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之恨?
这个词用的极为微妙。
南诏国是他们几个临近国家中实力最强悍的一个,他们对它爱恨交加,若说心头之恨,几十年来怕只有一桩:南诏国把阿依秋公主嫁给了老五,把老五从一个丝毫没有竞争力的懦弱兄弟瞬间变成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他们怎么能不恨!
但这些谁敢说出来,压到心底都还要挖个坑埋的深深的,不能给人看去分毫!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但掩耳盗铃的动作还是要做一做的……
三皇子与六皇子对视一眼,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绝没有杀了老五媳妇的意思!父皇,媳妇没了可以再娶,咱们大安的江山若被南诏惦记上,可是于社稷大大不利啊!还请父皇三思!”
前一句说着没有杀阿依秋的意思,后一句就以江山做文章还是要杀了阿依秋,呵呵……
顺平帝神色淡然,嗯了一声,却看六皇子,“老六,你以为呢?也觉得阿依秋公主非死不可?”
父皇问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也觉得阿依秋公主非死不可?
六皇子虽不如三皇子主意拿的稳,是个坏处却也是个好处,顺平帝这么一问,他心里的肯定就不敢说出来了,犹豫再三,选了一个折中的答案,“父皇,儿臣觉得南诏国若想对咱们大安不利,也不至于愚蠢到让阿依秋公主亲自动手下毒害父皇,这中间……”
他微抬了眸子去观察顺平帝脸上的神色,待发现顺平帝的眸子露出了几分探究之色,心底有什么便落了地,笑着道,“儿臣以为,与其在这里争辩该不该杀阿依秋公主,要不要和南诏国决裂,不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南诏国蓄意而为,那拼了我们兄弟几人得罪了南诏国又怕什么?!若不是……”
他笑着看了五皇子一眼,继续道,“也好还五皇兄一个公道。毕竟他与阿依秋是夫妻,身后背着一个教唆妻子行凶的罪名也不好。”
顺平帝刚对他露出的那点微笑因他的最后一句阴阳不定的话顿住,瞬间收回,站起身冷声道,“听到六皇子的话了?这件事就交由大内查个清楚,连生……”
“老奴在。”连生上前一步,躬身垂首道。
顺平帝直直的看着三皇子与那些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嗤笑道,“你跟着,务必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揪出背后真凶,也给这些动不动就以死谏威胁朕的下贱奴才们瞧上一瞧,看看是谁想真的要朕的命!”
说罢,宽袖一甩,背手而去,“退朝!”
连生甩了拂尘,淡定的提高了嗓音,“退朝!”
尖细而高亢的声音在大殿内激烈回荡,三皇子脸色难看的跪着,六皇子眉宇间有几分得意之色,其余跪着的诸人则面面相觑,眸底神色各异。
五皇子一派的人与往日无二的下跪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结伴离去。
六皇子也高兴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空留三皇子一派的人看着跪在前列不动的三皇子而不敢动弹……
随后半月,宫中人事大变动,大内以调查事件为由,将当日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挨着盘查,就连各宫的主子娘娘、主子皇子公主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轻易放过!
阿依秋公主更是七日有三日不是被召进宫中问话,就是与人对质,再不然就是大内的人上门讨话……
中毒事件却丝毫没有进展。
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分成三波人,一波站在阿依秋公主身边,“人家公主万里迢迢的来嫁人,谁会傻了吧唧的下毒给自己的公公,还是在自己准婆婆的宫里?明白着是陷害嘛!”
一波站在三皇子与六皇子身边,“啧啧,心机婊南诏国,派了个公主来害咱们大安皇上,出事了先赖账,赖不过就把五皇子拉下水,再不然还有芳嫔娘娘垫底,真是其心当诛!杀了南诏国公主!杀了南诏国公主……”
一波谁也不偏帮,只等顺平帝查清事实真相,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做主观臆测。
这类人,说不偏帮,受益的到底是宣王府。
青衣白着脸握紧了十一娘的手,“十一姑娘,你说怎么办?我家小姐是断不会下毒害皇上的!她感激皇上还来不及,怎么会下毒?!可皇上中毒中的太诡异了!你说……”
她一脸恐慌,眸子里有着深深的恐惧,嘴唇抖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你说,皇上会不会因为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把我家小姐给……”
给什么?
把夙思嫣当替罪羊推除去好堵住悠悠众口?
顺平帝若是个乖乖听话的君王,就不会有今天的顺平帝了!
十一娘拍了拍青衣的手,安抚道,“别慌,皇上若是想要你家小姐的命,当初就不会留她活下来。若照你所说,这件事确实透着几分古怪,你家小姐做糕点期间以及送到殿内这段时间并没有接触其他人……”
难不成顺平帝还会自己下毒害自己不成?
十一娘将脑子里闪现出来的荒唐念头打消,又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晚一点我联系人去查,你先回宣王府去,好好安抚你家小姐,皇上没下定论之前,让她切忌轻举妄动,保持好心态,这会儿让人看笑话尚且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绝不能给那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有可乘之机!”
青衣看着十一娘,深吸两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有十一姑娘这一番话,我和我家小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十一娘笑了笑,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青衣这才松口气的模样喝了水,又感觉额头湿漉漉的,一抹,全是汗。
青衣起身告辞,十一娘将她送出二门,又去了后院浇水,待菜地浇过一遍,她已出了身通透的汗,自烧水洗了个澡,换了轻薄的衣裙坐在树下写信。
没几日,风月门派了一对十三四岁的双胞胎小姑娘来回消息。
两人是半夜入的将军府后院,十一娘闻听轻微的窗户声响,双眸蓦然睁开,手搭在腕上的袖珍箭弩处,冷声道,“什么人?”
黑夜里,连月光也无,伸手瞧不见五指,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将十一娘面前的床帐吹的鼓作一团朝床里探。
十一娘再次出声,声音里已略带了几分杀气,“鬼鬼祟祟……再不出来,就永远也不用出来了!”
说罢,一把撩开床帐,鞋都未穿,直扑向来人藏身处。
一道人影从十一娘扑过去的方向闪出来,飞速的触碰屋内的东西,让屋内发出更大的响动来迷惑十一娘的视线。
可她却低估了十一娘,别说在现代十一娘的一双眼睛就格外晶亮,就是如今,得益于莫殇与黑凌天给的那几本顶级武功秘籍,她的双眸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看清周遭的一切!
来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十一娘再要动手,忽然蹙了眉头,抬起腕上的袖珍箭弩对向还在移动的某人,袖珍箭矢破空而出,穿透女子腰间飞扬的丝带,带着某人往后定去。
一声惊呼从房间内另一处响起,十一娘轻轻一笑,走到房内圆桌旁坐下,兀自倒了一杯水,喝了,才道,“出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屋内一时静寂无声。
半响,一个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去扶撞到了屏风躺在地上的另一个。
两个明显一看就还是孩子的小姑娘。
十一娘摩挲了两下茶杯,放下,看向两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潜入我的房间?”
两个身影晃了一晃,出现在十一娘的眼前,“回十一姑娘,我们是风月门的人,前来回几日前姑娘要查的中毒一事。”
“哦?风月门什么时候回事要三更半夜闯黑屋了?”十一娘浅浅一笑,声音清冷道,“黑煞好教训!”
两人对视一眼,跪下请罪,“姑娘勿怪,是黑护法派我二人前来保护姑娘,我二人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想出这法子想试探姑娘的武功,还请姑娘念在我二人是初犯,饶了我们这一次。”
十一娘却只问道,“消息打探的如何?”
两人一时不明十一娘的态度,没有出声。
十一娘微微蹙眉。
两人之中一人忙道,“回十一姑娘,风月门得到的消息是那绿豆糕从开始到结束的步骤都没有问题,期间阿依秋公主曾与芳嫔身边的伺候姑姑宛如有过几句闲话,那宛如却是未沾绿豆糕的,再到后来阿依秋公主做好糕点,亲自试吃,才装了盘子,放入食盒内由宫女拎去了芳龄阁的正殿。”
那人说了一大串,以喘息的空隙微抬眸看了眼十一娘,却瞧见十一娘若有所思的表情,听到她顿了一顿,眸光便掠了过来,那人忙低垂了头,继续道,“那宫女却是个自小就服侍芳嫔的人,期间并没有私自打开食盒接触绿豆糕。绿豆糕到了正殿,是阿依秋公主亲自打开,端到芳嫔跟前,没有假他人之手!这中间没有发现下毒之人,也没发现有下毒动机的人!顺平帝中毒却是十分诡异的事儿……倒是那个后来觑了空隙跑出去大喊大叫的人,我们查到那人在宫外的家月月有人送银子接济,送银子的人是三皇子的人。”
十一娘点了点头,早猜到可能是三皇子或六皇子的人。
十一娘看了眼说话的小姑娘,示意她继续。
“毒药确实来自南诏国,且只有南诏国有,其他几国所出现的这种毒皆是从南诏国带去的,只因配那毒药需要一种毒草,那种毒草只有南诏国的苦寒之地才能生长,书中称其为寒荠(杜纂的,请勿深究),是种寒毒。造价虽昂贵,却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我们亦去了南诏国二皇子赵启光留在宣王府的人房中探查,并没有发现这种毒,倒是……”
那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十一娘,“倒是从阿依秋公主妆奁匣子夹层发现了这毒药,想着姑娘可能会需要,就顺手带了来。”
十一娘的神色蓦然一凛,接了那纸包,目视那小姑娘,“你说这是你们从阿依秋公主的妆奁匣子内的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