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一塌糊涂。
院子里的下人压制不住火势只得向府里呼救,其他院里的下人早已经看到浓烟都拿了盆凑上来。
瑶华匆匆忙忙逃去空屋里换衣服,湘竹去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套藕色的纱裙,“屋子里乱成一团,吹了东风,火烧到了内室,好在许多人在这才将火势压住了,箱笼却都湿了,我好不容易拿出这样一套。”
湘竹服侍瑶华去屏风后将衣服换了。瑶华半晌不说话,任延凤在外面醒了酒,进屋来劝瑶华,“是我一时喝醉了,这才……”又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瑶华衣衫不整,“你放心府里没有人敢说出去。”却无论赔了多少小心瑶华都只字不吐。
只听门一响,有人敲门进来道:“大奶奶,夫人请您过去呢。”
瑶华这才动了动眼睛,嘴角嗡动了几下,鼻窝一青“哇”地一口吐出血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事,她只当任延凤是个肯听她说话的,如何也不敢胡来,没想到任延凤听说薛家的事,几杯酒下肚,就要硬行尽丈夫之道。真要被毁了名节,她只能一死了之。
要不是为了打听容华的事,她也不会留任延凤在房里。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费尽心血只想求个一席之地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现在任夫人叫她过去无非是要将这些都算在她头上。
瑶华抬起头看一眼任延凤,这样的事想来男人是没错的,任夫人究起来不过说任延凤年纪轻心野了些,她就成了没脸的,这场火起来满府尽知,无论如何也没有了她的活路,瑶华想到这里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咬紧牙关,闷着胸口那股气硬着昏了过去。
湘竹顿时乱了手脚,任府的事渐渐大了,任延凤有“病”在身不方便在人前活动,一下子倒没了踪影,瑶华就被安置在空屋的炕上,足等了半晌任夫人才带着人来看。
……
容华眼见着帘子一掀,有官兵揪了个丫鬟过来看,“你说,那个是武穆侯夫人。”
容华刚看向那丫鬟,旁边的锦秀忽然迎上前去,“你们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说着要去扯官兵手里的丫鬟。
官兵脸上已有不耐烦的表情,锦秀仍旧不肯退缩,拉起那丫鬟的手用力抢夺。
容华皱起眉头刚要上前叫住锦秀,旁边的春尧猛然握住容华的手。
锦秀是为了让局面变得混乱,官兵也就没有办法再去分辨这屋里到底有没有武穆侯夫人。
官兵早已经被一群婆子缠的恼怒,如今见一个丫鬟上来抢人心头怒意更胜,一把将锦秀推倒在地,瞪大眼睛满脸杀气从身侧抽出刀来恶狠狠地道:“我看你是找死……”
本想着拼了性命也要护着少夫人,谁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生命竟然这样的脆弱,前一刻人还在希望中,后一刻只能看着明晃晃的刀落下来就要将她整个人劈开。
“住手。”容华喊一声甩开春尧的手。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锦秀死在她面前。同样是一条性命谁也并不比谁卑贱。
听得这刺耳的呼喝,那官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手这样一缓,旁边的婆子急忙去搀扶锦秀。
锦秀怔愣了只转头去看容华。
那些官兵也抬头打量,刚才说话的丫鬟虽然穿着和普通丫鬟无异,却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面上的神情也并不慌张,尤其是刚刚那一声底气十足……不但如此,周围的丫鬟、婆子更是紧紧地护着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似的。
那官兵手里的小丫鬟已经被吓得失了魂魄,那官兵刚阴狠着手上用力,还没开口逼问,那丫鬟就迷迷糊糊地向容华喊了一声,“少……夫人……”
终究还是被认了出来。
外面传来徐大的声音,“快护着主子。”一阵夹击的声音作响。
屋子里的婆子见少夫人这般看重下人,也涌出一股的精气来,拼了命地上前。
容华转头看了一眼吓的脸色苍白的薛亦双。
屋子里的下人毕竟是少,就算闹了起来,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出去,况且薛亦娟还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眼见那些官兵又抽了刀,混乱中刀剑无眼,她留下来薛亦双和薛亦娟也跟着危险,还不如她就冒险试一试将官兵引出这屋子……
那些官兵要抓她就不会真的下了刀子,容华心里这样思量还是低估了那些带着刀的官兵,刀刃上见了血,那些官兵便疯了一般,手上失了分寸。
眼见两只沾着血的手冲她伸过来,容华拿起了一丈青便戳了过去。
那手被一丈青戳的生疼缩了回去,却仍旧不肯放弃,又复抓了过来。
支持到了最后一刻,已经再没有了别的法子,容华重新攥紧手里的一丈青对准自己闭上眼睛。
……
推开门,他眼见的就是这个情景,小小的身躯遮挡着身后的人,阖起眼睛脸上无畏无惧,尖尖的下颌微抬着无论什么都不能撼动她的决心,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一时之间惊呆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武穆侯夫人。”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个声音有几分的熟悉,容华手上一顿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的官兵听得有人来转过身去,兵器相交那些官兵看清楚来人,哆哆嗦嗦地道:“安亲王世子。”众人听得这话,顿时气力尽失,先有一个躲着仓皇逃跑,紧接着除了被杀死在地的,剩下的人都崩溃了一般扔掉兵器退了出去。
安亲王世子满身血污,他身边立着的那个更是挂了彩正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容华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宣桓和安亲王世子。
侥幸逃过一劫,屋子里暂时静寂下来。
赵宣桓静静地看向容华,就是这种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孤傲,之前只是掩藏起来,直到今日才彻底显现,她还是那个恃才傲物的陶五小姐,她还是那个让人琢磨不透、冰雪聪明的陶荣华,只有在这种情形下猝不及防的见面,才能从她眼中看出半点端倪,她的目光中除去错愕对他还有几分的熟悉,与他留恋的往事不谋而合。赵宣桓脸色煞白,握着长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就是她,陶荣华,只要从她身上看到以前的影子,他就要仓皇而逃。他害怕,害怕上天会给他这样一个致命的打击。他不敢承受,只要想及真相就会承受不住。
他是个男人,不能在她面前失去所有的尊严。失魂落魄只会让她笑话。可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他却不能轻松地露出个笑容。腰腹之间有一股热泉不停地冒出来,赵宣桓好不容易扯动了嘴角露出个微笑。不能让她看个清楚,赵宣桓匆匆转了身从屋子里出去。
薛亦双从容华身后抬起眼看过去。之前在驸马府里遇见的那个少年如今又站在她面前,两次见面都是不寻常的情景。
赵宣桓避嫌出去,安亲王世子这才道:“夫人暂时在屋子里躲避。”便也出了门。
徐大有了帮手才能将官兵打退了,在屋外问里面的情形。
除了一个粗使婆子被穿透了腋下,其他人都是轻伤。
那徐大隔着门道:“小的也看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有咱们自己庄子上的,还有少夫人娘家的。”
容华忙问,“南院那边如何?”
徐大道:“小的这就过去问。”
容华道:“遇到咱们庄子上的人,只让他们去南院帮四叔父。”
徐大刚走,冯立昌家的就找了过来,进屋忙看容华有没有伤到,然后跪在地上,“奴婢回来迟了。”
容华让冯立昌家的起来。
冯立昌家的道:“奴婢去了蒋家,谁知蒋大人和蒋夫人都不在府里,蒋家人只说蒋大人衙门里有事请了夫人过去……”
竟然布置的这样缜密,连顺天府尹都控制了起来。
冯立昌家的接着道:“奴婢回来的时候见府里又多了官兵把守,恐是进不了府,就按少夫人交代的去庄子上找人手,又回去陶家与陶二老爷说了,这才带了人过来。”
容华想起薛二太太,“有没有见到二太太?”
冯立昌家的只是摇头。
容华道:“二太太被官兵当作夫人抓走了。”
冯立昌家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奴婢带着人进府却没见到官兵拿了谁出去。”
府里乱成一团,不一定会看的清楚。除了让家人去想办法找也没有别的法子。容华看看炕上昏睡的薛亦娟,吩咐冯立昌家的,“去我房里拿止血的药过来,若是能出府快去请郎中过来。”薛亦娟耽搁不起。
冯立昌家的道:“奴婢这就去取来。”
外面打杀的声音渐远,徐大让家人在院子里把守,容华的心才算是微微安稳了些,想起刚才赵宣桓的模样……猛然见到赵宣桓她来不及遮掩自己的情绪,赵宣桓也不是个愚人,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第283章 绝路(下)
冯立昌家的将止血药拿了过来,锦秀忙去化开给薛亦娟喝下去。
冯立昌家的道:“外面还乱的很,刚才奴婢遇到世子爷,世子爷还说不让出府呢。”
安亲王世子这样说,府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
容华道:“有老夫人的消息没有?”
冯立昌家的还没说话,徐大过来回话道:“南院的主子已经出府了,少夫人放心吧。”
容华松口气。这样就好,府里有安亲王世子在,安亲王爷总要有些顾虑。安亲王爷这步棋走到这里,安亲王世子也再顾不得其他,只能摆明自己的立场,在皇上面前才有说话的权利。薛明睿说的对,安亲王世子难得的聪明。
薛亦娟的血渐渐止住了,只是冷汗仍旧不断,神智时而清楚时而迷糊。冯立昌家的又带人去将益血的药找出来煎熬,药刚下进锅子,就看一个小厮急急忙忙来找人。
院子里的婆子上前问了,那小厮只是急着哭并不说话,婆子进屋想容华禀告,容华这才吩咐春尧,“你去问问看。”
春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门,不一会儿春尧苍白着脸回来走到容华身边低声道:“大姑爷受了伤走不了了,请少夫人过去瞧瞧。”
容华不由地攥紧了手帕。春尧嘴里的大姑爷说的是赵宣桓,想着目光不由地向赵宣桓刚才站立的地方望去。
府里仍旧乱着,下人来不及冲洗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