玉佩,武当送来徐家的聘礼,我徐家定会双倍奉还。”
“双倍奉还就不必了,武当还不缺那点东西。”俞岱岩冷笑的说,“至于玉佩,婚事本为结两家之好,如今,不提也罢。”
他话音一落,左手一抬,衣袂飘动,一股疾风随着这一抬射出,只见一枚碧玉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姓徐的中年人面前的桌子上,竟入桌三寸!
宋远桥眼前一亮,他大笑一声道:“三弟内功大有长进。”上前一步,单手一拍桌子,那枚碧玉顿时凌空而起,袍袖一辉,就安静的落在了那徐姓男子的面前。
两人一个抬手,一个挥袖,都展露出了极为高深的内家功夫,其中劲力运用,堪称绝妙,本来见俞三侠残疾,还有些小觑之人顿时纷纷闭嘴。
一向冲淡谦和、恂恂儒雅的宋大侠本来还因退亲之事有些郁郁,可此时见自家三弟英姿不弱之前,顿时心头大喜,心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此不能同甘共苦的妻子要来何用。”
于是,也不再与之多言,只道:“瑶光,替你师父送客。”
“是,掌门师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退婚一事不过插曲,俞岱岩俞三侠自成年以来,闯荡江湖,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己任,多年以来,儿女私情不羁于心,今日不过是怕自己丢了武当颜面,方才怒上些许,但若论什么感情,古时盲婚哑嫁,实在谈不上。
当夜,瑶光烧了一大桶水,放了四侠张松溪找名医配来的养生药草,伸手试了试温度,方才将俞三侠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