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附身在金像上,将来者看得很是清楚,他看见一个英姿翩翩的俊美公子走进来,一时钝钝然,反应不过来,心道:“这位公子实在是很面善,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再抬眼一看,那公子已经双手合十立在眼前。
“月老仙君,善男名叫胡天保,家住绕梦山,只因为天生福气不够,一直没有娶到娇妻,请仙君保佑我完成这个心愿,赐我三个圣筊。”兔儿神如是说,拿起台子上那两个月牙形的筊杯,佯装一拜,投掷地上。
阿月一听他的姓名及所住之地,睁大眼吃了一惊,忙使法术让筊杯现出怒筊。兔儿神又佯装一拜,口中念念有词,“请仙君赐我圣筊!”又是一掷,阿月又给了他怒筊。兔儿神再三如是,阿月也再三如是,最後现身了。
“我不答应,我偏不答应!你在家里呆得好好的,跑来我庙堂里求什麽签?兔儿神,我今天很忙,你别来捉弄我。”阿月交叉著双臂在胸前,对兔儿神直言。兔儿神不怒不笑,平平静静,“我的庙堂就在附近,理所当然过来瞧瞧。”
阿月恍然大悟,“原来……你的庙的就在这附近啊?我还以为你是特意从天庭下来跑来我这里的……”兔儿神如是傲然,“你是傻瓜麽,凭什麽要我从天庭来到这里?要不是我正好守在庙里,今日是不可能来的。”
阿月心里明了,微微张口,一抬眼,却不由自主地凝神盯著兔儿神的面庞,心里忽然很是紧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兔儿神心知却佯装不知,继续说,“我的庙在此地以北的小山山腰上,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去那里找我。”
话罢,兔儿神敏锐地听见有凡人的脚步声传来,提醒阿月一声,“有人来求签了,我该回去了。”一转身,咻地一下不见了。
阿月尚未收神,见他眨眼间消失了,有些失望,此时一个凡间女子跨门而入,他一抬眼,才知有人来求签了,赶紧又附身在了金像上。
到了凡间的傍晚,不再有人来求签了,阿月便从金像里出来,变成凡人模样,迈步走出了月老祠,在小店里吃了一碗面,然後无所事事就往北走,登上小山,走到半山腰,远见一座小庙立在前方。
“果然是有兔儿神庙,兔儿神没有骗我。”阿月自语一番,走了过去,踏进庙堂,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香鼎上。他见鼎上的香火快要烧完了,便取出三炷香,点绕了,准备要插上去,但想起兔儿神是专司男子与男子姻缘,生怕兔儿神真替他牵红线,只好声明。
“我……我是看见你的香火快烧完了,只是帮你补上的,你可不能就认为我求你帮我牵红线的啊……我只是来帮你补香火,没别的意思……”
阿月喃喃自语,然後鼓起勇气把三炷香插在了香鼎上,但他想不到,兔儿神早已出现在他的身後,侧身,撑头,看著阿月,嘴角又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阿月一回头,他又马上闭目,佯装打盹。
“你……你居然在这里睡觉,让人看见了怎麽好?”阿月一看兔儿神的姿态,有些不悦,走上前,又是恍悟,“对了,你也是神仙,只有是同僚才看得见你这副模样。”
他在他的身旁坐下,目光一落到他身上就不由自主地凝神注视,看到他的头饰才注意到那是那时候他叫他送给他的,想起那日他说要天天戴在身上,他才知道不是虚言。
他轻轻叹了一声,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晓,把目光收回,片刻,又按捺不住,低头一瞧,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
兔儿神的手,指骨修长,白皙柔美就跟脸蛋一样,阿月一时忍不住,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瞬间,有一根红线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绕在了他们的手腕上。
阿月大吃一惊,脱口惊呼,“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跟兔儿神不可能是一对!我跟他不可能有姻缘……”随即慌慌张张地把手回,後退一步,拔腿就跑出兔儿神庙。
兔儿神睁眼,缓缓起身,走到庙堂门口,冲著阿月的背影喊了一声,“阿月!”但是对方丝毫听不见,一直往前冲,最後滑了一跤,径直翻滚著跌了下去。
凡间翌日,兔儿神抽空去月老祠探望阿月,见到阿月头上绑著纱布,不禁取笑他,“你是走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还是喝醉了跌倒弄成这样子?”
阿月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没……没事……”又说,“昨晚去你庙里了。”兔儿神佯装不知情,答:“是麽?我怎麽不知道?”阿月叹了一叹,“我去你庙堂的时候,你躺在那里睡觉,当然不知道。”
兔儿神又继续佯装不知,说:“昨日傍晚,我的香火特别多,真让我高兴!”阿月生怕他事後发觉真相会生气,只好先坦白,“那是我送给你的。”
“是麽,你要我……帮你牵红线麽?”兔儿神趁机戏谑他一下。阿月摆摆手,“不用,就当我请你吃了一顿饭罢。”瞥了他一眼,想到一事,便问:“你有姻缘簿麽?”
兔儿神点头,“有一本。”阿月忙向他伸手,“拿出来给我看看。”兔儿神盯著他,满目质疑,出语:“你看来有何用?我这本是专司男子与男子的姻缘,与你没有干系的。”
阿月执意要看,脱口:“我只是看看,看看而已,看了就还给你。”兔儿神无奈,一抬手,立刻在空空的掌心变出一本集子,将集子递给了过去。
阿月一拿过,背对著兔儿神,开始翻看他的姻缘簿,翻到中间,赫然看到上面记载著一句──‘兔儿神配新任月老,此姻缘定’。他心里一急,趁兔儿神不注意,偷偷把这一页给撕了下来,揉成一团藏在袖里,合上本子,回头,把本子还给了兔儿神。
兔儿神拿住本子,看了一眼,又盯著阿月,怀疑道:“你如此想看我的姻缘簿,不会是……在里面动了什麽手脚吧?”阿月确实心虚,但为了不让他起疑,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他道:“我只是看看你怎麽配姻缘的,学习而已。”
兔儿神把本子收起来,心道:“你以为你这麽说我就不知道你刚在毁它的事麽?即使你撕下一万次也没有用,我可以变出一本来,同样可以再变出一模一样的,让你撕个痛快!但不管你怎麽撕,我们的姻缘已经定下来了,你只能爱我、追求我!”
阿月自以为得逞,暗暗舒了一口气,对他说:“总是呆在这里,好闷!既然我们都在这里,不如一起去巡街,看看大家的姻缘如何?”兔儿神自当是点头应允,与他一起步出月老祠,慢步大街。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庭时间三日後,东海六公主闹上昆仑瑶池,在西王母的居所又是哭又是闹赖著不肯回东海,一时令西王母困惑。
西王母心怀好奇,令东海六公主道出事情原委,那六公主就把实情一一告知,西王母这才得知是与黑龙王有关。原来,六公主有心嫁於黑龙王,但听说黑龙王不肯入赘,很是失望,黑龙王移居长白山天池以後,她亦常常偷偷跑去探望,但自从听说黑龙王舍弃神元转世为人以後,登时伤心不已。
“别哭,别哭。黑龙王也是有求於我,我才肯答应让他转世的。”西王母劝慰著东海六公主。那六公主边哭边说,“那我求娘娘也让我转世也可以了吧?”西王母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把话说,“这……”
六公主求道:“王母娘娘,我也要转世为人!”西王母无奈一叹,“你是东海龙王的女儿,是龙女,我要是答应你,你的父王东海龙王也要闹到我这里来的!”
“我那三个姐姐都各自嫁给了南海龙太子、西海龙太子、北海龙太子,只有一个姐姐是嫁给了蛟龙,我情愿嫁给渤海原来的主人也不要沦落到只能嫁给一条虫。”
六公主说得那样委屈,再度令西王母不知如何是好,六公主跪在她面前拉扯著她的霞帔恳求她让自己转世为人,西王母左右为难,为了脱身,只好把指引黑龙王转世的仙家拉下了水,告知六公主,“当初我之所以答应黑龙王,全然是因为兔儿神与月老指引他来,两位仙家专司凡间姻缘,功不可没,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六公主松开手,好奇道:“兔儿神与月老为何要指引黑龙王来求王母娘娘让他转世?”西王母回答,“此实情我不知,你去找他们问一问罢,赖在我这里也无用。”六公主听罢,向西王母拜谢,就此乘云离去。
阿月不知祸将来临,一觉醒来以後,安乐无忧,悠然地走出屋子,红娘跟在他身後,偷偷探头望了望他,忍不住掩口偷笑,甚至是低声自语,“……都变成大花猫了,你还这麽大胆地乱走。”
早在阿月熟睡之时,红娘就偷偷跑进了他的屋子,拿出那盒胭脂来,沾了一点抹在了阿月的脸上,涂涂画画。阿月睡得很熟,因而浑然不觉,醒後也没有照镜子,就自以为相安无事,很是自然地去了凡间的庙。
等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又如故爬山到半腰,寻兔儿神,招呼他出来。兔儿神一现身,转身面朝他的那一刹那,著实被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兔儿神指著他,一问。阿月很是疑惑,指著自己,答曰:“我是阿月啊!你不认得我?”兔儿神先是愣目,“你……”随即大笑起来,令阿月更甚疑惑。
阿月叉腰,不满道:“喂,到底怎麽了?我一来,你先是不认得我,现在又笑得如此起劲,是吃错仙丹了还是别的什麽?”
兔儿神笑完了以後,变出一面小镜子来,递给他,“你自己好好看看。”阿月在疑惑之中,接了镜子,一瞧,睁大眼,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怎麽变成这样?!”忙用手抹掉,却越抹越红。
“你别乱动,不然整张脸就都红彤彤的了。”兔儿神说,立即带他到小河边。阿月蹲在岸边,舀起水洗了洗脸,才把那胭脂洗掉。兔儿神掏出一块绢帛帕巾,递给阿月,让他擦脸,阿月擦完脸以後,递还给兔儿神。
“不用了。你既然用它擦过脸了,它就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