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被那劲力狠狠掀到一边时，樱井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跌倒在地，唇角被那浓郁的血腥味肆虐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对面一脸气急败坏的男人揍倒。
“你小子！犯混也要给我有个限度！！”
气喘吁吁地握紧双拳，千叶盯着坐倒地面一脸愕然的樱井，肩膀抑制不住地不断颤抖着。
——抱歉哲也……我没办法看你为了这小子默默地承担一切……
——原谅我。
“你发什么神经？！”伸手捂着火辣辣的刺痛面庞，樱井金色瞳仁迸射着炽烈，愤恨地盯着千叶。
“脏？！你居然说哲也脏？！”胸口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着，千叶嗤笑一声，十指快要掐入皮肤，“这世界上，最不可能‘脏’的人，就是他！”
“……”望着千叶那激动的表情，樱井眯眼，兀自收紧瞳仁。
“……你小子是有多自私，嗯？！”伸手扯着胸口，千叶一脸挫败地盯着樱井那复杂面孔，声音抑制不住地带着震动，“只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只想着自己很痛苦，不是么？！”
“……”动了动喉结，樱井无言。
“哲也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嗯？两年前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特么刚见面就劈头盖脸地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扔到他身上，骂他混蛋，骂他不负责任，骂他不是人，骂他脏！”
“……”
“你以为，当年为这件事情痛苦的，就特么只有你一个么？！”千叶双手揉入发梢，俨然要将头发连根拔起。
“……你……到底什么意思？”哑然地听着千叶那近乎指控的言辞，樱井僵着身躯坐于地面。
听着樱井渐渐萎靡的声线，千叶缓缓垂下眼眸，痛楚地摇着头。
“你知道，哲也为什么会去美国么？……”
“……”
“你以为，他去美国，是为了玩么？”
“……”
“当年，你母亲车祸受伤，根本不仅仅是需要输血那么简单，懂么？”千叶伸手覆上额角，苦闷地揉搓着面颊，“内脏大部分都受损，就算输血成功，保住性命的几率也很渺茫。”
“……”
“哲也因为自身肝病的问题，当时本身刚做完一场大手术，根本就不适合献血。但是为了你母亲，即便医生百般阻挠，他仍然跪着求医生让他献血。”
“……”
“为你母亲献了600cc血后，哲也身体很快就不行了。当时，他也变成了抢救对象，懂么？”
“……”
“因为情况比你母亲稍微好一些，哲也的病情控制住以后，便被他家人带到美国去疗养，勉强支撑到现在，知道么。”
“……”
“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你知道么？因为当时没能救你母亲，他痛苦到每天晚上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篮球是他多么热爱的事情，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打球会想起你的事情、你母亲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不配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决定放弃！全是为了你！而你呢？！只顾自己发泄，想过他么？嗯？！”
垂首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樱井面容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
盯着仍然瘫坐地面的樱井，千叶渐渐平静下激动的情绪，凝然地淡淡：“哲也那个笨蛋，做什么都很果断。”目色一深，他无奈闭眸，“唯独到了你这混小子的事情，就会乱了阵脚。”
——那家伙，到底有多在乎你，你懂么？
在乎到，自己都可以不要命的地步。
“不、不可能……”喃喃着，樱井狠狠闭上眼眸，面容写满痛楚，“绝对不可能……”
闻言，千叶眉眼一滞。
片刻后，挫败地哧叹一声，他渐渐直起身躯，仰头望向辽远天际，淡淡：“信不信由你。”
言毕，他自顾自转身，步履沉稳地向篮球场边建筑踱去。
闭眸，樱井继续没有知觉地盯着灰蒙蒙地面，心脏涌上的冲击没有丝毫缓和。
——但是为了你母亲，即便医生百般阻挠，他仍然跪着求医生让他献血。——
——哲也那家伙，做什么都很果断……唯独到了你的事情，就会乱了阵脚。——
——篮球是他多么热爱的事情，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打球会想起你的事情、你母亲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不配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决定放弃！全是为了你！——
单手蹭入发梢，樱井狠狠摇着头。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手心那生硬的触感将皮肤硌得生疼。
樱井下意识低首，望着掌心那早已磨得褪色的篮球钥匙链，渐渐感到一抹温热缓缓涌上眼角。
——藤本学长，请、请接受我……——
——抱歉，凯，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脑海不可抑止地覆上一片鲜明的对话。
樱井下意识用双手堵住耳畔，蜷起身躯。
——那……请你收下这个，好吗？——
——凯？这是什么？——
——希望藤本学长以后留着这个钥匙链……拜托了，记住我好吗……——
别说了……
紧闭的眼眸中，一丝晶莹缓缓渗出，顺着颜线滑下。
手中的篮球挂链仍然静默躺着，樱井肩膀颤动着，努力平静着此刻一团乱麻的思绪。
——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那家伙……到底……
“不可能……”
如果知道当年那家伙尝试过献血，那么即便没有救活母亲，樱井也足够能原谅他。
然而，那家伙不仅尝试，还冒着生命危险毅然决然地献血。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
——一定是刚才那个男人骗他的……
一定……是这样的……
心下不断重复着不可能，然而樱井却愕然注意到——
无论如何努力，怎么也止不住那不断汹涌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037
**
8：30pm。
拖着疲惫身躯，千叶面色阴霾地回到公寓。
半小时前将藤本送去机场，不知为何，千叶莫名感到心脏挂着隐隐绞痛。
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俨然把当年真相告诉了樱井，千叶步履沉重地向客厅窗边踱去，清浅地将窗户打开，任凛冽夜风吹上面颊，带走一片朦胧燥热。
望着窗外皎洁月色将街边树梢轮廓勾勒地隐隐绰绰，千叶目光愈加渺远。
即便跟藤本已经做了两年至交，自己却仍然没法预料对方处理事情的方式。
——比如，对樱井凯一用情如此之深的事情。
——喂，哲也，既然那么在乎那小子，为什么当年不接受他的感情？——
记得在美国，两人拼酒打趣时，他曾漫不经心地提过这个问题。
然而当时笑得俊朗的藤本只是面容微微一变，随后独自侧开眼眸，默不作声。
知道自己戳到对方不愿提及的过往，千叶只是识趣地住嘴，并没有进一步窥探的意思。
“哲也……”嗤笑，千叶单手捏着眉心，清浅地摇头，“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嗡”……
然而正当千叶自顾自沉浸回忆时，口袋手机倏然一阵震动。
皱眉，他迟滞掏出手机，望着屏幕上陌生号码一阵无言。
兀自按断，他继续目色沉静地盯着窗外光线柔缓的月。
然而，久违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口袋手机却再次开始震动。
烦躁地望着那同一个号码，千叶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
“……”将手机抵在耳畔，他仔细听着对面响动，一声不吭。
对面人见这边没人开口，也默契地静默，不知在等待什么。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片刻后，渐渐意识到那令人窘迫的无言，千叶不禁不悦抿唇，黯淡开口：“哪位？”
“……”
“喂？说话。”
“……”
见对方还没有回应的意思，千叶有些恼火地再次将手机屏幕举到眼前，瞄了眼那号码：“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真不知道自己好脾气地等到现在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白天，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正当千叶胸闷地要按下挂断键时，对面倏然传来一阵清浅询问。
滞了滞动作，千叶捏紧手机，总觉得那声音异常熟悉。
片刻后，哑然撑眉，他眯起眼眸：“小凯？……”
“……”对面传来一阵憋屈叹气。
千叶意识到是自己那句无意识的“小凯”又让对方挫败。
静了静，他唇角覆上一抹苦涩，闭眸：“怎么，你不是不信么？既然如此，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跟你在一起，对么？”樱井那边干涩顿了顿，声音带着掩饰的躁然，“让他接电话。”
“抱歉，他没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他在。让他接电话。”对面声音愈发冷然。
“他在不在，你现在这么在乎做什么？”面容苦涩地盯着身前窗沿，千叶一动不动，“他不是个你永远都不想见的人么？不是个你一辈子都不想原谅的人么？”
“我要听他亲口说。”闻言，无视千叶隐隐讽刺，樱井声音带着压抑的颤动，“如果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要听他亲口说。”
“那我就再说一遍。”静下情绪，千叶淡淡，“哲也他不在这边。”
“他在哪儿？”急躁。
“机场。”
“……什么？”
“机场。”一字一顿地重复，千叶单手顺入口袋。
“……”顿了顿，樱井那边有了些躁然，“他去机场……做什么？”
“回美国。”
“……”
千叶捕捉到樱井那边一阵轻微的倒抽冷气声。
“今天晚上就回美国？……”
“嗯。”
“几点的飞机？”
千叶听到手机听筒中一阵嘈杂的钥匙碰撞声和激烈的步履声绞缠而来。
“晚上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