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长松一口气,笑,“你跟二娘被你大伯害了一遭,娘担心你们找不到好归宿,整日担惊受怕,如今好了。你盛伯母性子是个温和的,你嫁过去保准不会跟娘一样受婆婆气。”
三娘红了脸,低下头去,“娘……”
“娘,三姐脸红了!”十一娘凑过去,趴在炕边看三娘,三娘啐她,“你个坏丫头也来取笑我……”
罗氏哈哈笑,拍着女儿满脸欣慰,满是不舍。
过两日,盛家特意请了镇上的官媒来夏家小店为盛子都提亲,各色果品带足了八个攒盒,热热闹闹的进了夏家小店。
两家交换了庚帖,去寺庙请了主持卜卦,说是上好的旺夫兴家卦,盛家大嫂高兴的多给了五十两香油钱,回头就与自家相公带着儿子与媒婆上了门下聘。
聘礼是盛家大嫂一回来就开始张罗的,各色锦缎布料十匹,金银首饰各两套,八式海味,三牲,鱼,老酒,四京果,四色糖,茶叶,贴盒,香炮镯金,斗二米。零零种种,共装十抬,老酒依女方年龄备足十五坛。
长长的下聘队伍引的一条街的人来围观,还有人拿其与二娘相比,有人说公道话,“这怎么能比?三姑娘嫁的是外面的,没瞧见风俗跟咱们的都不大相同,咱们这的聘礼可是等及笄之后才下的,没下聘你怎么知道哪个更多更好?”
“说的也是,咱们就等着瞧,看两家谁家聘礼丰盛,哈哈……”
聘礼放满了整个院子,一片红色,格外喜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夏承和与罗氏满脸笑容迎了媒人与亲家盛家夫妻和盛子都进门,分座说话。
媒人一连串的吉祥话,罗氏塞了红包过去,她更是不要钱的说了更多,一屋子的喜庆气氛。
夏承和与盛老爷说着乡间地头的趣事,不时询问几句盛子都的学业,倒也相谈甚欢。
临到午时吃饭,按照苍桐镇那边的规矩,女方是要出来端洗手水的,媒婆得了盛家的吩咐要女方按这边的规矩走,便没有嘱咐夏承和夫妇,但两家既然真心结亲,夏承和与罗氏哪里会真拿乔,一早便嘱咐了女儿端水进来。
三娘今日着了一身绿色衣裙,清新秀气,是宋泱特意央了宋颜做的,她们几个姐妹一人一身。
三娘比不上十一娘漂亮精致,却独有一番温婉气质,又因常年刺绣养下的不急不躁,秀丽端庄,大方得体,落入盛家夫妻眼中,简直比先前说的三门亲事都要好上五分。
“盛伯母,盛伯父,请净手。”
夫妻俩满意的点头,眉间的笑意又多了几分,盛大嫂念了好,从袖中掏出一个大红纸封,“好姑娘,辛苦你了。”
“谢盛伯母。”三娘脸蛋红红,头也不敢抬,收了红封就要福身退下,眼前又是一纸红封,“好孩子,辛苦你了。”
三娘的头垂的更低,“谢谢盛伯父,三娘告退。”
三娘张惶后退两步,转身要走,不妨错了方向,一头撞进一个满身书卷气息的男子怀抱内。
她惊的低呼一声,脸都白了,正不知所措,耳中忽然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清越动人,“三妹妹,你可还好
,你可还好?”
三娘抬眸,正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双眸澄澈关怀的望着自己,一张脸腾的又红起来,忙退出盛子都的怀抱,拎起裙子——跑了。
盛子都看着佳人离去的背影,念着她仓惶如小兔子的模样,怀中一缕淡淡清香,澄澈的双眸突然深若潭水,唇边晕开一抹笑。
三门亲事后,他的新未婚妻似乎与她们都不同,他,突然有些期待未来的夫妻生活了。
三娘羞臊的满身都红的如剥皮的虾子,捂着脸坐在屋里嘀咕,“我居然转错了方向,我居然转错了方向……好丢人……”
八娘在一旁忍着笑,“三姐,我瞧着三姐夫一点也没介意,盛伯母和盛伯父还笑着夸你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你捂脸干啥啊?”
二娘是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的,她当时浑身都僵了,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能全身而退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与她半分关系都没的。也因此,此刻最能体会三娘的心情,瞪了八娘与憋着笑的十一娘一眼,坐下安慰三娘,“没事没事,第一次见面都这样,我那天比你还紧张,进屋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你不过是走错了出门的路,没啥……”
“二姐……”三娘躲进二娘的怀抱,“我没脸见人了……”
她居然一头钻进了男人的怀抱!
她居然一头钻进了男人的怀抱!
虽然那是她未来的夫婿,可……想想就让人难为情。
八娘终于忍不住捶着被子哈哈大笑,十一娘也忍不住笑出声,二娘抿着唇,憋的很是辛苦。
原来,三娘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还念了两遍……
十一娘笑,“三姐夫本来就是三姐未来的夫婿,三娘不用觉得难为情!”
二娘瞪十一娘,唇边却是没忍住,破了功。
三娘窝在二娘怀里,羞臊的头都不敢抬了。
盛家老爷与盛家嫂子对这个媳妇很是满意,临走还拿了家传的一块玉做定亲信物,十一娘一眼看出,那块玉价值不菲!
三娘还从红封里倒出一个古怪的小钥匙,一家人都莫名不知用意。
等到一家人收拾聘礼时从一个箱子里发现一个小妆奁匣子,上门配着一把精致的小锁,与三娘从红封里倒出的小钥匙正好吻合。
打开来看,里面是庄园并一些田地的地契。
庄园两处,田地一百三十亩,其中一处庄园和田地,正是他们一家上次说买却因苏少楠而没有买的临靠六安的那处。
罗氏愕然,“这……”
“娘,这里还有一封信。”八娘拿起地契下的信递给十一娘,“快念,写了些啥?”
信中说这些都是来到清水后匆忙置办的,望亲家不要嫌弃,等两家商定成亲日子时,真正的聘礼会从苍桐镇再送来。
一家人望着满院的箱子盒子相视无言。
罗氏第二日去城门拉了李婶来家,将信中内容说给她听,李婶眼神有些躲闪,被罗氏瞪了一眼后才无奈开口,“我就说这样不行,大嫂非不听,早知道我就该全都告诉三嫂。”
罗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几分惊吓几分恐惧,“咋回事?他们还有啥事瞒着我们不成?”
“三嫂,孩子是个好的,你亲眼见过,这没假。就是……”
“到底咋回事?”罗氏脸色都变了。
李婶见罗氏面色难看,笑了笑,拉罗氏坐下,“三嫂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我!”罗氏气恼。
李婶再不敢耽搁,忙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原来盛子都中的不是秀才,而是举人,且已走通了关系,不日要去京城国子监读书。
苍桐镇赶着趟往盛家说媒,其中自然不乏好的,却都被大嫂的娘家从中作梗,不是传出这家小姐行为不检,就是那家品行不好,几个媒婆还被人暗中打了一顿,盛家嫂子知道后,气的质问妹妹,妹妹小吴氏不但不知错,还要把她刁蛮的女儿嫁给侄子,大嫂不愿意,她娘就跑来哭天哭地,说让她看在妹妹守寡不容易的份上拉扯她妹妹一把。
大嫂是知道妹妹那女儿的脾气的,平日来他们家做客都一副主人的模样,颐指气使,蛮横无理,前些日子更是在侄子汤里下了药,要生米煮成熟饭,促成好事。
大嫂一怒之下,将妹妹与外甥女撵出盛家,并对话发话,她已在清水镇为儿子定下一门亲事。小吴氏知道后跑回娘家哭诉,大嫂的娘派人到盛家撂下话,子都若不娶小吴氏的女儿,她就不认大嫂这个女儿……
罗氏听的瞠目结舌,“这……哪有这样当妹妹的?不好好教闺女还要嫁去盛家祸害子都,这……”
李婶笑着叹气,“所以,大嫂因这事跟娘家闹的很僵,与娘家妹妹更是断绝了来往,连大门都不让她们进。”
罗氏心里想的却是,这么糟糕的娘家关系,这样的姐妹关系,她闺女嫁过去要咋应付?心里突然对这桩婚事打了退堂鼓。
“她婶子,子都这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可他是举人,我家三娘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他没想找一个能添啥的?”
“红袖添香?”李婶问。
罗氏点头。
李婶摆手,笑,“我家嫂子也大字不识一个,与我大哥的关系一样亲近。子都那孩子读了太多书,大嫂还怕他整日
还怕他整日读书读傻了,从来没打算为子都找个博学的!子都那孩子自己不也说,姑娘家不认得字没啥吗?三嫂放宽心,大嫂连家传的只传媳不传子的玉佩都留做定亲信物,这门亲事咱们是结定了!再说,咱们三娘这么好,配子都,那是子都高攀了。”
罗氏笑着应,送走了李婶,转身就把夏承和与十一娘叫进了屋里商量。
“咋办?我就说不行,你俩非说好,瞧瞧,如今又冒出个举人,还要去啥国子监读书,引的一群媒婆去说亲,还有一对来事的娘和妹妹,你们说那小吴氏会善罢甘休吗?咱们三娘嫁过去是晚辈,还能跟长辈闹吗?她性格还那么好,指定会受小吴氏的气!不成,我看这亲事还是算……”
“娘,你别急,慢慢说,李婶都跟您说了什么?怎么又冒出来举人,国子监的?”十一娘心惊那盛子都居然已中举人,还要去国子监读书!
以她对历史的了解,国子监非官家子第不收,纪律严明,为师者皆是朝中德高望重之辈,大安几代帝师均出自国子监!
能到那里读书,可见盛家非一般商人!
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样一个家族,三姐嫁过去就是长媳,肩上担的东西太重,她也怕三姐抗不住。
罗氏接了女儿端来的水,一气喝了,将她与李婶的话详详细细说给了二人听,末了坐在椅子上看夏承和,“他爹,你说咋办?”
夏承和一脸震惊,“咋、咋能?子都是举人?咋来找我们家说亲!”
“谁知道他们家是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