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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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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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衍沉思良久,若有所悟,点头道:“苏子果然高论!只是在下仍有一事不明,望苏子辟解!”

“公孙兄请讲!”

“越人伐齐,确为盲目,但越人转而伐楚,也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当是明智之举。越人二十万众今已攻至云梦,楚郢指日可下,苏子为何却说它是蠢动呢?”

苏秦微微一笑:“依公孙兄见识,当可看破,何必再问苏秦?”

“在下愚昧,还望苏子指点!”

“既如此说,”苏秦笑道,“在下只好班门弄斧了。越人久居东南,不知中原变化,政治、农商、武备、韬略、人才诸种,均落后于中原不下百年,唯有锁势收敛,深居简出,或可因占地利而维持偏安。偏这越王看不明白,仍以春秋眼光管窥天下,不自量力,出山争霸,这又前来与大楚争锋,欲步昔年吴王之尘,岂不可笑?”

樗里疾惊道:“照苏子说来,此番越人必败了!”

“越人败与不败,木兄拭目以待。”

“苏子所言甚是。”公孙衍大是赞同,再次拱手道,“不过,听苏子所言,越人无论是伐齐还是伐楚,都是不智。既然都是不智,苏子为何视伐齐为盲动,而视伐楚为蠢动呢?”

“越人伐齐,虽然必败,却未必亡国。越人伐楚,则国必亡。”

“哦?”公孙衍一怔,“苏子何出此言?”

“楚人伐越,越占地利、人和,楚未必取胜。越人伐楚,楚占地利、人和,越人必败。越人伐楚,必倾巢而出。楚地广阔,必诱敌深入。越人深入楚国腹地,既失地利,又失人和,更不得天时,如何能胜?越人一旦溃败,必全军覆没。此时楚人乘胜至越,如入无人之境,越国岂有不亡之理?”

苏秦的分析滴水不漏,公孙衍、樗里疾互望一眼,不无佩服。有顷,樗里疾又问:“听闻越人矢志伐齐,却在关键时刻突然转向。请问苏子,越人伐楚是否楚人之计?”

“越王是否中的是楚人之计,在下尚不敢说。但据在下所知,越人行事,从不拐弯抹角。依越王的为人,更不会半途而废。越人突然转向,必是为人所惑,且此人必是当世高人。”

“苏子怎知此人必是当世高人?”公孙衍急问。

“能使二十万大军心悦诚服地走向绝境之人,不为高人,何人谓之高?”

公孙衍急问:“请问苏子,这个高人为何要害越人,是他与越人有仇吗?”

“非也,”苏秦摇头,微笑,“此人作此谋,不为别个,只为楚人。”

“为楚人?”樗里疾大惑,“请苏子详解!”

苏秦拱手笑道:“依两位仁兄目力,这个不消在下破解了吧!”

“在下受教了!”公孙衍站起身来,深揖一礼,“苏子高论,在下敬服!夜已深了,在下改日再来相扰!”

苏秦还过一揖:“在下胡乱言语,见笑了!”

二人走出运来客栈,樗里疾急不可待地说:“公孙兄,这下可以断言了吧!”

“唉,”公孙衍长叹一声,“不瞒樗里兄,君上考问之事,在下苦思数日,至今仍然未得其理。苏子竟在片刻之间,以寥寥数语轻松化解,可见其才远胜在下。如此大才,君上若是得之,王业必成!”

樗里疾不无兴奋地说:“明日上朝,你、我力荐此人如何?”

公孙衍却是摆手:“不用荐了!”

“哦?”樗里疾惊问,“公孙兄为何不荐?”

“若是不出在下所料,就这辰光,应该有人向君上举荐了!”

果不其然。

御书房中,烛光明亮。惠文公、竹远相对而坐,几前各摆一杯茶水。

惠文公面带微笑:“观竹先生气色,定有佳音了。”

“是的。”竹远点头,“君上所候之人,已经到了!”

“哦!”惠文公又惊又喜,“说来听听!”

“此人姓苏名秦,洛阳人氏。今日开坛论政,竹远观其气势,察其才学,推知此人当是先生所言之人,可助君上成就大业!”

惠文公眼睛圆睁:“其才可比公孙爱卿?”

“无可比之处。”

惠文公身子趋前:“其才可比庞涓?”

“星日之比。”

惠文公大喜过望:“其才可比孙膑?”

“月日之比。”

“快哉!”惠文公一拍几案,“明日晨起,寡人即谒太庙!”

竹远惊怔:“君上不见苏子,却谒太庙,有何深意?”

“如此大才,若无列祖荫佑,寡人何能得之?”

竹远甚是感动,叹道:“君上思贤之心,竹远今日知矣!”

“苏子既是大才,其论必新,竹先生可否言其大略,让寡人先闻为快呢?”

“回禀君上,苏子已具慧眼,可透视天下乱象,把握天下大势。苏子预言,未来天下虽然乱象纷呈,终将走向一统。”

惠文公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从几上端起茶水,在唇边轻啜一口,抬头问道:“他还说些什么?”

“苏子预测,未来天下,必成齐、楚、秦三势鼎立。三势之中,齐、楚各有局限,可一统天下者,非秦莫属。”

惠文公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于地,大睁两眼,怔在那儿。

竹远打个惊愣,轻声问道:“君上?”

惠文公一下子回过神来,缓缓从地上捡起碎杯,堆在几案下面,对竹远微微笑道:“苏子高论,当真出人意料,寡人竟是听呆了!在场士子可有反应?”

竹远稍稍迟疑一下:“甚是热烈。”

“可有判词?”

“判言是,苏子所论,切中天下时势。苏子所论之上、中、下三策,意味深长。本坛预言,苏子当为秦公重用,苏子所言帝策,当为秦国未来国策。”

“何为上、中、下三策?”

“此为苏子的兴秦方略,上策为帝策,可使秦国一统天下,建立王业;中策为霸策,可使秦国威服诸侯,建立霸业;下策为邦策,可使秦国偏安于关中,建立邦业。”

惠文公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谢先生了!”

竹远起身,叩道:“夜深了,君上保重龙体,草民告退!”

惠文公抱拳道:“竹先生慢走!”

听到竹远走远,惠文公叫道:“来人!”

内臣闪出:“臣在!”

“召公子华觐见!”

翌日,士子街上,两个士子边走边谈,黑雕台的一个小雕扮作士子,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一士子道:“昨日你去论政坛了吗?”

另一士子道:“没有。”

“啧啧啧,仁兄算是错过一场高论了。不瞒仁兄,苏子预言天下必归于秦,判言断定苏子必受重用。啧啧啧,这个苏子当真了得!”

“唉,都怪酒鬼那厮。我原要去听的,他非拉我喝酒不可……”

两人说着走进一家客栈,小雕也跟进去,在厅堂里寻个角落坐下。堂中约有十几名士子,也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昨日苏秦论政之事,一士子正在发表宏论:“嗨,我说诸位,听到昨日的判言了吗?判言说,秦公必将重用苏子。在下想问诸位,秦公怎样重用苏子呢?”

有士子接道:“那还用说,定是让他替代大良造公孙衍。”

“不不不,”有人摇头,“大良造职爵太小了,盛不下苏子。”

“你说什么?”前面的士子反驳道,“大良造的职爵还小?公孙鞅那么大功劳,也不过是个大良造!”

“哈哈哈哈!”那人笑道,“你说公孙鞅呀,早过时喽。再说,公孙鞅不是也受封商郡,领地六百里、十三个县吗?”

有人点头道:“嗯,仁兄所言甚是。依仁兄之意,秦公将会如何晋封苏子?”

“依在下之见,秦公若兴帝业,必仿关外爵制,特为苏子设立相位。诸位想想看,没有相国,如何建立帝业?”

众士子纷纷点头:“嗯,有理。有理——”

御书房中,公子华抱着一大堆竹简走进来,放在惠文公几上,跪下禀道:“启禀君兄,臣弟使人访探一日,这些均是见闻。”

“放下吧!”惠文公扫过竹简一眼,“你告退吧!”

公子华怔了下,叩道:“臣弟告退!”

公子华退出之后,惠文公开始逐一翻阅。

翻有一阵,惠文公抬起头来,双目微闭,眉头越拧越紧,耳畔浮出孝公的遗言:“驷儿,如此王业,寡人已是无能为力,只能指靠你了。列祖列宗,也只能指靠你了……驷儿,此为上天玄机,断不可泄于他人。否则,列国若知,必群起伐我,大祸必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王业,自然亦非一朝可成。驷儿,你可收起此匣,小心供奉,只许传给嗣位太子……驷儿,君临天下,一统六合是上天赋予我秦室的使命,是天命!违背上天,天不容你!望你时时自诫,不可有一日懈怠……”

惠文公泪水流出,喃喃自语道:“君父,如此天机,却被这个苏秦一语道破,嚷嚷得普天下皆知,叫驷儿如何是好?”

惠文公沉思有顷,缓缓站起身子,在厅内来回踱步。走有几个来回,惠文公坐回几案前面,长叹一声:“唉,苏秦哪苏秦,既然你是如此大才,既然你已识破天下大势,为何识不出寡人心思,竟然做出如此蠢事,叫寡人如何容你?”

言讫,惠文公陡然发力,将跟前的黑漆几案掀倒于地,案上的一堆竹简“哗啦”一声,尽滑下去。

半个月过去了,秦公并未召见苏秦,也未现出丝毫举动。

樗里疾驱车赶往大良造府,心事重重地对公孙衍道:“公孙兄,君上思贤若渴,今大贤已至,竹先生也必奏过君上。然而旬日已过,君上仍无任何动静,是何道理?”

“苏子在干什么?”公孙衍沉思有顷,抬头问道。

“似是并不着急,每日只在房中,或打坐冥思,或捧卷诵读。”

“竹先生呢?”

“仍在论政坛里,闭门不出。前日韩国来一士子,出三金请求开坛,竹先生竟未应允。士子出钱开坛,坛主却不允准,这在论政坛,尚属首次。”

公孙衍再次陷入沉思。

“公孙兄,”樗里疾压低声音,“在下以为,苏子大策,正合君上心意,苏子大才,亦正是君上所求,照理说,君上应该——”

樗里疾打住话头,眼睛盯着公孙衍。

“樗里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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