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弟虎头比去年又大了一岁,正是上蹿下跳的时候,在车里怎么都不老实,一会儿咚咚跑到大姨怀里撒会娇,一会儿抱了姐姐去翻花绳,再不然就是缠着大表哥让他抱着自己探头往外面看,被冷风一吹就咯咯的笑,脖子缩上一缩,不过片刻就又探出头去,如此反复,玩的不亦乐乎。
大姨怕他着凉,说了几次,他就扭头朝大姨嘻嘻笑,那耍赖讨巧的模样看着甚是讨人喜欢,大姨一脸无奈。
等与夏承和、罗氏汇合,一家人快马加鞭出了城。
就这样,到五棵树时,也已是巳时两刻,再过两刻就是正午时分了。
姐妹俩很是被罗三姨埋汰了半响,两家人依次给罗家老爷子、罗家老太太磕了头,说了拜年的吉祥话,罗家老爷子与罗家老太太欢喜着给了压岁红封,已是到了正午。
摆桌吃饭,自是不提。
午饭后,一屋子孩子嘻嘻笑笑的闹腾,罗家几个女儿陪着罗家老太太在东间说话。
“你三弟非要去当兵,我跟你爹怎么都劝不住,你们既回来了,也帮着去劝上一劝!刀枪没个眼睛,他就是不顾及自己的命,也要想想我和你爹,都这样大的岁数了,可经不起他再……”
罗家老太太尽管已经很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免不了还是有些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变了样。
姐妹三个谁也没忘记先前几年,罗三舅自己去山上碰到大虫险些丢了命的事,心中都是一悸。
罗三姨蹙眉起身,一脸恼怒,“这个不省心的,都该娶媳妇的年纪了,还想闹腾什么?看我不去扒了他一层皮!”
撸着袖子就要往外冲。
袖子就要往外冲。
“竹娘!”罗大姨一把抓住妹妹,瞪她一眼,“你这样过去是要找他打架吗?他是你打两拳就能醒过来的?”
“那我去说说他……”罗三姨放了袖子。
罗氏摇头,“他这会儿怕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罗三姨急了,“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罗大姨与罗氏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出几分无奈。
罗三姨一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就知道两人也没什么好主意,不由在屋里打起转来,半响,她一屁股坐在罗家老太太身边,诡异的笑道,“我有办法了!我相公正说他在江淮的生意忙的很,不如让相公出面去跟三弟说,到时候让相公说的严重点,就不怕三弟不答应了!”
姐妹几个面面相视,一起去看罗家老太太,罗家老太太想了半天,点了头,“成,你回去就跟三女婿说说,一定得把你三弟留下来!咱家不贪图那荣华富贵,娘只要你们一个个安稳成家,平平安安就满足了,不要那些东西……”
“娘交给我就是了!”罗三姨笑眯眯的点头。
母女几个又笑着说了几句话,罗家老太太问罗氏,“听说你们去了趟江淮,怎么没把元娘也一起带回来过年?”
罗氏的身子一僵,脸上有片刻的慌乱,笑道,“本来是要带她一块儿回来的,但那边有个小姐,先前也关照过我们家,她不愿到我家过年,总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江淮,就让元娘留下与她做个伴儿。”
罗家老太太心疼了元娘几句,便没有再问。
院子里,罗家老爷子与十一娘对了两招,看十一娘躲的巧妙,他半点便宜都沾不到,不由哈哈大笑,连夸了几句,“果然流着我罗家的血,是个练武的奇才!”
十一娘就笑眯眯的逗老爷子开心。
几个表哥表弟不服气,就凑到跟前一起使绊子,却连十一娘的身都没有近,一个两个呕的要死。
小表姐罗之湘就在旁边羞他们,“十一娘比你们不过大一岁小一岁的,你们连十一娘都打不过,羞羞羞……”
几人恼羞成怒,扑上来就要挠罗之湘,罗之湘尖叫一声,躲到十一娘身后,“十一娘,救命啊……”
十一娘忍俊不禁,笑着环住罗之湘的腰身,身子一动,上了院中的大树,罗之湘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十一娘!十一娘……”
过后,又兴奋的抱紧十一娘的腰,“再高点再高点……”
待十一娘飞身上了更高处,她就叉着腰对罗允文、罗允武、罗允才三兄弟嗷嗷大笑,“叫你们平日得意,看到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哈哈……”
一副小人得意猖狂炫耀的模样,逗乐了一院子的人。
十一娘笑不能抑,果然是流着罗家人的血,小表姐这疯狂的模样与八娘第一次跌跌撞撞飞上树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十一娘抽空与莫守谆聊了几句,莫守谆笑道,“夙重耀咬住了苏家的尾巴不放,在江淮闹的沸沸扬扬,苏家生意受损,苏老爷与苏少楠都没回来过年。”
十一娘也笑,倒是个好消息。
莫守谆问十一娘,“十一娘,你觉得宋颜此人如何?”
“宋颜?”十一娘略怔,看了莫守谆一眼,“三姨夫怎么会问起他?”
莫守谆并不答她,十一娘笑了笑道,“宋颜此人虽重情义,心却有几分薄凉,这话听起来矛盾,放到他身上却说的过去……”
遂将宋颜宠信魏砂母子的事说给莫守谆听,又道,“看似温润谦和,眸底看人却总带着疏离淡漠。试问,一个连亲生父母和妹妹都要推开疏淡的人,怎么能对他完全放下心来?”
十一娘不是没想到宋颜对宋泱的好,可那样的好也抵不过魏砂母子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见此人……
十一娘抬眸,朝莫守谆淡淡一笑,“三姨夫若想与此人交心可要注意。”
莫守谆看了十一娘一眼,眸子有几分怪异,点了点头。
……
正月十五,又是一场热闹盛举,清水镇被大红灯笼映照的如同白昼,各色奇异的灯笼挂在路旁,一些商家联合在一起组织了猜灯谜活动,奖品丰厚更甚去年。
热热闹闹过了十五。
正月十六,罗氏就与十一娘一起去接李氏。
却不成想到……
“大房的人带着娘跟大姑一起来把弟妹接走了?”罗氏愕然。
夏承祥叹了两口气,很是无奈的道,“前两天的事,我本来想着今儿个过去同三嫂说的。实在是……大嫂带着娘跟大姐,说的那些话……”
他又是一声叹息,具体什么话却没说,只是一脸歉疚,“劳三嫂还亲自来一趟……”
罗氏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反而安慰他道,“五弟妹怀的总归是夏家的孙子……”
夏承祥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趁罗氏与李家老爷子说话的空档,十一娘偷偷拽了夏承祥到一边,“五叔,到底怎么回事?你连我娘都瞒着?”
夏承祥苦笑,经不住十一娘再三的问,吐了话,“老太太说你五婶子怀的是五房第一个孩子,要重中之重的对待,不能去你们家待产,要回老宅待产才对!你大伯娘与你大姑也说不合规矩,说你们家的坏话,你五婶子不想他们转头为难你爹娘,又想着总归怀的是夏家的
的是夏家的孙子,老太太也不会苛待了她,索性就跟着他们回了九里亭……”
十一娘蹙眉,“他们怎么知道五婶子要去我们家安胎待产?”
夏承祥摇头,“或许是从哪里听说的吧?”
十一娘哦了一声,眉头却越发蹙紧,这件事知道的只有他们一家与五叔一家,老宅的人怎么会知道?
回去的路上,十一娘问罗氏,罗氏也疑惑,想了一路,到洋槐胡同碰到与丁家太太为难的那个脾气古怪的邻居,脸色变了变。
回到听荷轩就跟十一娘坦白,“我那日去丁家太太家,正说着话,她那个邻居突然就闯了进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又道,“丁家太太不会说出去的。”
十一娘点头,丁家太太虽出身大家仆人,人却是个精明懂事的,不是那等嚼舌根的人。问题八成出在那邻居身上。
罗氏皱眉,“可大房也没来过咱们这儿,她还能上门把消息给泄漏出去?再说,这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有些人,看别人不顺眼,把秘密供了出去,哪怕得不到什么切身利益,能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不舒服,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丁家太太那邻居是,夏家大房也是。
这类人,俗称心里变态。
这事揭过几天,罗氏还有些不舒服,“老太太那性子,我总觉得你小婶子会吃亏。”
这事可真是没办法了,老太太接儿媳妇回家养胎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一个分家出去的儿媳妇插手的份儿。
十一娘宽慰了罗氏几句。
正月底,夏承祥送了消息过来,说李氏在老宅一切都好,就是人有几分清瘦。
罗氏忙张罗了一些吃食,让夏承祥送去老宅,即便不能全进了李氏的肚子,能有一小部分被她吃下,也能给肚子里的孩子和她自己添点营养。
夏承祥笑着应了,与罗氏和夏承和说了许久的话,提到李氏和孩子,眉眼唇角都是掩不住的笑,看得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很是渴望。
二月某一日,十一娘正在后花园与八娘对打练武,研夏拿了封信过来,笑道,“姑娘,江淮来信了。”
却朝十一娘使了个眼色。
十一娘不作声的应了,与八娘又打了一会儿,指出了她的毛病,让她与绘春对练,与研夏出了后花园,回了卧室。
“是顾子洲送来的。”
信确实是顾子洲写来的,讲的是薛烨的事。
十一娘先是带着笑,看到最后已是满脸阴沉,眸底带着恼怒之色,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嘭的声响很是吓人。
“姑娘?”研夏没看信的内容,不知十一娘为何动怒。
十一娘也不瞒研夏,松了手把信给她,“你看看,顾子洲那个疯子都写了什么?!薛烨那个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上次出了一次风头还不够,这次又出风头!他才多大点年纪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建功立业……”
研夏低头去看,信上写的却是薛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空城计引了隐藏在峡谷关外一处山窝里的北齐大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