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管家婆子在外面问话,“太太,程姑爷送了一车礼,您看是直接收进库房还是……”
赵氏心眼一动,发话,“先把东西拿过来,我过过目,再按分门别类收进库房。”
“是。”那婆子应了话,转身去吩咐人抱了东西前来。
夏承平拧眉瞪了赵氏一眼,赵氏也不恼,笑着拉了夏承平坐下,小声道,“老爷,这姓程的虽然年岁大,可年岁大有年岁大的好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人情通达又干练,老爷掂起来就能用!再说,年龄大的男人知道疼人,小姑子有您这个秀才老爷做靠山,想那姓程的也不敢难为她……”
赵氏这么一分析,慢慢浇灭了夏承平心里那点恼怒,夏承平狐疑的看着妻子,“你是不是也收了人家什么礼?”
赵氏嗔瞪夏承平一眼,“我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秀才家娘子、童生家娘子,哪里见得到他?!我这不是都为老爷在着想吗?”
夏承平蹙着眉,半响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爹这事办的真是没把我放眼里……”
赵氏嗤了一声,要笑不笑道,“要我看,老爷子这是想拿捏你呢!”
夏承平瞪了赵氏一眼,却越来越觉得赵氏的话有道理,眼神冷了冷,大手一挥,“那就随老爷子的便,我倒要看看,那姓程的成了亲,是巴结我还是巴结他?!”
赵氏低头一笑。
有丫鬟抱了东西进来给夫妻俩看,上好的绫罗绸缎一匹一匹的,人参、何首乌之类光匣子就好几个,再诸如成套的头面,设计精巧的银锞子,那么一车,少说也得一千两!
赵氏喜的眉梢眼角都压不住笑,看的眼花缭乱的,夏承平不好的心情也被这些东西烫平,眸底渐渐有了笑意。
等赵氏遣人将东西送去库房,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时,赵氏笑着道,“老爷,这个妹婿认的不委屈吧?”
夏承平哈哈大笑。
……
这件事,几房人都知道了,却独独瞒着三房与五房的人。
夏芳菲因听亲娘与亲姐姐把未来夫婿夸的人中龙凤,又听说未来夫婿家产业都在江淮,着急娶新妇进门,连宋家的绣坊也辞了,一门心思在家绣嫁妆。
让她最爽快答应亲事的最关键原因还是杨得势的那次侵犯,让她产生了恐惧,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家,如今有个这么好条件的人要娶她,她哪里有不应的?!
李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转头告诉了罗氏。
罗氏讶然,“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么着急就要把人嫁过去?对方是户什么人家?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公婆待人如何?”
李婶嗔她一眼,“你倒是先操上了心!你家小姑子今日不同往日,这两年可没少帮着她娘做坏事……”
罗氏一笑,“总归有以前的情分在。再说我们也分了家,老宅再想祸害我们三房也伸不过来手……”
李婶就叹气,“你这脾气……”
干脆放弃不说,与罗氏说起打听到的旁道消息,“听说你家小姑说的这户姓程,他是家中独子,爹娘已去世,自己在江淮挣了一份家业,人很正干,我倒是没见过,不过……”
李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模样,罗氏就笑,“有什么话连我都不好开口的?”
“村里有人见过一辆马车进你们老宅,年纪大概比你们大房长上几岁的样子,有人说是新姑爷……”
罗氏脸上的笑一僵,看李婶,“这……不能吧?老爷子与老太太应该不是那种人,看他们帮夏红霞找的夫家就知道了。”
李婶抿了抿唇,笑,“说的也是,或许是我多心了。”
夏红霞嫁给杨得势的时候,杨得势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跟着杨老爷子做生意,行事做人都很规整,哪像如今……地痞流氓一个!
罗氏却上了心。
回头与夏承和说了,夫妻俩一琢磨,“过几天总要跟各房说添箱的事,你到时候问问小妹,爹跟娘……”
夏承和想说爹娘应该不是那样卖闺女的人,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这个包票他还真不敢打!
研夏第二日就把亲事探了个明白,来回十一娘。
“是杨得势贪一百五十两的媒人银子,不
人银子,不知怎么瞄上了夏芳菲……”
十一娘愕然。
“……他撺掇了夏红霞把夏芳菲说给姓程的,夏红霞说服了爱钱的老太太,老太太半瞒半骗哄了老爷子点头,这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真是……
十一娘哭笑不得。
研夏又接着的一句话让十一娘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
“姑娘,九里亭周边十几个村子,按说程家的要求很低,大龄女子、孤身寡妇都可,但奇怪的是夏红霞走了那么多村子,却一个也没寻着!”研夏蹙眉,“奴婢去问的时候却得了好几个大龄女子和寡妇的信息,您看这事儿……会不是是那姓程的……奴婢还探的,亲事定下的第二日,姓程的就送了满满一车礼物拜见大舅哥,这事感觉透着一股蹊跷,您看,要不要奴婢往深里去查一查?”
十一娘神色一凛,好一会儿才舒缓了身子摆了手,“那倒不用,想与夏家大房攀关系的人多不胜数,说不得这是程家接近大房的一种手段。商人做事总是利字当头,送出去的东西总会慢慢收回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娘已答应了我爹提醒夏芳菲一句,听不听得进劝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研夏点头,“是。”
研夏觉得,夏家那姑娘未必能听得进太太的劝。
果不其然。
罗氏口干舌燥,暗里明里都说了,夏芳菲却是左耳进右耳出,还埋怨罗氏,“三嫂,我知道爹娘这些年对你们三房不好,但你们都已经分家出去了,怎么能这样记恨爹娘?即使你们记恨爹娘,也不该拿我的亲事来说事儿啊……”
罗氏只好放弃。
送了两根金簪算做三房与五房的做添妆,就与李婶一起回去了。
夏芳菲转头与夏红霞说,夏红霞很是惊讶了一番,眼神躲闪着笑,“三房那人……可是把爹和娘恨到骨子里了,你这两年又向着娘说话,她自然也恨上了你,看不得你好呢!你可不能被她忽悠了,姐姐是你的亲姐姐,娘是你的亲娘!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夏芳菲笑着点头,眸子里却有几分暗淡,“以前我还帮过三哥、三嫂的,他们……怎么一分家就都变了?以前三哥、三嫂是多敦厚老实的人……”
夏红霞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四娘也偷偷跑来劝夏芳菲,“小姑,我都听说了,咱们家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大爷,好像就是姓程,你小心奶和大姑骗你……”
夏芳菲嗔瞪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奶虽然喜欢钱,还能卖了我不成?再说,即使你奶愿意,以你大伯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未必会让我嫁过去。好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好好绣你的花,等小姑嫁到程家,就帮你相看个好的,你也嫁过去,咱们姑侄两个做个伴儿……”
四娘说了几句,都被夏芳菲打了回去,四娘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离开房间时,看夏芳菲的眼神就透出几分同情和怜悯。
夏芳菲被看的心里有几分发毛,仔细去想,自家娘能做出为了一百两银子眼睁睁看着十一娘去死的事,若是程家给了多一点银子,那……
她的后脊背突然被冷汗打湿。
拼命劝自己,不会的,十一娘跟娘差了辈分,娘向来不喜欢孙女,但对她和大姐一向不错,看大姐如今没地方住,娘不忍心大姐去跟杨家两口子去挤茅草屋,特意把三哥、三嫂的房子腾给大姐住,就知道了!
娘不会为了钱,把她给卖了的,一定不会!
她握了握拳头,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等反应过来,绣好的一只戏水的鸳鸯被她活生生掐断了翅膀!
……
没过几日,程家请了媒婆来商定婚期,定了四月二十四的好。
夏芳菲有些不愿意,“我的喜帕还没绣好……”
“哎哟,我的傻妹子!姑爷那边早准备好了,喜服、喜帕一应俱全,就等着四月二十四你上花轿了!”夏红霞笑着劝道。
夏芳菲蹙眉,心里莫名的不安,“可是……可是我们才刚定亲,这就要嫁过去……”
夏红霞笑的更大声,“你都十八了,还想再等两年,等成老姑娘不成?”
夏芳菲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夏红霞与乔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夏承和与罗氏讶然,“怎么订的这样急?”
李婶摇头,“你们大房的人好像回去了,村子里几乎人人都递了消息,送不送礼,到四月二十四都可以过去喝杯喜酒,摊子铺的很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夏承祥得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满满的全是箭弩,李氏与他说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掩饰不住的惊愕,“小妹要嫁人了?对方是个商贾?很有钱?”
他问一句,李氏点一次头。
夏承祥就笑,“这不是挺好的吗?娘爱钱,大哥现在有了功名,小妹的身价跟着暴涨,找个有钱的商贾正好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李氏就瞪了丈夫一眼,“你听话怎么不听重点?!”
“啊?啥重点?”夏承祥憨憨的挠头。
李氏看的无奈又好笑,“我说添妆钱是三嫂帮咱们五房垫的,你回头把钱给三哥、三嫂,咱们住着他们的院子,还要他们帮咱们掏银子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夏承祥
夏承祥笑,“成!这事儿我和三哥说。”
李氏就温和的笑着去帮他整理有些歪扭的衣裳,看到袖口蹭的灰,叹一口气,“你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不用,不用!三嫂说你这两个月都不能见水,我自己洗!自己洗!”夏承祥拍打那处灰尘却怎么也拍不掉,忙笑着岔开话题,“月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李氏微微红了眼眶,不忍拂他的好意,就挤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