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大殿前依然有不少贵族的香客,将正殿门口围个水泄不通,似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沈云初淡漠的眸光扫视,见众人大都是女眷,想来皇后出行,此处的男客早就被清场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见沈云初几人到来,似乎认识她似的,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只是她们看向沈云初的目光,有怜悯有嘲讽也有同情。
有位侍卫摸样的人跪在殿门口,皇后娘娘坐在殿门偏侧,而皎然大师站在她旁边,悲天悯人地看着那侍卫。
沈云初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料到必然又有人给她下绊子,她恭敬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喜乐安康。”
皇后盯着她,似笑非笑,目光如刀地落在她身上,沈云初顿时如同锋芒在背,然而没有皇后的命令,她只好保持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头紧紧地贴着殿前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直等到连围在旁边看戏的诸位贵妇,都禁不住替沈云初捏把冷汗的时候,皇后这才缓声道:“起吧。”
“谢皇后娘娘恩典。”沈云初扬声谢恩,然后从容起身,姿态优雅地站在中央,等候皇后垂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的畏惧与怯场。
皇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初娘,你可认识此人?”
沈云初这才发现,旁边跪着的侍卫的衣服,竟然是晋王府的侍卫模样,她顿时想起萧铭说的那句“孤等着你来求孤娶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稳了稳心神,摇摇头,正色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家教甚严,从前几乎不曾出过家门,因此并不认得此人,不知皇后娘娘何故有此一问。”
皇后缓声道:“此人欲在菩提寺削发出家,祈求能在削发之前见你一面,还说要当面对你道歉,你当真不认识他?”
沈云初默默挑眉,难不成萧铭要嫁祸给她一桩风流债?她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侍卫身上,但见他十二来岁,形貌粗犷,浓眉大眼,倒似个忠厚憨实的。
“大娘,你怎能不识得小人呢?”那侍卫一听沈云初说不认识他,似乎有些急了,往她站的地方跪行了几步,“小人是晋王府的侍卫,那日娇娇穿着嫁衣,从沈府出来登婚车的时候,小人还曾与娇娇说过几句话呢。”
众人看向沈云初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似乎在猜度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皇后有些诧异于她的镇静,对那侍卫道:“若非皎然大师出面相请,本宫没有多余的时间听你们在这里拉家常,你只说你究竟有何事对不住沈家娇娇便好。”
众人当即心下越发好奇。
方才她们恰好在正殿烧香祈福,忽然有名侍卫模样的人跪在正殿前痛哭流涕,哭得好不悲惨啊,口中嚷嚷着非要见皎然大师然后在寺中剃度。皎然大师出来见他,他却说曾对不住沈家大娘,要求见沈家大娘最后一面,然后断了红尘之念。
众人一听,多像一段风流公案啊,禁不住围在此处观戏,想知道这位侍卫与沈家大娘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恩怨纠葛。此番听皇后娘娘终于发问,纷纷拉长了耳朵,现场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山风的拂过去的声音。
那侍卫叩头道:“回娘娘的话,沈家娇娇出嫁那日,主子因为身体有恙没能亲自去接亲,特意嘱托了小人要多加小心,保护好沈家娇娇,后来婚车行驶到槐树岭的时候,突然遇到了蒙面的黑衣贼人,众位兄弟不敌,便害了沈家娇娇,小人这段日子常常为此事所折磨着,思来想去打算到菩提寺出家,只是始终觉得对沈家大娘不起,若是沈家大娘原谅了小人的过错,小人自此斩断尘缘,为我梁国上下诵经祈福。”
众人听侍卫如此说,看向沈云初的目光顿时变了样,好似是看到肮脏的垃圾那般。
沈家大娘逼迫妹妹称病,自己却代嫁入晋王府,又因为福薄被晋王据婚的事情,在京都的贵妇圈中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后来施老夫人传出韦氏虐待沈家大娘,故意玷污沈家大娘的流言,但是人们往往先入为主,认准了沈云初是个不敬嫡母欺负庶妹的人。此刻突然听到侍卫爆料她是被贼人劫持才无法嫁入晋王府的,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虽然畏惧皇后娘娘的威严,还是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沈云初风轻云淡地环视众人,好似她们谈论的人不是她,然后才问那侍卫:“你倒是在佛祖面前说说,你是如何害了我啊?”
那侍卫本能地抬头去看殿中镀金的佛像,只觉得佛的眼睛含着无际的怜悯与警告,他心下一颤,“那贼人太过凶悍,小人前夜吃坏了肚子,没有力气与贼人周旋,尤其是那贼人头领跳到婚车中以后,小人也只能远远地听着娇娇哀戚哭喊,暗自痛恨自己无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的,好似听了多么香艳的段子,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大,有些不善于掩藏情绪的,已经露出鄙夷又同情的神色。
“原来竟是被贼人糟蹋了,但凡要半分脸面,早就一头撞死在婚车上,也好护住家族的清白与颜面。”人群中不知道究竟是谁家夫人先说了一句,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纵使不撞死,也要削了头发做尼姑去,青灯古佛为家族祈福,想来韦氏也是个仁善的,这等败坏门风的庶女,早该打杀了!”
沈云初冷笑,这大概才是这侍卫剃度出家的目的吧,若是他诚心悔过,早就默默地削发为僧,而不是在皇后娘娘以及众人面前,将她婚嫁生变的真相挑出来,让她再难做人。
乃父之风
更新时间:2013…5…6 15:17:06 本章字数:2855
皇后娘娘见沈云初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已经能够冷静从容,当下就有些欣赏她遇事不变的气度,脸上却露出庄严的神情,威严地问道:“初娘,他说的可是实情?”
沈云初神色淡然,冲皇后福了福才轻声解释道:“回娘娘的话,臣女那日并不曾见什么贼人头领,更不是这位侍卫说的那样遭了难。残鮤璨晓”
寻常娇娇若是被人指责失身于贼人,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泣涕涟涟,那侍卫没想到沈云初竟然如此镇定,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却见沈云初指着他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女根本不曾见过此人,更不曾与他说过话,他若是当真要在剃度出家前,赎清他在尘世的罪孽,又何必要当着众人的面,诬陷臣女的清白呢?清白与贞洁对女子来讲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可见他用心何其歹毒啊!”
皇后觉得沈云初所说很有道理,问侍卫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此处败坏沈府娇娇的闺誉?你可知她算半个皇室中人,你这般诬陷她,可是犯了不敬皇室的大罪!”
那侍卫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小人不曾诬陷娇娇,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小人万万没想到,小人诚心的致歉,竟会给娇娇惹来这样的麻烦,若是早知如此,小人定然不敢在此祈求娇娇恕罪。至于被娇娇误会小人心存恶念,也只怪小人太不会做事,小人愿意一力承担此事情的后果。”
他这番话顿时引起围观贵妇的同情,众人也觉得是沈云初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故意诬陷那侍卫诬陷她,当即对沈云初更加不满意。
皇后有些为难地看向沈云初,“既然他已经觉得皈依佛门,应该不会做出诬陷你的事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云初挑眉,这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大概是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沈云初点点头,好似很认同皇后给她预留的体面话,诚恳地对皇后道:“臣女不才,想亲口问晋王府的侍卫几个问题,也好教皇后娘娘与众位夫人知晓,此事究竟是哪里产生了误会。”
皇后颔首,不禁对沈云初产生了浓厚的兴致,“你若是哪里不明白,只管问他,想来他还不敢在本宫面前撒谎。”
这句话便是给沈云初个承诺,不会允许那位侍卫出尔反尔的,更传递给沈云初一个信息,只要她此事做的好,她会替沈云初撑腰的。
沈云初淡漠的眸光扫过围观的贵妇,最后落在那位侍卫身上,问他,“你方才说晋王殿下特意嘱托你要你护我周全?”
那侍卫不明白沈云初为何有此一问,但是在皇后面前他没有出口再反悔的机会,只好按照方才的说法,认认真真地思虑了几遍,觉得没有漏洞了,这才回答道:“回娇娇的话,晋王殿下的确嘱托过小人,无奈小人有负主子所托,这才想要剃度出家。”
沈云初面无表情,继续问:“晋王殿下竟然如此重用你,那么说你的心思才智以及功夫,在众侍卫中都应当是顶尖的?”
那侍卫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当然,小人之所以得主子看重,就是因为小人办事稳妥,功夫也是很好的。”
“嗯。”沈云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你功夫很好,怎么遇到黑衣的贼人,不上去与他们拼命而是躲在一旁观战呢?”
那侍卫顿时警觉起来,觉得沈家大娘果然是个审案子的高手,回答得越发小心翼翼,“小人方才说了,那是因为婚嫁前夜吃坏了肚子,只好躲在后面指挥兄弟们对抗那些黑衣贼人,小人并不曾躲起来。”
“要你指挥?”沈云初挑眉,居高临下地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给他以威压感,“指挥者往往需具备超强的洞察力,如此说来,你遇事遇事应变能力强,思虑很周全了?”
那侍卫点头,“晋王殿下的确夸赞过小人洞察力过人。”
“嗯。你思虑问题周全,难怪晋王重用你!”沈云初似是夸赞他,但是她话锋一转,冷声反问道:“那么,你怎能不知晓,你若是当众抖出沈府嫁妆被黑衣贼人劫走的事情,会对我造成怎样的伤害呢?”
那侍卫脸色陡变,沈云初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直接走到皇后面前,对皇后躬身行了礼,扬声道:“臣女的话都问完了,一个备受晋王殿下重用的侍卫小头领,遇事不惊,思虑周全,竟然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